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路昭然吃过很多次饭,因老家在一个地方,每次寒暑假回去后我都会死皮赖脸的邀请路昭然一起聚餐。
那时候他都是手机扫了菜单后让我来点。
路昭然爱吃辣,桌子上大部分都是点的他爱吃的川菜,那时候我不敢让他知道我不能吃辣,否则我连最后见面的借口都没有了。
有一次没有留神夹了一块麻婆豆腐,刚一入口就呛得昏天地暗,霎时间眼泪脱了线一样一颗颗往下掉。
路昭然默不作声地将手帕递给我,或许是我脸上的甜蜜太过明显,他语气冷淡极了,「我不习惯用别人剩下的东西,不用还给我了。」
而现在因为对方是若婕,他不但温柔地帮忙擦掉了嘴角的红油,还没有丝毫芥蒂地收好了弄脏的手帕。
对面的若婕突然大惊失色道:「央央,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路昭然抬眸扫了我一眼,撞上对方直白的眼神,我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很明显在暗示我,而我也真的回忆起了他是怎么嫌弃我用过的手帕。
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他这次过来用意何在——他厌烦了我的追逐,也厌恶无论他怎么表达嫌弃,我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纠缠他。
他想用这种方式让我死心。
几个月前我按讷不住表了白,与我小鹿乱撞的心情不同,他只克制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现在我才明白,那天我的表白应该是耗尽了他最后一丝耐心。
而他答复的『知道了』不过是下定决心彻底远离我。
我面露苦笑,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他只要说一句自己有喜欢的人了,我就不可能再纠缠他。
2
路昭然出去打电话了,若婕在我身边坐下,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良久,她轻声道:「你哭什么?该哭的是我们昭然啊。」
我摇摇头,「我说是因为辣椒过敏,你相信吗?」听起来就蹩脚无比的理由。
身边果然传来一声轻笑,「魏央央,你喜欢路昭然。」
是肯定句。原来她也知道。
「可是我不喜欢你,」若婕自顾自的说着,「昭然也不喜欢你,哦不对,昭然是讨厌你。」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无论如何,你们都认识了十年,你拥有了他十年。」
我默默看着面前的水杯。
认识十年又怎样?
相识十年,暗恋六年,我从未拥有过他,对他来说,我从始至终不过是一个甩不掉的跟屁虫。
若婕看了四周一眼,突然凑近我耳边。
「你知道吗?来这里是我临时决定的,我们本来是要去三亚的。」
「可是我跟昭然说,我想玩一个游戏。」
直觉告诉我,后面不会是我想听的内容。
可是若婕不想放过我。
她调皮地冲我眨了眨眼睛,「这个游戏叫做发小狙击游戏。」
「网上有很多打脸男朋友汉子茶发小的游戏,因为这些汉子茶嘴上都是发小不把自己当女生,拿着好兄弟当借口,却做着一些婊子才做的事情,还嘴硬说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喜欢自己的好兄弟。」
「几个月前我刚和昭然在一起,有一天他主动告诉我他有一个发小,然后把你表白的那一大段话转发给了我,我怒气冲冲要他打电话狠狠拒绝你,可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他竟然为了躲你,换了手机,还换了电话号码,」她停顿了一下,诡异一笑,「我觉得这样实在太残忍了,而且你知道的,我对你实在太好奇了,所以我找到了他的旧手机,以他的口吻每天跟你聊天。」
像是一道天雷炸在我眼前,我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她。
难怪这几个月以来,路昭然和之前大不同的回应,那些让人脸红的表情包和暧昧不清的晚安。
想到那些自剖心意的话都发给了若婕,而若婕又是怎样笑嘻嘻的模仿路昭然的语气回复我,我就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若婕往后退了退,再次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由衷赞叹道:「魏央央,你真的很厉害,也很不要脸呢,竟然能将人逼到这个地步,难怪昭然说你像一只狗皮膏药一样,甩了十年都甩不掉。」
说到最后,她长叹一声,故作苦恼道:「我觉得很没意思啊,赢了你很侮辱人的。」
我看着自己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变得微微发白,「为什么昭然他不直接跟我说......」
若婕不满地「啧」了一声,「你能别叫昭然吗?听得我怪恶心的。」
很久以前,和路昭然还是小学同学的时候,他将我从小巷子里那堆人脚下救了出来,还将干净的手帕给了我,让我擦掉满头满脸的墨水。
我看着这位同班的大英雄,小心翼翼的捧着手帕,怯怯的说了一声「谢谢你,路同学」。
