“安老板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有自己的手段。”她打断安宏的话,继而笑了笑,“我便说我们是从蓬莱酒肆拿的货,京兆府肯定要过去查查,不小心查出什么惊天大案,他们再惧安国公府也不敢包瞒吧,尤其死的还是萧贵妃,想来武威将军府也正死盯着这事呢。”
萧贵妃是武威大将军的妹妹,惨死在金山,而且还是在用禁香的时候死的,声名都毁了。他们若知道那庄子幕后老板是安宏,那安国公府就彻底得罪武威大将军府了。
安宏握紧拳头,阴沉沉的笑了,“得罪我,你不怕死?”
容晚淡淡一笑:“怕,但你安宏也不是只手遮天的。”
从华裳阁出来,容晚深深呼了一口气。
金山烧了,这件事闹得太大,安宏确实不想在这个时候惹麻烦,所以他妥协了。
可同时,她也像一根针似的插进了安宏的眼里,往后他会盯着她,会不择手段的对付她。想起离开的时候,安宏阴恻恻的冲她笑着,她此刻就觉得脊背发寒。
晚一点,容晚带着子衿和南红楼两个伙计来到京兆府大牢外,等了不多久,胡掌柜被放出来了。
到底年纪大了,在牢里吃不下睡不香的,瘦了一大圈,此刻走路都腿软。
两个伙计忙上前扶住他,容晚也迎了过去。
“胡掌柜,您受苦了。”
胡掌柜摇了摇头,“我原以为出不去了,恐怕得死在牢里。便想着求东家给我收尸,烧成一把灰,送回大荣。我是怕留在这里,成了孤魂野鬼。”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快回去好生休养一些时日,咱们南红楼还要靠胡掌柜你呢。”容晚宽慰道。
“谢东家。”
容晚让两个伙计送胡掌柜回去休息,她则带着子衿往景川苑去了。
刚拐进一条胡同里,子衿扯了容晚衣角一下,“姑娘,有人跟踪我们。”
容晚心下一紧,“咱们赶紧走!”
“晚了。”
子衿话音刚落,一黑衣人突然出现,同时提剑杀了过来。
容晚只看到一道寒光闪过,下一刻被子衿给推开,连着后退好几步,待她稳住再看,子衿与那黑衣人已经缠斗在一起了。
那黑衣人功夫极高,而且招式很猛,子衿迎了数十招,气力不及,便只能连连躲闪。
黑衣人逼得子衿毫无还手之力,接着一脚将她踢开,而迅速转身提剑朝容晚刺过来。容晚慌忙后退,可这黑衣人速度极快。
眼见刀尖越来越近,这时又冒出一衣衫褴褛,但带着蒙面的人,他挑开黑衣人的剑,同时逼退了他好几步。
黑衣人出招猛,但此人出招快,而且身形灵活,因此很快占了上风。
子衿绕过来,挡到容晚跟前。
“姑娘,这黑衣人就是之前将老鼠放到我们南红楼仓库,捅我一刀的人。”
容晚点头,“安宏的人。”
“不过这穿得像乞丐的人,他是敌是友啊?”
“不知。”
那黑衣人明显不敌那穿着破烂的,练练退后好几步后,趁机逃走了。而那人将剑收回鞘中,回头看了容晚一眼,便往胡同外走去了。
这一眼,容晚借着月光看到了他的眼,心下不由咚的一声。
“请问,你为何救我?我们认识?”容晚追上几步。
那人脚步没停,用嘶哑的声音道:“我是追着阮凌羽来此的,非是特意救你。”
“阮凌羽?”
“刚才那黑衣人。”
“但你也救了我,可否留下姓名,日后我也好还报。”
“不必。”
说着,那人大步跑起来,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子衿追上来,“姑娘,你认识这人?”
容晚皱紧眉头,“那双眼,我没看太清,但就是觉得有些熟。”
“没事,总还会遇到的。”
“嗯,但愿吧。”
从胡同出来,江远就候在那儿。
“夫人,属下见有人冒出来救你便没有现身。”
容晚点头,她料到安宏可能会对她下杀手,所以安排了江远在暗处保护自己,即便那人不出现,她也不会有危险的。
自后门进了景川苑,容晚来到后院。
乞丐坐在台阶上,正捧着自己的碗长吁短叹。
“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想到我乞丐也有技不如人的一天。”
容晚好笑,“讨饭这行业还有后浪?”
“可不是,这两日我遇到一个年轻的乞丐,腿瘸了,胳膊折了,讲起自己的身世来,别提多悲惨了,我听着都掉泪,更别说那些小媳妇老大娘了,纷纷回家给他拿吃食。最后人看我碗里空空的,还给了我一个馒头。”
“你知道对一个乞丐最大的侮辱是什么么,那就是被另一个乞丐可怜!”
容晚拍了拍乞丐的肩膀,“你也可以不去受侮辱。”
“一定是我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没有了饥饿感和紧迫感,从明天开始我坚决不在家吃饭了。”
容晚笑着摇了摇头,走进里屋,见沈弈靠坐在床头,手中拿着一把刀,正对着自己的胸口,马上要刺进去了。
“沈弈!
