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团锦簇也在斩月居廊下,听到了司徒璟的话,诧异地打量着顾筠,阿锦问道:“赵大夫,您竟然是女子吗?”
顾筠淡淡地道:“嗯,女子行医多有不便,所以女扮男装。”
“原来如此!”阿锦了然,不过也确实如此,女子行医人家都不信。
顾筠拿出一锭银子给阿锦,打了个眼色走回房间。
阿锦收了银子之后急忙跟着过来,悄声在顾筠的耳边道:“大夫您别放在心上,许是殿下以为您是卢娘娘找来的人。”
顾筠一怔,“为什么?”
就因为她劝说他们生个孩子吗?
阿锦继续悄声说:“因为卢娘娘不止一次用这样的手段了,更离谱一些的也有,试过下药呢。”
顾筠瞧了阿锦一眼,“殿下为何要娶她?”
阿锦道:“这是太傅请求皇上赐婚的,殿下甚至在太傅面前说过,只有良媛之名,没有其他,但太傅也坚持要卢娘娘嫁进来,最近,听闻太傅在皇上面前说要请封卢娘娘为太子妃呢。”
“是吗?”顾筠坐了下来,心里却很明白,如今是太子妃,日后就是皇后了啊。
太傅的目的太强了。
“卢娘娘难道嫁过来之前不知道吗?若知道怎么愿意嫁过来?”顾筠问道。
“知道啊,殿下还让朱嬷嬷亲自去说了,结果卢娘娘说早就爱慕殿下,能守在殿下身边,哪怕当个侍女一辈子伺候皇孙都愿意。”
顾筠蹙眉,这自然不是真心话。
小龟蛋吐的时候,她厌恶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
“所以,殿下才会这么生气的,您以后莫再提这事了。”阿锦把银子退还给顾筠,福身,“大夫,这几日皇孙情况瞧着好转了些,都是您的功劳,这银子奴婢不能收,只是告知您一些东宫的情况,日后您莫再犯,继续留下给皇孙治病。”
“你拿着吧!”顾筠道。
阿锦摇头,“不,王妃对奴婢恩重如山,若不是王妃,奴婢也不能来煊王府,更不能来东宫,还请大夫尽全力医治皇孙,您若有什么差事,尽管吩咐奴婢去办就行。”
顾筠有些感动,当初她是真想要行善,只是身边需要有懂得功夫的人伺候。
她把银子交到阿锦的手中,道:“银子你先拿着,帮我去买几套女装衣裳,成衣就行。”
反正都被看穿了,再穿男装继续扮作男子,那就真是小丑了。
阿锦很快就把衣裳买了回来,几身寻常服饰,连寝衣都有,甚至还帮她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和铜镜。
顾筠换上女装,脸上不需要粉饰,那些斑点和颜色分布是不会轻易脱落。
依旧是浓眉也不必改,但她稍稍加深了一下鼻梁的颜色,这会使得鼻子看起来更立体一些,眼皮上粘的贴也不会掉下来,除非故意拿掉。
其实顾筠看着自己这模样,真是和以前相差太远了。
真不像同一个人。
以前的顾筠,冷艳漂亮,狠辣决绝,冰冷淡漠。但如今多了烟火气息,这些都能直接反应在面容上。
装扮,有时候除了做加法之外,还要做减法。
原先顾筠的眉心除有一粒痣,已经被她用药水点了,因有眉毛遮掩,一点都看不出痕迹来。
还有原先的下巴略显圆润,这几年辛苦,瘦了很多,下巴尖了。
所以,换上女装,也无法把这个朴素的女子与顾筠联系在一起。
尤其,鬓边还有几根白头发,看着起码就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
第89章
换回女装之后,她便转身出去找司徒璟。
这暴躁性子,始终是不能忍受被人冤枉。
司徒璟还没出去,在正屋里看崇文阁官员送过来的折子。
卫大人守在门口,见顾筠换回女装,头发依旧是系着布带束冠,也容易辨认出来,“大夫你有什么事……”
顾筠一手推开他,便大步进了正屋中。
她看着司徒璟,冷然道:“我没有什么居心,更不会是卢良媛的人,我来京城,就是为了医治皇孙,为了赏银,也为了天下闻名,为女子行医争一口气,开一条先河。换血是唯一的办法,到现在我还是这么说,如果殿下不跟卢娘娘生,也可以跟别的女子,或者说,带皇孙的堂兄弟过来验查一下,如果有合适的最好,你不必再费心找什么大夫,天下间,除了我,没有人能治好他。”
司徒璟放下手中的折子,眸色冰冷地盯着她,眼底充满了研判。
“你真是狂妄!”
