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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朱厚照在工部吃亏了。
这很好理解，明朝的太子，其实没有多少权力，真正拥有大权是在他们掌权之后。
他们和清朝的‘阿哥’们不同，清朝的那些皇子皇孙，是可以实权统辖朝廷辖下衙门的职掌、兵权。
但明朝的不同，明朝的皇子最大的权柄便是去某地任职藩王，在辖区内拥有一定的权力。
但经过永乐削藩后，藩王其实也没权力了，辖区的权力被三司瓜分，两京十三省的布政司掌控行政民生权，都指挥使司掌控兵权，按察使司掌控司法权。
所以朱厚照能被工部的侍郎教育，就见怪不怪了。
明朝的文人都比较刚正，皇帝犯错了都照骂不误，更何况还只是皇太子。
苏灿将米饭蒸上，趁此功夫，他抱着《韩非子》对朱厚照道：“楚人和氏得玉璞楚山中，奉而献之厉王。厉王使玉人相之，玉人曰：“石也。”王以和为诳，而刖其左足……”
这是关于和氏璧流传天下的文章，过程很是磕磕绊绊，和氏为了证明手中的‘玮’是璞玉，历经了历王、武王。
两代帝王都认为和氏璧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以和氏期满君主给予极刑。
待和氏死后，最终武王才使玉人理其璞，国真得璞玉，随命名和氏璧。
朱厚照感慨道：“灿第，这和氏是真傻啊，明明是一块上好的璞玉，他自己不会找人刨开玉璧吗？为什么非要让王上去做？”
“这好东西，你不展示，人家怎么会知道这是好东西呢？”
苏灿也跟着感慨道：“是啊，你不展示，别人怎么会知道呢？我要是和氏，我肯定不会这么傻的。”
朱厚照呆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激动的道：“灿第你说的对啊！”
“太对了！”
他兴奋的手舞足蹈：“你点醒了我，点醒了我啊！哈哈哈！”
苏灿装出不解的道：“咦，你怎么了？我做什么啦？怎么点醒你了？”
“没啥没啥。”朱厚照连忙摆手，心思却已经乱飞。
小老弟给我启发了呀！
是啊，工部那群杂毛不是不知道水泥是什么吗？我就展示给他看！当初问他要一千两他不给，这次没个一万两，你他娘的别想要我手中的一根毛！哼！
中饭简单利索，朱厚照蹭完饭后便撅屁股急吼吼的跑了。
苏灿摇摇头，继续抱着《韩非子》津津有味的看着。
……
紫禁城。
在皇城外郭通向金水门的东向道路上，一处石块年久失修，地上泥土露出。
因为这里不是常见的百官引朝上班的必经之路，所以也无人注意。
今日一早，百官上朝，就见金水桥东向的道路上，有人抉择屁股，拎着小瓷坛，用铁锹搅拌什么，将灰色的泥巴甩在地上。
风宪官们哪里能看得如此目无法纪之辈，况且这里还是紫禁城皇宫，这简直在挑战这群御史言官的权威！
都察院左都御史袁廷立刻黑着脸出列。
百官队伍中，其余人则微微摇头，被朝廷的风宪官抓到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只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现在这时候在那边干什么活？
就在百官替对方同情的时候，袁廷又黑着脸走回来了，很自然的涌入班列队伍中。
从刚才气咻咻的去，到现在闷不吭声的回来，左右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袁大人，这不弹劾他？还纵容他们在紫禁城内如此没有规矩？”
一名都察院的官吏说道。
袁廷没好气的道：“有种你就去弹劾皇太子，快去，本官等着。”
“啊？”

皇太子啊……那没事了。

不过他这一大清早在那做什么？还将泥巴搅拌在地上，这不是污染紫禁城皇宫的形象吗？
不多时，朝会开始。
等百官汇完议事后，左都御史袁廷还是忍不住对弘治天子道：“皇上，今日一早微臣上朝时看见皇太子了。”
“也不是臣啰嗦。”
说这话，基本就要开始弹劾朱厚照了，只是换了一种说法罢了。
弘治皇帝不解的道：“皇太子怎么了？”
