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然仓皇的退了几步,看着亲妈充满厌恶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他们……一家!
那她算什么?她不是他们的家人么?
但没等她问出口,陈母已经冷脸赶人:“你走,我没你这种丧门星女儿!”
莫晓然心里百味杂陈,眼眶通红。
然而面对这个生了自己的人,她终究是说不出什么,只能颓然离开。
回到空荡荡的家里,莫晓然茫然的坐下。
这一瞬,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胃又开始疼了。
莫晓然躺在床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却连药不想吃,只闭上眼想要逃避那些痛苦。
半夜,电话却突然响起,是医院的护士:“陈小姐,您母亲生命垂危,请您马上来医院!”
莫晓然惶然起身冲出了门。
冲进病房的那一刻,陈母已经不行了,可看到她出现,却是伸出了手。
莫晓然忙上前紧紧握住,看着母亲不断蠕动的嘴唇,她忍着泪凑过去——
却听她说:“好好照顾你妹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对她不利,不然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第九章 如你所愿
莫晓然怔然的看着陈母,心中是无尽的悲凉。
陈母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着她的手臂:“答应我!”
看着母亲不罢休的样子,莫晓然一颗心彻底的死寂。
“好。”
得到肯定答案,陈母嘴角向上弯了一下,抓着莫晓然的手,慢慢无力的滑了下去。
“滴——”
心电监护器发出一声悲哀的长鸣。
莫晓然呆呆的看着陈母紧闭的眼,眼泪倏然而落:“妈……!”
一旁的陆文彦看着这一幕,不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莫晓然转头看向他,一双眼红的充血:“手术不是很成功么?为什么会这样,陆医生,你告诉我……”
她哀声说着,眼泪不住落下来。。
陆文彦叹了口气,说出来的话却如雷将她震在了原地。
“很抱歉,如果您母亲早点动手术,手术的成功率会高一点。”
说完,他就带着护士离开了这里。
而病房外,夜郁尘和陈云暖站在那里。
莫晓然瞪大了眼,她看着陈云暖,想起被她挥霍掉的那五十万,只觉得承受不住:“你听到了没有,陈云暖,你听到了没有!是你害死了妈!”
陈云暖也没想到,她眼里闪过一抹心虚,说出来的却是沉痛又委屈:“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知道你因为我不能挣钱觉得我没用,可妈的死我也很难过,你怎么能说是我……”
她说着,委屈的哭了出来。
莫晓然不可置信的走上前:“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么?妈究竟为什么会没钱做手术?陈云暖,你没有良心吗?”
到现在,她还在装无辜。
病床上被她间接害死的,可是她们的亲生母亲!
可就在这时,夜郁尘上前一步,将面上惊慌的陈云暖护在身后。
“你发什么疯!”
莫晓然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她抬眼看着维护着陈云暖的这个男人,笑的悲凉:“夜郁尘,你好好看清楚,你身后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这么维护!”
“难道像你一样,一边吊着我一边勾着毕辞,才算值得?”夜郁尘讽刺的开口。
莫晓然愣了下,开口想要反驳。
这时,陈云暖却突然开口:“姐,你和毕辞之间的那些事,妈都告诉周少了。”
一刹那,莫晓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转头看病床上已无声息的陈母。
好似一盆冰水迎头浇在脸上,她心中为母亲不甘的怒意,在这一刻尽数化为苦涩和冰冷。
她爱的人,以保护神的姿态站在始作俑者身前,对她恶语相向;
她的母亲,在临死前还要为了另一个女儿,将她生命里的爱和希望,尽数剥夺。
那一瞬,莫晓然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再说不出一句。
而夜郁尘看着这样的她,心里莫名发闷。
可很快,他便唾弃起了自己的心软,冷下了脸:“你还有什么话说。”
莫晓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我……无话可说。”
说完,她转身去向陈母床头,推着她往外去。
女不言母过。
料理后事,这是为人子女该做的,即使陈母可能从来没将自己当做女儿!
轱辘碾过瓷砖,发出“吱呀”的声响。
夜郁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上前拦住:“陈伯母的葬礼我和云暖会处理好,至于你,去了也是让她走的不安宁。为人子女做成你这个样子,倒不如早早死了!”
莫晓然脸色一点点的苍白,甚至觉得可能是自己幻听,要不怎么会听到这个男人让她去死呢?