顾筠遽然道:“这是自信,皇孙确实因为我的药而有所起色,殿下如果不信,可以继续找大夫,但我只怕打扰了他养病,更会让他以为自己的病十分严重,连我都医治不了,他已经很懂事,请不要再给他增加心理负担。”
司徒璟眸子锁紧她,面容却是有些恍惚。
这说话的语气,口吻,真是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天底下最狠心的女人。
三年不曾忘过,却也不愿忆起半分。
心痛不其然袭起,恍惚间,这个月,是她的死忌。
“退下,好好照顾皇孙!”他扬手,垂下了眸子,掩住眼底那迅速起来的猩红。顾筠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转身出去,本以为他会怪罪她的放肆,却没想到他竟然吃硬不吃软。
斩月居里其他的人对于她忽然换上女装并未觉得奇怪,因为阿锦跟他们解释过,是为了方便行医。
朱嬷嬷叹气,“确实如此,谁家的病人都不能让女子来看啊,就怕耽误事,幸好这位赵大夫医术精湛,瞧着皇孙是好多了。”
“大夫!”小龟蛋眨了一下眼睛,稚气地笑了,“你现在穿这个衣裳很好看。”
顾筠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也笑了,她现在跟好看不沾边。
卢良媛晚些也过来了,看到顾筠,面容顿时冷了下来,“既是女子,为何不早禀明?有何居心?”
顾筠淡淡一笑,“殿下问我的居心,娘娘也问我居心,我能有什么居心?自然是为了赏金而来的。”
“真不知道东兴府为何会举荐你,女子怎能为皇孙治病?”卢良媛今日的脾气很大,都顾不得维持昔日贤良淑德的模样了。
她问了小龟蛋两句之后,便走了,神色依旧冷淡,而且眉目见似乎裹了一丝焦躁。
阿团轻声道:“后天就是娘娘的忌日,她估计为这事生气。”
朱嬷嬷冷冷地道:“她有什么资格生气?难不成娘娘的忌日还能因她的脾气而不祭吗?”
“每年娘娘的忌日,殿下都会喝醉,一醉几天,盼着今年别醉了,多陪陪皇孙。”徐奶娘怜惜地看了小龟蛋一眼。
第90章
顾筠怔忡,是吗?每年她的忌日,他都会喝醉?为什么?她的死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所以愧疚?感激?
她不觉得他们之间经过那短暂的相处,能有什么感情,尤其像他这样铁面冷情的人。
小龟蛋巴巴地看着顾筠,“大夫,我可以出宫拜祭我娘吗?”
顾筠犹豫了一下,服药之后他病情倾向缓解,但不知道她的墓在哪里,如果太远,舟车劳顿还是不合适。
“大夫,我想去。”小龟蛋扯着她的袖子哀求。
顾筠温柔地看着他,“这事,问你父王,他决定。”
小龟蛋顿时高兴起来,“只要大夫同意,父王就一定同意。”
顾筠笑得酸楚!
第二天早上,司徒璟带着舜王父子进来,说是给顾筠验一下血。
舜王的儿子长得虎头虎脑,三岁的孩子,强壮得像头小牛似的,脸颊圆圆,很爱笑。
小名就叫阿虎。
他进门就走向哥哥,趴在床边跟小龟蛋哥哥说话。
“我发现了一个顶好玩的地方,等你好了,我叫父王带我们去。”
“我有一匹小马了,枣红色的,很漂亮,等你好了,我把小马送给你。”
“我母妃学会做江南道的点心了,我今天叫母妃做了,明天就送过来给你吃。”
他的小胖脑袋一直往前拱,下巴抵住了被褥,眼底星芒闪闪,“哥哥,你快好起来。”
小龟蛋也高兴地告诉他,“大夫说我明天可以去拜祭阿娘,所以能不能叫婶娘做些点心,让我带去给阿娘吃?”
阿虎重重地点头,“当然可以,伯娘爱吃的话,我母妃可以做好多好多,我母妃说,就是因为伯娘我才活下来的……不对,应该是因为伯娘,我们一家才活下来的。”
顾筠在一旁听着,仿佛那些都是和自己无关的事,她看了一眼舜王,他脸上的疤痕淡了很多,无损俊美容颜,反而添了几分霸气。
他招呼阿虎过来,“还记得你来是做什么吗?”
阿虎顿时挽起袖子,“知道,给大夫看我的血。”
顾筠已经准备好抽血针管了,让阿虎坐下来,问道:“怕疼吗?”
阿虎摇头,威风地道:“不怕!”
顾筠笑了笑,抬头看着舜王,“他真勇敢。”
舜王却狐疑地看着她的那些针管,“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本王见过。”
“嗯……是吗?”顾筠淡淡一笑,“不是稀罕的玩意,抽血都用这个。”
舜王抬起头看司徒璟,“以前嫂嫂给我治伤的时候,也用过这些。”
司徒璟微怔,“是吗?”
他当年也治过腿,但是手术之后就一直昏迷,阿佩为他输注内力使得他龟息功启动自保,所以,他不曾见过。
司徒璟盯着那血液缓缓地从针管引到一个透明的小罐子里,这些东西他不曾在任何一个大夫药箱里看到过。
以前顾筠有这些吗?
她倒是挺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止痛药,止痛贴,说掏出来就掏出来了。
顾筠抽完血,夸赞小阿虎,“你真是勇敢!”
“我的血能帮到哥哥吗?”阿虎抬起下巴问道。
“很快就知道。”顾筠收好东西,避开司徒璟打量的眼神,快步出去。
司徒璟瞧着她的背影,总觉有几分熟悉感。
她也姓赵,是赵家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