袁廷道：“今日吾等上朝时，见皇太子在金水桥附近玩泥巴。”
“……玩泥巴？”
弘治天子都震惊了。
你要说五岁的朱厚照，他在金水桥玩泥巴，朱佑樘一定信的。
现在这个年纪，他玩什么泥巴？
朱佑樘笑道：“袁大人是不是看错了？”
“朕的太子无事玩泥巴做什么？”
袁廷摇头道：“非臣一人所见，百官都见的清楚。”
弘治皇帝朝内阁望去，三阁老微微点头。
袁廷继续叹道：“皇太子是国家的未来，如此贪玩怎行，还请皇上言传身教。”
“当然，臣也不能断定就说皇太子在玩泥巴，此有欺君子嫌，不妨皇上移驾去看看也好，亲眼看到总归才是真的。”
弘治皇帝对朱厚照很重视。
尤其在最近朱厚照表现的越来越出色后，他自然不希望自己儿子又变成当初那个顽劣的太子。
朱佑樘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朕倒要看看太子在胡闹什么。”
“百官退下，内阁六部的部堂随朕去皇城外廓看看。”
“遵旨！”
内阁三阁老和六部部堂，拥簇着弘治天子，朝金水桥附近缓缓走去。
抵达金水桥附近后，袁廷便指着东向不远处，道：“就是在那里，皇太子已经走了。”
弘治天子还是决心挽回儿子的形象，道：“若是他将泥巴收拾干净，到也就算了。”
内阁三阁老微笑着附和，道：“皇上此言在理，说到底太子年纪都不大，臣这么大的年纪，也时常会搅合点泥巴，都可以理解的嘛，犯错不要紧，改了就好。”
“嗯。”
三人很快抵达金水桥东向，然后他们发现，泥巴还在，把石块挡住了，画面很是丑陋。
弘治皇帝脸色微红。
内阁三阁老刚才替朱厚照打圆场，此时竟也无语凝噎。


第33章 

一时间，内阁六部的大明帝国高层们都愣在金水桥附近，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弘治皇帝有些尴尬。
在这之前，他怎么也不相信如此年纪的朱厚照还会玩泥巴。
三阁老更是尬住了，刚才他们努力的替帝国太子打圆场，看到这铺在地面上的‘泥巴’，就很尴尬啊。
袁廷则气咻咻的，作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朝廷的风宪官，有弹劾百官之权。
帝国太子品行不端，他自然也要仗义执言。
而今证据确凿，天子该教育太子还是要教育的，他们这些外人不好说，但天子还是要说一说的。
即便天子不说，也该让杨廷和好好管教管教。
袁廷抱拳道：“启奏皇上，臣弹劾东宫太傅左春坊杨廷和渎职之罪，请皇上严惩。”
嗯，他和杨廷和是有过节的，开市舶司的事就让他和杨廷和结下梁子，现在抓到机会，还不将其朝死里弹劾。
兵部尚书刘大夏也跟着附和，道：“皇上，杨廷和最近确实懈怠了。”
弘治皇帝蹙眉，沉思片刻，道：“来人呐。”
“这边怎么回事？太子早间过来没人阻止吗？”
一名禁军校尉急促走来，忙不迭道：“回皇上，这里年久失修，地上的石砖断裂，都是泥土，太子说要给宫城修补一番。”
“用泥巴怎么修补？快些去了。”
“工部，找人来修缮。”
工部尚书忙不迭点头抱拳：“遵旨。”
内阁六部的阁老部堂都知道，天子是打算将此事先糊弄过去，再私下教育太子。
“咦。”
禁军好奇的道：“启奏皇上，这‘泥土’有些古怪啊。”
“嗯？”
“什么意思？”
禁军忙道：“这好似不是普通泥土，很是坚硬，粘合性坚固性都极强。”
弘治皇帝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贾俊主管山川水利事，对此自是精通，他赶紧撩袍蹲下身子，先用手触摸了一下这所谓的‘泥巴’。
触碰之后，他感觉有些不一样，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弘治皇帝和内阁六部也不催促，都看到了工部尚书脸上的古怪。
嘶！
工部尚书起身，道：“皇上，这‘泥巴’不一般啊！”
“此物臣尚且不知是什么，但触其坚固性极强，不下于石砖。”
然后呢？
众人不解的看着他。
工部尚书解释道：“目前我们主修的道路皆以石块为主，正阳、通阳等几条京师的主干道，尚未实现石砖铺面的工程。”
