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涵雁每隔三天来打扫一次,他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她却乐在其中。
陆华清捏了捏紧皱的眉心,视线却扫到茶几上的胃药和维生素。
一瞬间,脑海中纪涵雁离开的背影更加清晰。
他眼底掠过丝躁意,“哐”的几下将药全部扔进了抽屉。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死心?
陆华清不明白,纪涵雁倒底为什么那么执着。
良久,他才起身走到阳台,目光复杂地望着远方。
原以为纪涵雁会和之前一样出尔反尔,没想到连续五天,陆华清都没有在事务所和家看到她的身影。
直到这天,他来豪利高级会所赴约。
陆华清很讨厌这里的风月气息,但为了公事又不得不踏入这个满是酒气的包厢。
他忍着身心的不适,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
这时,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搂着个年轻女孩醉醺醺地走了进来。
“呦!季大律师来了!”他将同样醉的不省人事的女孩推到酒桌前,“小讲,陪大律师喝几杯。”
陆华清没有看,眸中却多了分不耐。
可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如雷在他脑子里炸响,
“律师……我喝,喝完你帮我打官司。”
纪涵雁!
陆华清转头望去,只见纪涵雁化着浓妆,穿着紧身短裙和黑色丝袜,妖艳性感。
闪烁的大屏幕映照着她酡红的脸,迷离的眼神中满是醉意。
陆华清胸口“噌”的冒上了一把火,阴沉着脸起身将她从包厢中拽到无人的走廊处后才重重松开手。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他怒声责问。
他知道纪涵雁叛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来做陪酒女。
想到刚刚包厢内男人们不怀好意的目光,陆华清恨不得打醒她。
纪涵雁打了个酒嗝,好像清醒了些。
她嬉笑着靠了过去:“小,小叔?你来了啊。”
陆华清推开她,从牙缝间挤出句话:“纪涵雁,你的自尊呢!”
纪涵雁踉跄着撞上身后的墙,神色掠过丝恍惚。
她还有自尊吗?
即便有,也一文不值。
接下这份工作,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麻木,她没有选择了。
纪涵雁笑了一声,葱白的指尖指着自己胸口:“我,只想活着……呃,和我奶奶一起活着。”
哪怕醉了,她还能感觉到心口的刺痛。
而陆华清一脸深恶痛绝,眼中又透着深深的失望:“无可救药。”
他转过身要走。
纪涵雁呼吸一窒,突然扑上去死死抱住那一次次离开的背影,哭着唤:“寒夜……别走……”
陆华清身形一怔,停住了脚。
纪涵雁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这声软软哀切竟让他一时间忘了挣脱。
直到包厢里的人看到后打趣了一句:“怪不得呢,原来她是大律师的小情人。”
这话让陆华清羞愤不已,他硬生生掰开纪涵雁的手,将她推倒在地。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冷着脸毫不留情转身而去。
纪涵雁伏在地上低泣,散乱的黑发黏在满是泪水的脸上:“不要丢下我……”
两天后。
一脸憔悴的纪涵雁走进一家没有陆华清的律师事务所。
她从包中掏出一叠钱放在律师面前:“你好,我想请您帮我打场官司。”
由于没有目击证人,受害人也还在昏迷,徐律师表示控告陈慧成功的几率并不大。
除非奶奶醒过来亲自指证她。
即便这样,纪涵雁还是与徐律师签了合同,由他受理此事。
傍晚。
纪涵雁站在陆华清家门外,踌躇了很久后小心地挪开门口的花坛。
当看见钥匙依旧在原处,她才松了口气。
还好,陆华清没有把它拿走。
天渐渐黑了。
一身疲惫的陆华清刚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饭香让他一怔。
他微蹙起眉,望向厨房:“纪涵雁。”
话落,纪涵雁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咧嘴一笑:“你先洗手,马上可以吃饭了。”
陆华清目光一滞。
纪涵雁穿着衬衫和牛仔裤,松松绑着个马尾,温婉贤淑的像个邻家女孩。
看了眼茶几上摆放整齐的胃药和维生素,陆华清语气复杂:“我说过你不要再来找我。”
“可我也没答应。”纪涵雁将菜摆上桌,一脸泰然自若。
陆华清也没有理会,去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
他倒了杯茶,径直坐到沙发上看书。
“小叔?”纪涵雁轻轻叫了声,回应她的却只有冷淡的沉默。
原本冒着热气的的菜像是她的心一点点凉下来。
纪涵雁忍着心酸,草草扒了几口米饭就将碗筷收拾起来。
安静的房子里响起碗碟碰撞声和水流声。
几乎没看进一个字的陆华清不由看向厨房,思绪渐渐飘回了十几年前。
他第一次见到纪涵雁时,她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可她眼中带着同龄人少有的胆怯,见着谁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哐铛”一声脆响,惊回了陆华清的意识。
他立刻起身匆匆跨向厨房,只是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
听着里面细碎的声音,陆华清冷飕飕地问了句:“怎么回事?”
纪涵雁背着手走了出来,笑容窘迫:“不小心打碎了个碗。”
陆华清绷着唇线,转身若无其事地坐会沙发上继续看书。
只是眉头却慢慢紧皱。
纪涵雁拿起包,嗫嚅了半天才开口问:“小叔,要是有天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不会。”陆华清回答的很快,就像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刺的纪涵雁心狠狠一抽。
她低头看了眼被瓷片划破的手指,噙泪掩去眼底的不舍后转身离开。
随着门开的开合声,屋子陷入寂静。
听着楼下隐约的阳台外隐约远去的脚步声,陆华清望着胃药出了神。
他会想纪涵雁吗?
他自问了一遍,却无法自答。
陆华清向来能言善道,可居然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之后几天,他再没见过纪涵雁,可每次回家都能看见茶几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杯水和一盒药。
天色阴沉,暴风雨席卷着整个桐城。
陆华清无力地躺在沙发上,脑袋昏沉的像被灌入了沸水。
繁琐的工作加上回来时淋了雨,他病倒了。
陆华清只觉连呼吸都带着刺痛,他想拿茶几上的药,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几乎是瞬间,他整个人从沙发上栽了下去。
突然,紧闭的门被推开,一声焦急的“小叔”钻进陆华清耳内。
意识恍惚中,他只觉有抹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暖贴近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