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往,哪怕受到一点点疼痛,她都会忍不住喊疼。
可是现在,她只能强忍着。
因为她知道,有人比她更需要这几位药。
衣念思从来不是一个多么善良大度的人。
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人不是景墨川,那么衣念思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医治。
别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她可以救助无数人,可这都是要在能保证自身安全和生命的前提下。
可是景墨川不一样。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衣念思想让他一辈子平安顺遂,无病无灾的人。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祁斌将煎好的药端过来。
“夫人药来了。”
祁斌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生怕碗里的药不小心洒了。
天知道这药有多来之不易,哪怕洒出一滴都是浪费。
这可都是景墨川的救命药啊!
他半点都不敢马虎。
“阿衍怎么昏睡了这么久还不醒?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沈之凛担忧地问道。
衣念思坐在床边,用指腹重重地朝着几处穴位按了按。
下一秒,床上原本昏睡的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缓缓睁开了双眼。
男人原本漆黑的眸子此时赤红一片,眼底布满了如细藤般的血丝。
眸底深处夹杂着难以自抑的痛苦和隐忍。
“阿衍,你没事吧?”沈之凛急忙上前,紧张地问道。
“没,没事。”景墨川皱起眉,伸手揉了揉沉闷又刺痛的胸口。
“老公,快把药喝了吧。”
衣念思用汤匙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吹,才递到景墨川的唇边。
景墨川没问那是什么,要张口就喝了下去。
一碗中药下肚,嘴里全是苦涩的中药味,景墨川嫌弃地蹙了蹙眉。
喝完药,衣念思抽出一张纸巾,为景墨川擦拭唇瓣的水渍。
然后,她拿起那个针管,低声道:“老公,你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
景墨川苍白的唇瓣缓缓划出一抹弧度,“这点痛算什么?你尽管来吧。”
衣念思嘴角微勾,对准景墨川的手臂,将针头扎了进去。
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景墨川眉头微微一动,但神色未变。
这点疼与毒发时的疼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将针头拔出来,衣念思担忧地问道:“你的体内有发生变化吗?”
景墨川垂眸,认真思索了片刻道:“体内似乎有一股热源,朝着这里涌过去。”
衣念思顺着景墨川指向的方向看去,缓缓点了下头,“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不过还是要再观察一下,如果你觉得身体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景墨川就着衣念思的手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的视线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衣念思,担忧地问道:“瓷宝,你身上怎么湿了?”
衣念思移开目光,含糊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掉水里了。你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衣念思替景墨川掖了掖被角,随即离开卧室。
景墨川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折磨,头昏昏沉沉,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
很快又重新陷入昏睡。
衣念思临走前替他把了脉,确认他的身体没有大碍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两种药并没有在景墨川的体内发生任何异变,就说明景墨川体内的毒很快就会彻底清除。
衣念思艰难地离开卧室。
她现在需要休息。
需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静地休息一下。
好累……
疲惫和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衣念思的胸腔搅碎。
沈子凛和祁斌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根本没有察觉衣念思的异样。
阮静兰在听闻景墨川体内的毒很快就会被清除的消息后,脸色大变。
她踩着高跟鞋,飞快地上了楼。
只是还没来得及进入景墨川的卧室,衣念思就走了出来。
“衣念思,阿衍体内的毒解了?”阮静兰焦急地问道。
“嗯。”衣念思懒懒地看了她一眼,朝着楼下走去。
对上衣念思冷漠的眼神,阮静兰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
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衣念思的手臂,冷声质问道:“你、你把话说清楚!他的毒不是很严重吗?怎么会这么轻易解除?”
衣念思脚步一顿,眉心微微皱起,眸底闪过一抹厌恶和讥讽。
“沈大夫人,你的亲生儿子以后会长命百岁,你不开心吗?”
阮静兰一愣,脸上的表情狠狠僵住,“我、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
“你高兴吗?可我看不出来!”衣念思冷笑一声,缓缓凑近阮静兰,冷声道,“之前我一直在想,身为一个母亲,为什么会这么怨恨自己的儿子。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
阮静兰眸光微闪,心脏狠狠漏了一拍,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垂下眸子,不敢去看衣念思冰冷的眼睛。
衣念思轻嗤一声,沉声揭穿道:“因为……你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懦弱又自私的人。”
阮静兰勃然大怒,冷声怒吼道:“衣念思,我是你婆婆!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长辈?你配吗?”衣念思觉得无比可笑,“你怨恨景墨川,觉得当初沈越铭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是因为你怀了孩子没办法满足他。可真的是这样吗?”