国家大部分的财政预算，都放在国防开支百官藩王等俸禄上，多出来的钱财很少，自然舍不得再浪费钱财去修路。
石块的切割是个浪费钱财的项目，要实现选材、切割、铺路需要耗费许多人工和材料。
“此物铺在路面，就能实现道路通畅稳固，臣斗胆再设想，若是用于房屋建设，也未尝没有可能。”
“皇上，此……神器啊！”
他这么一说，包括弘治天子内的内阁六部部堂阁老们，都纷纷一愣。
“当，当真？”
弘治皇帝问道。
工部尚书忙道：“回皇上！当真，太子用的这种材料……很少见，不，是没见过，但于工部，于整个国家工程建设，甚至兴修水利，固坝修堤上，都未必不可取用！”
唰！
这一刻，不仅仅弘治皇帝眯起了眼睛，三名阁老也忍不住心头一震。
看似不起眼的东西，若是联系到水利民生上，那就是大事了。
工部尚书在这方面是权威，他既然打包票说此物可应用于河堤巩固等工程建设项目上，那此物说是神器，则一点不夸张！
袁廷愣在原地，一副日了狗的表情。
刚才他和刘大夏义愤填膺的要弹劾杨廷和，说教皇太子，现在你告诉我皇太子这‘泥巴’竟有利于国家工程项目？
这也行？
工部尚书抱拳道：“诸位若是不信，可以用手感受一下。”
弘治皇帝带头蹲下来，那用手抚摸着‘水泥’，然后又象征性的用脚跺了两脚，果真坚如磐石！
“好，果真是好东西！”
内阁三阁老也试着去试探一下，纷纷赞叹神奇。
六部尚书心头狐疑，早朝的时候他们明明看到朱厚照手中的东西还是一摊稀泥，这么快就坚硬了？
嘶！
这么想着，他们的表情再次震撼了起来。
这不是更说明此物的用途之强？
弘治皇帝看着面色各异的高官，脸上渐渐露出骄傲的笑容，摆手道：“想不到太子不是贪玩，竟开始忧虑皇宫之建设，呵呵。”
内阁六部高官忙不迭抱拳道：“恭贺陛下得此麒麟太子也！”
朱厚照微笑道：“也不尽然，该教育的还是要教育，袁御史，你要多多监督太子。”
“啊……这个……臣责无旁贷。”
朱佑樘嗯了一声，道：“朕记得你今日上朝晚了点。”
袁廷赶紧道：“臣临时肚子不舒服。”
“嗯，罚俸一个月吧，你是风宪官，肚子不舒服早干什么去了？你要对百官做出表率。”
袁廷：“……”
朱佑樘又对工部尚书道：“既然你工部说此物利于国家工程项目，那便去问太子讨要材料配方便是，朕就不参合此事了。”
工部尚书忙不迭抱拳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笑容满面的挥手，道：“好了，都会自己值庐办公吧。”
“臣等告退。”
内阁六部抱拳，目送天子离开，旋即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发呆的袁廷。
“袁大人，以后多监督监督皇太子。”
“是啊，指不定这俸禄还能多‘发’（罚）一个月呢。”
众人爽朗一笑，纷纷离去。
都察院左都御史袁廷面皮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第34章 

工部。
工部尚书贾俊神清气爽的回到值庐。
讲道理，太子这‘泥巴’真对工部是及时雨。
回到工部之后，贾尚书立刻找到了工部侍郎刘璋。
“下官参见尚书大人。”
作为工部的二把手，刘璋在官途中总是兢兢业业，但他也有个致命的缺点，有着文官们的通病，很是孤傲，以及愤青。
他连太子都敢怒喷，没有什么是不敢的。
“刘侍郎莫要客套了。”
“今日本官找你，是朝廷发生了一件趣事。”
刘璋今日没有去上朝当值，他清晨的时候，去巡查皇城太庙的建筑进度了，所以对今日朝堂上的事一无所知。
他好奇的道：“大人，什么趣事啊？”
贾俊笑呵呵的道：“还不是因为太子么？在金水桥那边玩什么泥巴，被袁廷弹劾了。”
刘璋噢了一声，不由得奚落道：“大人，也不是下官说皇太子，前两天他还让东宫太监来我东宫献上什么水泥。”
“说着水泥砌墙堆砖修建道路什么的，都有大用，还说其坚如磐石，最后问本官讨要一千白银，说把秘方卖给工部，你说皇太子这是不是太胡闹了？”
贾俊呆了一下，忽然心头有种不详的预感，颤着声问刘璋，道：“刘侍郎……你，你是怎么回皇太子的？”
他可是知晓刘璋的脾性的。
可能……要糟。