可夜郁尘没有再看她,和给陈云暖推着陈母离去。
离开的那刻,陈云暖回头看着她,嘴角不住的向上飞扬。
而莫晓然就这么呆呆的站在空荡的病房,许久,才轻笑一声。
“夜郁尘,如你所愿。”
第十章 染红的白
三天后,陈母下葬。
莫晓然站的远远的,看着身为女儿的陈云暖为陈母送终,而夜郁尘就站在一旁。
来来往往人对自己的议论指责,她都听在耳中,却不敢出现。
她想母亲安稳的走,即使自己无法出现。
直到人都散去,莫晓然才来到墓前。
她看着碑上母亲的遗像,眼中却无悲也无怨。
“这一世你生了我,却从没爱过我,但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陈云暖的事我不会戳穿,全当还了这些年的情分,我也快死了,就这样两清吧,下辈子我只求不再做你的女儿,再无纠葛就好。”
胃里翻涌的疼,让莫晓然再说不出多余的话。
那之后,她没有回家,反而是去医院。
果然,陈云暖并没有收拾好陈母的遗物。
莫晓然沉默的收拾着,将所有的情绪都掩在心里,然后无声的离开。
可走出医院的前一秒,她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来到了902病房。
莫晓然看着病房内言笑晏晏的周母和陈云暖,还有那一道熟悉高大的身影,心里的艳羡一闪而过。
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响起:“看啊,这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可你什么都不会拥有,莫晓然,没有人会爱你。”
而她贪恋的那份温暖,永远都不会降临。
莫晓然转身,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
当晚,她给陆文彦打去了电话:“陆医生,我患的胃癌会影响捐献肾脏么?”
他的声音混着电流听得不甚真切:“你还年轻,别轻易放弃,捐献这种事你还是要好好想想。”
莫晓然没应他的话,转而说起:“我曾经曾经在这家医院捐过一次肾,捐赠资料我弄丢了,你能再帮我找出来,然后转发给我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莫晓然道谢:“谢谢您陆医生,之后可能还要麻烦您。”
然后,她挂断了电话,将地址发了过去。
翌日。
莫晓然醒的很晚,外面的太阳已经偏西。
而陆文彦答应她的捐赠资料的电子档也已经发了过来。
她点开看着,然后默默的删掉上面的日期,另保存成了一份崭新的捐赠协议,无视了他那句劝她去医院做检查的话语。
莫晓然忍着胃里痉挛的痛起床,收拾好一切出门打车去了一个高档小区。
她轻车熟路的来到其中一户。
打开门,入目是一派温馨精致,只是那墙上贴着的囍字已经褪色。
这是一个婚房,两年前她和夜郁尘的婚房。
后来,他们分手了,这房子就这样放在了这里,像她心间上的一块疤。
她很庆幸,当初这房写的是夜郁尘的名字,所以即使周家破产,她也还能保留下这份回忆。
莫晓然拿出手机给陆文彦发去语音:“陆医生,我这里有点事情,请你在半个小时后来趟锦绣家园2607,好吗?”
陆文彦马上回应了她,莫晓然看着,兀自按灭了手机。
她扫视这间婚房,一寸寸的拂过,每走一步,神情便沉寂一分。
到最后,她到了卧室,打开衣柜取出了那件自己亲手设计的白色婚纱。
换上婚纱,莫晓然缓缓躺在了那张纯白的床上。
最后的最后,她拿出了一把小刀,坚定又残忍的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血的流动几乎没有声音,可痛楚却一点一滴的从伤口处,逐渐蔓延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好像是一瞬间,莫晓然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了夜郁尘的头像。
聊天框里一片空白,唯有莫晓然发出的一条信息孤零零的飘荡在顶部,而随之往下的,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夜郁尘早在两年前就拉黑了她,将她永久的排除在世界之外。
莫晓然指尖微动,将婚房的照片和两份捐赠协议发了出去。
她知道,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看到,正是如此,她才在死前勇敢一回。
莫晓然将手机凑到嘴边轻声道:“我知道你看不见,但还是想告诉你太多的真相,以及我曾经憧憬的我们的家。”
有些话,一旦说出,便停不下来。
“起澜,我曾以为爸爸很爱我,可后来,他却为了能攀上毕家的权势逼我和你分手,还用你的母亲作为要挟。”
“你那么孝顺,如果真的失去母亲该有多痛呀,所以我捐了颗肾给了阿姨,现在,我马上要死了,这最后一份捐赠协议我也已经填好。”
“有时候我在想,被你恨着总比看你痛苦消沉要好得多。”
“起澜,我真的很爱你,可你却不再信我了……”
“你要,幸福啊……”
意识慢慢散去,莫晓然一句一句说着那些积压在心底很久的话语。
即使她明知对方永远不会听到。。
到了最后,莫晓然的声音越来越轻,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
冰凉的僵硬慢慢侵蚀了全身,她的手无力的垂落。
手机‘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可莫晓然已经再没有办法捡起,也再没法看见那些本应永远发不出去的消息一条一条的布满了对话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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