路昭然当时冷着一张脸,语气冷淡:「你不知道反抗?」
那个时候我很怕路昭然,但我更高兴自己终于有了可以说话的人。
3
我小时候刚读书那会儿,老师就直白的跟我家里人说我脑袋转得慢,什么事都得慢慢来,但好在稳,且毅力惊人。
别人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完成作业,我每天都得熬到深夜;
上学也很慢,所以别人还在睡梦中,我已经走出家门。
班里集体活动因为有我的存在一直拿不到奖,所以我一直被同学们嘲笑是「病恹恹的蜗牛」,甚至被堵在小巷里欺负。
直到路昭然闯进了我的生活。
路昭然也总是独来独往,我在班上尝试着和他说话。
他从一开始的冷硬到后来能为我解答一些难题。
知道上学同路后,我早上起得更早了,动作也丝毫不敢慢下来:起床、刷牙、吃早饭都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只为能和他肩并肩上学。
路昭然年级第一,人又长得很帅,本该是超人气的存在,可奈何他性子冷淡,不屑与人相处,班上的人都叫他冷冰棍,迫于对方的气场,大家也只敢私下里叫一叫。
但后来有人发现了我和路昭然一起上下学的事情,班上谣言开始多了起来。
在路昭然每次进教室的时候,最后排调皮的男生们甚至会高声起哄「蜗牛的新郎回来了」。
路昭然没什么反应,我却红着一整张脸不敢看他。
我还是照常追逐着他。
为了和他上同一个高中,初三一整年我每天都学到后半夜。
我不知道家里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因为我越来越好的成绩一直没有出面说什么。
妈妈偶尔会在送水果进来时眼眶微红的告诉我,「央央,慢一点没关系的,不要这么辛苦。」
怎么能慢呢?我拼尽全力,也不过是达到了班上中等成绩,距离路昭然年级第一还差得老远。
我费力和路昭然考上了同一个高中,路昭然永远是第一,我仰望着这颗星星一步一步的努力,高中三年从不敢懈怠,终于在高考时超常发挥了一次。
录取线出来后,我才知道路昭然考砸了,S大今年分数奇高,T大似乎也很渺茫。
我忐忑不已,当即跑到了路昭然家的小区门口,想起自己没有提前说又赶紧折回去用电脑告知对方自己在楼下等他。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见路昭然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强撑笑容,绞尽脑汁措辞着一些安慰人的话。
可是骄傲如他,又怎么能接受自己高考失利呢?
我抽了抽鼻子,才发现自己竟然推己及人的哭了。
路昭然一直看着我,良久才皱眉问道:「没考好?」
我摇摇头。
前几天我偷偷问过路昭然的志愿,除了前两个学校是全国第一的S大和第二的T大,后面B大、F大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胡乱选的。
我想劝他再好好考虑一下,或者至少在自己的分数内作出最优的选择。
「你能不能别去B大。」
我抽抽噎噎的说出心里话。
空气中一阵沉默,直到路灯亮起,路昭然才语气缥缈的回道:「如果我只能去B大呢?你也会觉得我是个失败者吗?」
我吸了吸鼻涕:「不是,我听说B市那里根本就不吃辣,连炒青菜都会放糖。」
路昭然的父母应该很忙,从小学开始路昭然就总是一个人去学校周围的饭店里吃饭。
我有段时间也跟着闹着在学校吃饭,然后故意在饭店里跟他偶遇。
那时候我才发现路昭然连喝粥都得放一勺泡椒,而我的粥里还添了白糖。
如果让他去B市上大学,这样不但心理上受不了,连身体都得跟着吃苦。
良久,路昭然突然将手中的可乐扔给我,转身后挥了挥手,声音里有着微不可查的笑意:「T大见。」
直觉告诉我,这是路昭然对我软化的开始。
但命运弄人,这次我没能如愿和他在T大相见,因为发挥得太过超常,我最后擦着专业的尾巴去了S大。
我原本以为经过高考一事,我和路昭然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拉进了一点。
开学不久我就跟他说自己喜欢T大的某某专业,可能将来会争取保研去T大,他也笑着回道『好啊』。
这句话被我擅自理解成了他也期待我去T大。
于是大学三年我不厌其烦的找着各种话题和他聊天,分享着自己所有的生活细节并保证谈话永远不在自己这里冷场。
这种状态一直到大三开学,我表白的那一天。
4
我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可在感情上仍然迟钝无比。
当了路昭然四年的跟屁虫才知道自己到底对他是什么感觉。
又暗恋了他六年,前不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告了白。
我不但对自己的感觉迟钝,我还对路昭然的态度迟钝。
以前只管追在他后面,也不换位思考,如果自己被不喜欢的人缠了这么多年,哪里会有动心的可能。
现在你看,非要人家做到这个份上,我才能理解路昭然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极了我的人和我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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