果不其然，刘璋哼道：“下官自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狠狠痛批了皇太子胡闹，又将东宫太监痛骂了一顿。”
“下官身为工部官，不能为虎作伥，更不能带头让太子的品德坏了。”
“堂堂皇太子，为了钱，居然敢来糊弄工部，他将我们工部当成傻子忽悠吗？我们是有钱，但钱都是花在钢刃上的，绝不能予取予求！”
贾俊：“……”
“本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日我们在金水桥，看到了太子制造的泥巴……哦，就是你口中的水泥。”
“说实在的，我们从没见过那种东西，质地坚硬，制造容易，材料坚固……”
贾俊每说一句，刘璋表情就呆了一下，说到最后，刘璋缓缓地端着茶盏，竟有些摇晃起来。
贾俊看了刘璋一眼，道：“刘侍郎，皇帝和内阁的阁老们，都夸此器乃神器，本官也在皇上面前打了包票，今年诸如新安江、太湖之类的堤坝，就用水泥了。”
“嗯，既然你和太子此前已经有过沟通了，那么……这水泥的原料配方，你去问太子要吧，就这么说。”
刘璋：“啊这……”
刘璋脸色有些难看，他微微张开嘴巴，却见贾尚书已经溜之大吉了。
贾尚书的意思很明显，你自己捅出来的窟窿，你自己去收场吧，反正这屁股他是不会擦的。
皇太子要不将配方给工部，最后内阁和皇帝怪下来了，那就别怪本官将你卖了。
刘璋想死的心都有了，一脸懊恼，喃喃道：“怎么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他呆呆的在工部值庐做了一会儿，咬牙撩袍，起身对外道：“给本官准备一千两白银来，快！”
“是！”
少顷，刘璋抱着一盒子白银，径直朝东宫走去。
朱厚照正敲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对刘瑾道：“你去和锦衣卫通个气，一会儿本宫要去锦衣卫挑人。”
“遵旨。”
刘瑾很快走了出去，没多时便折返回来，笑道：“爷，牟斌那边说好啦，还有，工部侍郎求见。”
朱厚照嘿嘿笑了笑。
灿第是真的厉害，今日又随便和我说了和氏璧的故事，我就能活学活用。
随机，朱厚照哼了一声，道：“让那狗东西进来！”
“喏！”
未几。
刘璋抱着盒子走来，面带笑容的对朱厚照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噢，工部侍郎，本宫听过你，你找本宫有事吗？”
刘璋忙不迭道：“殿下，是这样的，我工部打算问殿下讨要那‘水泥’配方，据说此物是神器，或对国朝的几个大工程项目有莫大的作用，请殿下不吝赐爱。”
朱厚照淡淡的道：“吝。”
“啊？”
朱厚照起身道：“本宫说了，本宫吝啬，不给，咋了？”
刘璋：“……”
“不是殿下，这非下官要讨要，乃是为国讨要。”
朱厚照道：“那你让父皇来要，他来要我就给。”
我哪儿敢啊！
刘璋苦笑道：“殿下，这是您要的一千两白银，呵呵，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朱厚照：“抬不了，本宫的手被你之前的话打断了，抬不起来。”
刘璋：“……”
“这水泥配方何其精贵，想给钱置换？没门！”
“得加钱！”
刘璋嘴角扯了扯，可现在没人能帮他，今日若不将这‘水泥’配方弄回去，还不知尚书大人会怎么弄自己。
他赶忙陪着笑脸，道：“好好，加钱，殿下您说要多少？”
朱厚照：“一万两！”
“什么？！”
刘璋大惊失色，这一千两是他这个工部侍郎能申请经费的极限了，一万两，杀了他也不可能从工部申请到啊！
“怎么？”朱厚照道。
刘璋咬咬牙，宛如心中被锥子狠狠刺了一下，牙齿都咬碎了。
我自己掏腰包！
“好！”刘璋道，“下官马上命人去取，殿下稍等。”
等一万两送到朱厚照手里的时候，刘璋的心都在滴血啊！
这其中九千两，可是自己的钱啊！辛辛苦苦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啊！
老夫也是贱！当时一千两买了算了，反正那时候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何苦非要装个逼，喷一喷太子不务正业……