阮静兰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沈越铭”这个名字了。
这个名字,曾是她一生挚爱,是她的一切。
可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的爱情曾人人羡慕,可是后来……他们成为了一对怨偶。
阮静兰张了张嘴,脑海突然一片空白。
衣念思继续道:“阮静兰,你恨不得景墨川去死,可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年不是怀了他,死的人就会是你!你恨不得让他去死,可他替你承担了所有的痛苦!”
衣念思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阮静兰的脑海中猛然炸开。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眸子,一把握住衣念思的肩膀,双目赤红,“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不相信!”
衣念思的身体被她狠狠摇晃,差点跌倒在地。
好在沈子凛及时冲过来,替衣念思将阮静兰拉开。
第143章昏倒
“妈,你这是在做什么?”
衣念思不小心撞到墙壁上,索性借着墙壁支撑着身体,才堪堪没有倒下去。
她冷冷地望着阮静兰,“怎么?这就承受不住了?沈越铭当年就算真的出轨了,你也没有资格把所有的错全都归结在景墨川身上。”
阮静兰猛地抬起眸子,眸底布满了血丝。
她疯狂地怒吼道:“你胡说!就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沈越铭不可能和我越走越远!景墨川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沈子凛皱起眉,冷声呵斥道:“妈,你说够了吗?瓷瓷说得对,如果不是阿衍,你早就已经死了!你体内的那些毒,是当时身为胎儿的阿衍替你吸收了!”
当年如果不是景墨川吸收了一部分毒素,阮静兰根本活不下来。
可是阮静兰却像是疯魔了一般,将所有的错误全都归结到景墨川身上,认为是景墨川的到来,导致了沈越铭的出轨。
“而且,当年我爸根本就没有出轨,是你自己太敏感了。”沈子凛补充道。
当年沈越铭和阮静兰十分恩爱,除了自己的妻子,根本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直到后来,那个被阮静兰称之为“噩梦”的女人出现了。
那个女人对沈越铭心存爱慕,嫉妒阮静兰,就暗中接近她,给她洗脑。
阮静兰原本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丈夫,可是在那个女人的洗脑之下,她开始变得越来越敏感。
甚至每天都怀疑自己的丈夫出轨了。
她开始做一些极端的事情,比如派私家侦探跟踪,每天几十通电话。
有一次,沈越铭开会将手机落在了办公室,没有及时回复,阮静兰就像是疯了一样冲到公司“捉奸”。
甚至还以死相逼,威胁沈越铭将公司里所有的女性员工全部开除。
这样病态的占有欲和偏执的爱,谁能承受得住?
然而沈越铭深爱着阮静兰,为了能安抚妻子的情绪,自然立刻就按照她说的去做。
从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沈氏集团连只母蚊子都看不到。
然而阮静兰并没有消停,反而变本加厉。
真正造成了两人的关系分崩离析的,是景墨川。
那天,沈越铭提前下班回家,发现自己深爱着的妻子正在疯狂虐待还在襁褓里的景墨川。
她将所有的怨恨全都撒在了景墨川的身上。
还不到一岁的年纪,景墨川浑身就布满了各种青紫痕迹。
甚至还有不少烟头烫伤痕迹。
沈越铭平日里忙着工作,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琐事,但在他眼里阮静兰一直都是温柔又善良的女人。
亲眼看到阮静兰狰狞又厌恶地虐待亲生儿子的画面,可想而知这对沈越铭而言冲击力有多大。
从那一刻他才知道,阮静兰所做的一切已经不能用无理取闹来形容了。
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衣念思听沈子凛讲述完,心口一阵阵钝痛。
原来她老公小时候受过这么多委屈和伤害。
那时候他才多大啊,连喊疼都不会,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次次虐待、伤害。
沈子凛松开阮静兰,嗓音冰冷道:“那天晚上爸妈吵了一架。也是从那天开始,我爸开始在外面找各种各样的女人传绯闻,花天酒地。”
阮静兰捂住脸,缓缓蹲下身子。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仿佛要将她灼伤一般。
心脏像是被利刃狠狠划过一般,生疼生疼的。
她拼命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越铭是爱我的!都是因为景墨川,是我生了景墨川之后他才不喜欢我的!”
“妈,都要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吗?阿衍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你非要逼死他才满意吗?”
沈子凛望向阮静兰的目光里满是失望。
“阿凛,你怎么能这样说妈妈呢?”阮静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眸子,眼底溢满了泪水。
沈之凛收回目光,眼底满是冷意,“妈,这些年爷爷怕刺激你,所以一直容忍你的所作所为。我这并不代表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衣念思附和道:“如果没有景墨川,你早就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恨他的人就是你。”
说完,衣念思头也不回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