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潮生本可以领兵赢回局面,却被伯父一道旨意降罪停职,勒令退守羌城峡谷关,最后,他连父兄的尸骨都没有领回来。
他对皇室彻底失望,她也被连带厌恶了。
众人走后,盛皎月吃了止疼散,勉强入睡。
这一睡,却梦见年少。
彼时——
红衣少年坐在马背上,笑得肆意飞扬。
“你一个女孩子学什么行军八阵图,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是不小心划伤了脸,可别跟我哭鼻子!”
“我喜欢你,要做你夫人,我能对镜贴花黄,就能铁甲披寒光,绝不会堕了卫家军的威名!”
“行啊!那等你披铁甲上战场,我一定八抬大轿迎你过门!我们夫妻一心,守护万民安康!”
咚——
一声山寺钟声传来,盛皎月睁眼醒来,眼角的泪划落枕边。
入目是满屋的清冷,梦碎一地,她又将枕边的玉佩攒紧,空荡荡的心这才好受一些。
披衣出门,盛皎月来到城墙上。
月色下,羌山寺依稀可见。
八阵图她会了,铁甲她也穿了三年,他入了佛,她便为他守住卫家军。
但如今,她快守不住了。
“晏潮生,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翌日,卫家军将领奉命去羌山寺求见晏潮生,却被拒见。
一连三天皆如此。
今夜是阖家团圆的中秋节。
夜空中,圆月明亮。
盛皎月带上亲手做的月饼,再一次来到羌山寺。
僧人不过节,她找了半天,才在后山瀑布下见到晏潮生。
男人盘腿坐在石头上,淡漠的脸比月色还要清冷。
盛皎月停在三步开外,小心翼翼送上糕点:“今日中秋,我带来了你从前最爱吃的五仁月饼,要尝尝吗?”
晏潮生依旧双手合掌修行,眼都不睁。
盛皎月僵住,她料到会这样,毕竟这月饼送了三年,也被拒绝了三年。
但一想到自己以后连送月饼的机会都没有了,想到曾经意气风发的晏潮生很可能就这样一辈子……
心头的难受怎么也压抑不住。
她试探着劝解:“就算是出家为僧,佛祖也不会怪罪你接受家人的好意。”
话落,晏潮生竟然睁开了眼。
只是他的眸光凛凛,比月色还凉:“贫僧没有家人。”
他明明平静无比,盛皎月却被嘲的无地自容,也心痛难忍。
她知道他失去家人很痛心。
可他忘了,她的爹娘在她五岁那年就战死沙场,而三年前那场战役,也夺走了她相依为命的哥哥。
皇家亲缘淡薄,她现在也只有他了。
“卫哥哥——”
“施主请回。”
淡漠的语调如冰刃,刺的盛皎月喉间的话都破碎。
她默默放下月饼,低声呢喃了句:“中秋安康。”
晏潮生,这是我能陪你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了。
身后,念佛声又起。
盛皎月拢了拢衣襟,只觉得今年的中秋格外的冷。
此夜过后,羌城忽然入冬,每日寒风阵阵。
转眼,半月过去。
盛皎月身体每况愈下,但每日巡城依旧不肯松懈,今日巡城来到了羌城的收容院,被一群孩子们拦住。
“郡主姐姐!生辰快乐!”五岁的虎娃将手上的虎头布偶递给盛皎月,“这是我们特地给您做的!祝您岁岁平安。”
“郡主将军,岁岁平安!”
“姐姐将军,岁岁平安!”
盛皎月才记起今天是自己的生辰。
她被拉进屋,正堂摆着一碗热乎乎的长寿面。
十二岁的云哥局促笑着:“郡主,多亏了您收留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要不然我们三年前就被北戎人杀光了。”
“我近日带大家学着习武练兵,等长大了追随您保卫羌城,您可要看看?”
望着孩子们眼中的火热,盛皎月不由想到了从前的晏潮生。
他曾说——
“我们卫家儿郎,誓要护海清河晏,百姓安宁,就算战死沙场也是荣耀!”
她点头:“好!”
吃完面,盛皎月依言观看孩子们在院子里练兵,哪怕寒风冷冽,孩子们却满头大汗,就连最小的虎娃却都认真握着木剑。
她眼眸渐渐湿润,三年战乱,最受罪的是百姓。
随后,低头冲女侍卫月音吩咐:“今年入冬早,你安排再做一批冬衣发给羌城百姓,照旧走我的私账。”
“郡主,朝廷降罪卫家军,您来羌城三年,私库都贴了军营,剩下的还等着给你买救命药——”
盛皎月摇了摇头:“你知道的,再好的药也不过让我多活几天,还不如拿来做有用的事。”
月音红了眼眶:“郡主,你为了晏潮生付出了这么多,可他……”
盛皎月神情落寞望着羌山寺方向:“我所做的不只是为了谁,不过想要……万民安康。”
话落,屋外忽然传来一道紧急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