何苦来哉啊！
这事儿，怨不得别人，就怪自己喜欢瞎装逼，犯贱！
朱厚照笑容满面的将水泥配方交给刘璋，挥手道：“好了，两清了，你回去吧。”
“臣告退。”刘璋一脸痛苦。
朱厚照笑呵呵的看着一箱子白银，大手一挥，对刘瑾道：“先挑五千两出来放着，一会儿去了锦衣卫之后，给本宫抬到灿第那里。”
“好呢。”刘瑾。


第35章 

今日顺天府下了一场雨，春雨洒落在青藤上，绿油油的，甚是好看。
一名驿站的小卒将信件送到苏灿手中，苏灿道谢后，对方便告辞。
苏灿很奇怪，他在整个大明都无亲无故的，谁会给他送信，难倒是苏州府的那群亲戚？
不至于的。
苏灿怀着狐疑的心打开了信件。
信件是用火红油泥粘合的，上面写着苏灿先生亲启。
苏灿打开信件，看到抬头后，略微惊讶了一下，是魏文礼从东南送来的信件。
“小先生，东南局面比下官想的复杂。”
“倭寇的战力也比我们预测的更加强悍。”
“下官遇到麻烦了。”
魏文礼先直白的点明出现在他的困境。
苏灿继续朝下看去。
“在我抵达东南之后，皇上便派巡查御史一同来到了浙东，第一时间控制住了东南官场。”
“虽然没有东南官场的扰乱和对倭资助，我还是在象山水寨吃了一场败仗。”
“原因有二，明军太羸弱，没有更多训练时间。”
“倭寇比想象中强，尤其他们拥有着很先进的冶刀技术，倭人在继承了春秋战国冶炼刀技术后，又发明了‘平面碎锻复体暗光花纹刃’，这其中长六、七十公分的打刀和野太刀，尤其强悍。”
“我们运用的刀没有敌方有优势，战场中被这两中日本刀压制，军队发挥不出任何战斗力。”
“我将此事告知你的同时，也将象山水寨大败的消息传给了朝廷。”
“我恐会对不住先生的期望，或有性命之危。”
魏文礼在两个月前被派出东南总督备倭之时，还自信满满，他认为倭寇压根不足为据，若不是国人对倭奴的资助和告密，东南倭患不会发生。
但等他到了东南之后，他才发现他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这群倭寇中，有一群战斗力很彪悍的浪人，他们是倭寇冲锋陷阵的主力，尤其是小规模相遇战斗时，他们手中的打刀和野太刀发挥的威力实在太大。
明君的常规装备朴刀压根不是对方的对手。
苏灿微微蹙起柳叶眉，有种不怒自威的神态。
他也低估了倭奴的实力，他先入为主的认为，倭奴实力最为壮大的时候，应该是在嘉靖时期，距离现在最起码还有二三年。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现在倭寇的战斗力就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
当然，苏灿都会如此轻敌，更何况魏文礼以及朝廷百官包括皇帝。
象山水寨大败，恐怕明廷政府都没有考虑到。
诚如魏文礼说的那样，如果现在苏灿不想办法保住魏文礼，那魏文礼必死无疑。
朝廷中的那群文官，恐怕早就在磨刀霍霍，就等着东南大败的消息传回来了。
一旦消息传入朝堂，他们立刻就会选择更换东南指挥权的人选，那时候东南备倭的指挥权又会交到一群门外汉手里，东南倭患将永无宁日。
苏灿继续朝信中望去。
“小先生，我非是求救，此次战败全在我一人之责，但下官在顺天还有个堂妹，也是下官在这世道的唯一念想。”
“她也在锦衣卫。”
嗯？
苏灿心头涌上疑惑，女人也能进入锦衣卫？
“我这堂妹自幼和我一同拜师，其武功远远超过于我，但同时性子也万分执拗。”
“我若被朝廷问罪责杀后，我怕我这堂妹会报复朝廷。”
“小先生，下官求你，一定要拦住她，锦衣卫只有她一名女子，很好找，下官求小先生帮我照拂，让她千万莫要冲动。”
苏灿没当做一回事。
他将重心重新拉回到魏文礼在象山水寨战败一事。
他找到一张空白的纸张，安静的写下自己的分析。
象山水寨大败的关键原因有二，明军在东南陈兵的力量过于薄弱。
这自然好理解，从太祖开国到现在，明朝政府将所有的重心经历都放在了北疆。
尤其在土木堡大败之后，明军开始策划出九边防御系统，将大量的精兵、重兵都派遣去了北疆，东南军兵的实力被削弱正常不过。
