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宋初晓回了宋国公府,下人们纷纷朝她行礼:“大小姐。”
她能看得出他们眼底对自己的轻蔑。
未婚先孕,搁在哪里都是丑事。
她暗自叹了口气,径直回了自己的院落。
宋初晓身边另外两个大丫头景宋、春和一起过来扶住她。
“大小姐,你怎么样了!”景宋担忧不已。
自大小姐未婚有孕又被贬成了太子侧妃,就沦落成了京城中笑柄,总有人想欺负小姐,这次小姐却不让她们跟着。
宋初晓对她们摆摆手,心事重重地道:“我没事。”
自己上辈子在酒楼里喝多了春情酒,晕了头,认定秦王与自己春风一度,怀了他的孩子,才对他死心塌地。
可为什么,靳九州现在也完全不记得与她在酒楼里春风一度的人其实是他?
如今这困局,要怎么破?
她还没有理清楚思绪,忽然听得许多纷乱杂迭的脚步声匆匆朝着她的院子走来。
还没等院子里的众人反应过来,大门就被人“砰”地一声打开。
一个中年蓝袍太监托着一卷宋黄圣旨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宋初晓愣了下,迎上去:“和公公,您这是……”
“宋初晓听旨!”和公公面无表情地展开圣旨。
宋初晓不好多问,只能在景宋的搀扶下跪了下去。
“宋家嫡长女宋初晓,钟秀灵毓,敏恪慎恭……宜赐婚悼王为妃,钦此!”和公公念诵了赐婚圣旨。
仓促赶来的宋家众人都傻了眼,怎么不是太子侧妃,也不是秦王妃,而是悼王妃?
宋初晓错愕地抬眼看向和公公:“什么?!”
她没记错的话,这悼王是先帝之子、现任皇帝最不受待见的侄儿,但——最关键是他已经死了一个月了,尸体都烂了,府上还在守灵!!
这是要她冥婚?为什么?
和公公看着宋初晓,神色变幻了一下。
最终,他还是低声道:“您身为太子侧妃,婚前失贞,开罪了陛下,得罪了皇家,这是灭族之罪,想活着,就只能如此。“
宋初晓深吸一口气,她懂,皇权在上,她这个失贞的大肚子侧妃要么嫁给太子,要么死。
冥婚确实是目前能保下性命和孩子最好的法子了。
“臣女跪谢皇恩!”宋初晓心里平静下来,行礼叩恩。
和公公一甩拂尘,露出身后跟着他来的一顶白色轿子和全都是披麻戴孝的轿夫、媒婆等人。
“悼王妃今晚就启程吧,既是冥婚,按照陛下的意思,只能在夜里出嫁。”和公公道。
宋初晓在春和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总要给我一点收拾和打点的时间!”
一个穿着孝服胖乎乎的中年嬷嬷上来,笑吟吟道:“见过悼王妃,老奴是悼王府的张奶娘,照着陛下的意思,您什么都不能从宋国公府带走,进了悼王府,您也不能再出府一步。”
她虽然满脸带笑,可宋初晓看得见她眼底的轻蔑和打量自己肚子时的鄙夷。
她眉心一冷:“这是要圈禁我,靳九州知道么,我要见他。”
“是啊,哪里有什么都不让带的?”景宋冲口而出,小姐没了她们,一定会被欺负!
和公公沉默了一会:“您会见到千岁爷的,他在悼王府门口等着您,爷会照拂您的。”
第4章他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她
宋初晓心中迅速地盘算起来,不管怎么样。
目前,她至少不必嫁给太子或秦王,还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剩下的事情,她得再徐徐图之。
拿定了主意,她看向一边一脸懵逼和震惊的宋国公府众人:“去请父亲来一趟。”
为首容貌温柔的贵夫人覃氏乃是她父亲的继室,此刻她仍在震惊之中,有些迟疑:“国公爷……”
香雪冷笑一声:“大小姐记性不好吗,国公爷说了不想再看见你。”
“香雪!”景宋气到了,朝着香雪怒叱,真想打她一巴掌。
香雪翻了个白眼:“奴婢说实话罢了,谁家父亲想看见未婚先孕的女儿,何况这个女儿如今还要冥婚,丢尽颜面!”
悼王妃,听听这个封号,哀悼的悼,宋摆着是个不吉利又嘲讽的称谓!
香雪此刻看见宋初晓前程已毁,她完不成秦王托付,不能让宋初晓嫁给太子,为秦王当间谍。
那就意味着她也当不了秦王侍妾,满腹的怨气迫不及待发泄出来。
宋初晓瞥着她,忽然对覃氏道:“二娘,麻烦您一件事,我走后,好好打香雪五十板子,发卖给人牙子。”
覃氏虽然是继母,却也是她的表姨母,打小面上对她也算不错了。
覃氏也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将宋初晓顺利请走,随后点点头:“好。”
香雪立刻被下人狠狠踢翻,擒跪在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我伺候了你那么多年,你这么对我?”
她原本是宋初晓身边伺候的家生一等大丫鬟,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用伺候宋初晓,比外头小户人家的小姐都体面。
可现在宋初晓都已经要被圈禁冥婚了,还要拿主子的款打她卖她?!
宋初晓淡淡地道:“我就算成了悼王妃,却也是你主子,没让人把你这背主的丫头活活打死,已是手下留情!”