第332章没有谁值得
容晚赶忙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你要做什么?”
她问出这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沈弈看了她一眼,将刀口翻转过来,放在眼前看。
“这把刀是我昨晚带回来的。”
“啊?”容晚愣了一愣。
沈弈拍开她的手,继而道:“我过去的时候,这把刀就插在萧贵妃胸口,当时她没死,求我救她,而当我拔出这刀的时候,血如泉涌一般冒出来,即便当时要救,也是救不活的。”
“所以不是你杀了萧贵妃?”容晚瞪大眼睛,“杀她的是这把刀的主人!”
沈弈打量着手里这把刀:“这把刀叫柳叶刀,长七寸,很薄,刃极为锋利,用非常特殊的方法锻造的,虽然很薄但硬度很强。”
“这刀的主人是?”
“皇后便有这样一把柳叶刀,并且以一套柳叶刀法征战南北,曾是赫赫有名的女将。”
“难道是皇后?不对,要是她的话,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刀留下!”
“你用脑子去想,但一些人未必肯用脑子去想,凭这把刀,他们就能咬住皇后。”
这是北金朝廷和后宫的斗争,容晚懒得去想。
“只是萧贵妃怎么都会死,你为何还……”
还砍那么多刀,反而遮住了她真正的死因。
沈弈哼笑,“我刀已经磨好,又怎么能不沾她的血,我要她即便在生命最后一刻,也是在极度恐惧和痛苦中,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死于我手。”
沈弈一身戾气,那眼神尤为阴狠。
容晚趴到他怀里,“可你还带回了这把刀,这就没有必要了吧?”
她不敢看他那眼神,这会让她想起那夜,他刀抵着她脖子的样子。
便好似她与那些害他的人一样,在他心中没有差别。
“莫不,你想帮皇后?”
沈弈推开她,转而躺到床上,“这世上没有谁值得。”
值得他费心去帮去救。
容晚听着这冷冰冰的话,看着他一脸淡漠,不由叹了口气,“我去拧个热帕给你擦脸。”
说着,她起身出去。
吩咐木槿去烧热水,容晚坐在乞丐旁边,问起这北金皇后的事。
“这位皇后可是个奇人,她出身将门,自小随父兄练武,两个兄长先后战死,她便跟随父亲上战场,不想竟是个将才,屡次立下战功。先皇十分看重这位女将,多次封赏,更在去世前立下新君,并赐封她为后。先皇还留下遗旨,皇后生下嫡子后,即刻封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皇后及娘家不论犯什么错,可免死一次。”
“只是可惜,皇后进宫后,便没有再上战场,而她也未能诞下子女。她父亲意图谋逆,皇上褫夺他军权,因有先皇遗诏,免了一死,却也成了庶人。皇后虽仍贵为皇后,但一直幽居鸣凤宫,前朝后宫的事一概不管不问。”
容晚从慕容芷昔那儿听过皇后一些事,说皇后之前还传出过要出家的风声,大抵是皇上不允,还为她在后宫建了佛堂,而如今掌管后宫的是明贵妃。
“说起来这皇后还帮过老七。”乞丐道。
容晚忙问怎么回事。
“刚来金安的时候,老七被带进宫里,当时他身体已经垮了,又被皇上打断了腿,被萧贵妃折磨,眼看活不成了。当时皇后站出来说她是吃斋念佛的,若宫里沾了杀气,会触怒她侍奉的佛祖,如此她只能出宫去尼姑庵。因这话,皇上让人把沈弈送了出来,给他留了一口气,我们才有机会把他救回来。”
“原是这样。”
容晚长出一口气,所以沈弈乱刀砍杀萧贵妃,拿走那把柳叶刀,是为了报皇后当时救他的恩情。
沈弈,即便是现在这样,他也仍是重情重义的。
木槿烧好热水送过来,容晚拿到屋里,拧了一个热帕子,坐在床边,先欠身过去给他擦了擦脸,而后拉过他的手擦。
他像是个木偶,由着她摆弄。
擦拭好以后,容晚在他旁边躺下,转过身抱住他。
“睡吧。”
她脸贴着他胸口,听着心脏砰砰的跳动声,此刻是无比安心的。
入冬了,转眼进了冬月。
金山那场火看似平息了,但其实已经成了燎原之态。
武威将军府到底查到了安宏的头上,而安国公为了保安宏,与御史府联手了。
何子冲被韩兆杀死,御史府得罪不起武威将军府,只能眼睁睁看着韩兆被放出来,但这不代表他们心中没有怨气。
此时他们与安国公联手,将武威大将军吃空饷的证据给了安国公。
安国公和武威大将军互相拿着对方的把柄,俨然从暗中不对付到如今明刀明枪的斗了起来。而在势均力敌下,他们这样争斗只会相互削弱。
“和硕长公主要回来了。”江远说完看向沈弈,这是镇北关刚来的消息,和硕身份被识破,在大荣皇宫已无法立足,再加上武威大将军府这边形势紧张,未免靠山倒了,她只能回来协助。
“趁着她还没回金安,要不要半路……”江远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沈弈摇头,淡淡道:“我亲手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