第二个原因自然就是倭寇本身，想击溃倭寇，军队实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需要指定战术和武器，去对付倭寇。
当这两个原因被他分析之后，便开始对症下药。
首先是第一点，想让明廷分精兵到东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在这条建议上画了个×。
那只能针对第二点。
苏灿忽然想起上次他签到了戚继光的《鸳鸯阵》，这是对付倭奴最使用的阵法，只是上次他忘了交给魏文礼，这其中的原因，固然也有苏灿看不起倭奴的意思。
接下来就是对付倭奴打刀和野太刀的武器。
狼筅！
这是对付倭奴武士刀最克制的武器，没有之一。其械形体重滞，械首尖锐如枪头，械端有数层多刃形附枝，呈节密枝坚状。
苏灿在之前又奖励了巅峰画术。
他缓缓地将狼筅的样式图画出来，其实就是用竹子上挂着各种锐器。
《鸳鸯阵》里面记录了六势狼筅的阵法，包括中平、骑龙、钩开、架上、闸下、拗步退势六势。
等一切做好后。
苏灿在空白纸上平淡的写道：“没事，好好打仗。”
然后他将《鸳鸯阵》和六势狼筅阵及狼筅图全部包裹好，缓缓踱步出门，来到驿站，多加了钱，将东西快速送到东南总督备倭府。
……
锦衣卫北镇抚司。
牟斌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朱厚照。
他不晓得朱厚照为什么忽然会视察锦衣卫，但他知道，皇太子是帝国的未来，他们锦衣卫效忠的永远都是朱家的皇帝。
朱厚照是未来的天子，锦衣卫指挥使当然要小心伺候着。
朱厚照道：“听说你们锦衣卫有个妹纸，武功很强？”
牟斌脸色有些扭曲，不过还是赶紧道：“是是。”
朱厚照道：“那就好，你让她去给本宫保护个人，嗯，不要告诉她是本宫要求的。”
“啊？保护个人？”
朱厚照点头：“是的！那个人不喜欢被打扰，让她就在院子外保护就行了，嗯，怎么把握看你，只要能保护好人就行了，也不要求天天都在院落外呆着。”
“好啦，就这样。”
牟斌沉思了片刻，赶忙道：“殿下，这个……要么换一批人？我们锦衣卫还有很多高手。”
朱厚照道：“为啥？”
牟斌一脸为难，道：“魏千户她……额，脾气有些古怪的，冷冰冰的……”
朱厚照不耐烦的挥手：“就她了，本宫就要最厉害的人！”


第36章 

朱厚照背着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青藤小院。
身后则是刘瑾这群人抬着小箱子。
“灿第，开门开门，好东西。”
苏灿正等着朱厚照到来。
魏文礼的死活，现在都系在朱厚照身上，东南的大局，也都系在这没心没肺的太子身上。
其实也挺好，他现在只是太子，还能这么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以后若是登基了，恐怕就没有这份自在了。
“灿第，上次我便对你说了，工部要给我们个大奖励。”朱厚照一本正经的说着，伸手指着身后的小箱子，道：“你看，这就是工部奖励下来的钱财。”
“一共一万两银子，咱兄弟两个对半分啦。”
五千两银子的购买力，相当于后世的二十多万元的样子，还是很多的。
一个不起眼的水泥，自然换不来这么多钱，但大明皇太子可以。
苏灿笑道：“恩恩，还是你有办法。”
朱厚照心中高兴极了，将银子搬运进小院，给苏灿放好。
苏灿在中厅泡了一壶茶，这才认真的对朱厚照道：“你家中是不是认识朝堂的人？”
朱厚照有些局促，不过还是道：“是啊，认识的。”
苏灿轻轻点头，道：“之前我们讨论过东南倭患。”
“那时候我考虑了所有事，却唯独漏掉一件。”
朱厚照有些奇怪。
在他印象中，苏灿是算无遗漏的，几乎啥都懂，啥都精通，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现在苏灿告诉自己，说他算漏了一件事，这比他算对了一件事还让朱厚照惊讶。
“啥？”朱厚照挠挠头。
苏灿反问道：“东南所有的政策都安排的有条不紊，推进的也四平八稳，如果按照这个场面发展下去，东南可否太平？”