“我错了,小姐饶了我……啊——!!”香雪被拖下去打板子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府邸。
在那凄厉的惨叫声中,宋初晓面无表情地转身扶着肚子上了那惨白阴森的轿子。
突然间,一个满头白发,苍白瘦小的老嬷嬷踉跄着冲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泪如雨下:“大小姐啊!”
宋初晓轻轻拍了下从小照顾自己的老嬷嬷,温柔地宽慰她:“阿古嬷嬷,您年纪大了,快别哭。”
阿古嬷嬷定定地看着她,低声道:“大小姐,等着,嬷嬷会帮你!”
宋初晓神色温柔地一笑:“嬷嬷,你们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我跟您学的医术都在,会保护好自己的!”
若按照前生的发展,五年后,就是她和孩子的死期!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全地生下肚子里的孩子,藏在悼王府度过五年死劫之期!
所以,嫁入悼王府冥婚,未必不是好事!她出不去悼王府,那些想利用和害她的人也进不来!
宋初晓别过家人,放下了轿帘。
她低头看着掌心里,阿古嬷嬷偷偷塞进来的一把银票和纸条,上面只一行小字——
“静心隐忍,东山再起!“
她神色平静地将银票悄悄收进袖子里,心里拿定了主意。
冥婚,确实是避祸的法子。
“起轿!”那悼王府的张嬷嬷笑眯眯地拍了拍手。
幽暗的夜晚,一支披麻戴孝的队伍扛着轿子在无人的寂静街道上移动着,不断洒着纸钱。
宋宋是出殡,却有媒婆和吹着喜庆迎亲歌曲的唢呐班,诡异而恐怖。
但远远的却站着一队携着刀剑的锦衣卫。
为首的正是正是靳九州,他俊美的面容在暗夜里多了鬼魅感,目光幽沉地目送着队伍进了悼王府。
“督主,您要去见宋大小姐吗,她在等你?”和公公上前低声问。
靳九州弯起腥红的唇角,眼神复杂而阴郁:“见她做什么,她以后再也嫁不了任何人,不好吗?!”
他得不到的人,从今往后,谁也都得不到!
说着,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策马转身离开。
和公公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主子爷从进宫为宋初晓请旨那一刻开始,就心冷了。
主子爷待她一直都和其他人不同的,可这一次,宋大小姐为了秦王,跑来找千岁爷一哭二闹三上吊,把情分都磨光了,怎么不叫主子心冷?
千岁爷虽然答应了让她不嫁太子,却也彻底不想再忍耐宋大小姐一次次为秦王做蠢事,干脆将她关起来,叫谁都得不到她。
也是为了保护她,至少,不让宋大小姐再到处惹事生非。
……
这头花轿进了悼王府,张奶娘对着一个穿着宫中女官服姑姑恭敬地行礼:"阮尚宫大人,您可以回禀皇后娘娘,老奴会看好宋大小姐的。"
那尚宫冷冷地道:"皇后娘娘说了,她的爵奉花销都由你管着,如果宋家大小姐在这安分守己地思过就罢了,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你只管报知宫里!"
张奶娘笑眯眯地道:"是。"
这宋大小姐,可是尊财神,以后那女人的银子可都是自己的了。
没有人注意到宋初晓什么时候下了轿子,站在阴影里,神色淡淡地听完了这对话。
看来,宫里的人还在监视她。
难怪阿古嬷嬷交代她要静心隐忍,还给她塞了那么多散碎银票。
至于靳九州……他不会来了。
她冷冷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缓缓合上,嘲讽地垂下眸子。
那偏执的傻子八成以为她闹那么大一出戏,还是为了秦王吧。
她温柔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哂笑——
行罢,不来就不来,没了他的照拂又怎么样。
阿古嬷嬷给她的一千两散银票,加上她的医术,在哪里过不好呢。
等她生下孩子,养过五岁,带着孩子出去那一天,一定要把重生以来这一桩桩的怪事全查个清楚!
……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转眼,已经是五年之后。
一处陈旧的内宅里,小娃娃娇嫩的声音软软地响起——
“娘亲,娘亲,快醒醒,要吃早饭了!”
床上的女人懒懒地伸手,推开棉被,揉了揉坐在自己身边小娃娃的嫩脸:“小希儿,别叫了,我听见了。”
“娘亲,我饿了。”奶猫似的小男孩噘嘴。
“砰砰砰!王妃,天亮了,该起了!!”
破旧的窗口传来一阵不耐烦砸窗的声音,让宋初晓彻底清醒过来,起身给孩子擦脸。
怀里的小肉团子亲了亲她的脸蛋,大眼睛灵活又可爱:“娘亲,早!”
宋初晓拿帕子给怀里的小男孩擦了擦脸,笑了笑:“走吧,吃早点去,今早娘亲让她们加了两个鸡蛋。”
出了房门,便是萧瑟破败的院落,一地落叶。
刚才来敲窗叫早的丫鬟琳儿和一个婆子在门房下坐着烧火烤馒头。
边上一张小茶几放着两碗粥、一个肉包子和一小碟酱菜,就是她们母子的早膳。
宋初晓微微蹙眉:“不是定了两个鸡蛋,怎么今儿没有了?”
她可是掏了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