朱厚照自信满满的道：“当然可以了。”
苏灿忽然道：“如果东南新备倭总督吃了败仗呢？会如何？”
朱厚照摆手笑道：“不可能的。”
在他的认知中，大明现在在弘治皇帝的经营下，已经脱胎换骨，大明的武备也变的强大起来。
东南倭寇不过只是一群小鸡崽子，强大的大明悍卒，怎么会败给那么一群名不见经传的狗屎呢？
苏灿道：“万一呢？”
“如果东南新备倭总督万一败了，当如何？”
朱厚照急了，红着脸道：“灿第，你怎么对大明的兵力这么没自信呢？绝对不可能败了，这要败了，我非杀了魏文礼不可！”
他嘴巴快，直接就说露馅了。
然后赶紧改口，道：“我的意思，皇帝非杀了东南备倭总督不可！”
苏灿点点头，不疾不徐的道：“杀了锦衣卫东南备倭总督之后呢？将东南指挥权让给文官们么？那时候东南依旧会恢复到之前的烂摊子。”
“好不容易信誓旦旦要整顿的东南官场和倭患，又会回到之前的样子，所有人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打仗没有不吃败仗的，薛仁贵败过大非川，白起败在马陵……因为对对手的不了解，对地形武器认知的匮乏，对对方战力的低估等等，虽然我不太懂战场打仗的门道，但我也知道没有常胜将军。”
“如果因为一次失败，就将东南备倭总督诛杀撤职，这以后谁还敢去东南赴任？”
“武将的升迁之路和文官不同，若是被撤职，再升就微乎其微了。”
大明的文官普遍比武将高贵，同等级的文武官相遇，武官低人一等，甚至高等级的武将们遇到文官，也得拜谒请礼。
这就是目前大明的现状。
许多统兵打仗的主帅都是文官，这导致名将越来越少。
到中叶好不容易出来了一个戚继光，但他却依旧投奔在徐阶、张居正之下讨好当朝相公。
朱厚照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道：“灿第，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想说什么啊？”
苏灿平淡的道：“既然你认识官场的人……唔，如果真出现东南溃败的场景，最好能保住东南总督备倭。”
“一次失败之后，第二次就会吸取教训，短暂失败之后一定会换来大胜，若是放弃就前功尽弃了。”
朱厚照噢了一声，道：“好啦好啦，我知晓了，我会告知家里长辈的，不过灿第，你不要杞人忧天了，朝廷这次派去东南的总督备倭很厉害的，绝不会吃败仗。”
“嗯。”
苏灿也没多说什么，他已经在朱厚照心中种下了防备的种子。
“对啦灿第。”
“怎么？”
“我给你请了个保镖。”
“……”
苏灿苦笑着拒绝道：“我也不会开罪别人，要保镖干啥啊？我一个人寡居习惯了，不喜欢别人打扰，不必了，当然，你的好心我还是很感谢的。”
朱厚照笑着道：“是个妹纸噢。”
苏灿：“……”
“那就更不需要了。”
朱厚照：“嗨，她武功很高超的，不会打扰你，恩恩，就这样吧。”
朱厚照说完之后，便撅着屁股离开了青藤小院。
“诶，你等等，我不想家里再多个人啊……”
“她不会进门的。”
朱厚照招招手，撩袍跑路了。
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服了！
苏灿一脸无奈。
现在青藤小院的防御系统配合着机关术，完全够用了，没必要再派个人保护自己。
而且还是个女子。
能保护啥啊，别到时候还要让我拖着病躯去照顾别人。
麻烦。
嗯，不管了，等人来了之后，苏灿再想办法给打发走了吧。
不过这一日，苏灿却始终没等到朱厚照口中的那名女子保镖的到来。
……
翌日一早，苏灿随手拿着朱厚照送来的白银，出门替宅院添置一些新的家具。
嗯，不妨制造个摇椅吧。
他先去了一趟木匠铺子，找到木匠说明自己要制造的东西后，交了定金便离开。
想了想，苏灿决定去一趟锦衣卫北镇抚司。
魏文礼在信中求过苏灿劝住他的堂妹，苏灿也不能不应了。
只是到了锦衣卫一番询问之后，锦衣卫的人才说魏千户这些日子出外勤，不在镇抚司。
奇怪。
苏灿摇摇头，便折返回青藤小院。
等回去的时候，天近黄昏，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