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赵艺舒从床上依譁爬起，浑身无力。
胃癌的病症越来越严重，她甚至吃不下饭。
可她还是强逼着自己吃些东西。
刚开门走出下人房，赵艺舒就看到一个佣人堵在了面前：“老太太在客厅等你，有话跟你说。”
赵艺舒愣了下，跟在她身后过去，眼中满是疑惑。
秦老太太向来不喜她，又怎么会有话和自己说。
客厅。
赵艺舒刚走过去，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那抹熟悉的身影——贺伯年。
他怎么会在这儿？
带着更深的疑惑，赵艺舒走到秦老太太身边，恭敬喊了声：“奶奶。”
秦老太太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对贺伯年说：“她什么都不懂，你确定要她当念露伴娘团中的一个？”
“我确定。”
贺伯年的回答响在耳畔，赵艺舒倏然转头望去，眼中满是震惊。
不是说好是唯一的伴娘么？为什么现在变成了其中的一个？
他不是已经答应她了吗？为什么要变卦！
赵艺舒手紧攥着拳，指甲扣进肉里。
这时，秦老太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连玻璃和钻石都分不清，根本不配给念露当伴娘，还是算了吧。”
秦老太太的语气里全是对她不遗余力的贬低和厌恶。
赵艺舒本来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她的态度，可如今却当着贺伯年的面，竟还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知道贺伯年听到秦老太太这样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就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心底那微不可见的希冀。
可贺伯年恍若未闻，只是说：“念露曾说希望她能当伴娘，奶奶就当圆了念露的一个梦。”
“那好，既然是念露说的，那就听她的。”
听到秦念露的意思，秦老太太马上就同意了。
然后和贺伯年商量起了婚礼的事情，全然忘了站在一旁的赵艺舒。
两人的话落在她的耳边，赵艺舒死死咬住下唇，却还是难以忽视心口处传来的钝痛。
没有吃早饭的胃忽然泛起恶心。
赵艺舒怕自己的病被发现，来不及说一句匆忙离开。
秦老太太瞧见皱起了眉：“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比不上我们念露一根头发丝！”
赵艺舒听着，脚步一顿，最终还是快步离开。
却错过了贺伯年眼底的深沉。
洗手间。
水流声淙淙，遮掩了干呕声。
赵艺舒撑着洗手池，看着池底还未被水冲刷干净的红，唇齿间满是血腥味。
她连捧了几次冰凉的水才压下那股腥甜。
抬头看着镜中面无血色的自己，赵艺舒抬头在脸上拍了又拍，直到上面泛起丝丝健康的红晕，她才出了门。
秦家别墅外。
初夏的烈日正盛，热浪席卷了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赵艺舒几乎摇摇欲坠，才终于看见贺伯年出来。
她强撑着眼前的清明，上前拦住了他：“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解释的吗？”
为什么答应了她，却又变卦？
贺伯年一言不发的绕过了她。
赵艺舒忍着晒得几乎昏眩的身子，追了上去站在他面前：“你明明答应了我！我不会破坏你的婚礼，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呢？”
他怎么能反悔呢？
这是她这么多年提出的唯一要求，他答应了，却又反悔……
赵艺舒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仿佛积压了无数的委屈，甚至比上次贺伯年说他的事和她无关的时候还要委屈。
过了很久，贺伯年才开口：“你这又是何必，不过一场婚礼。”
迎着他的目光，赵艺舒一字一句说：“可这是你的婚礼！”
夏日热浪翻涌，可赵艺舒的心却寒凉彻骨。
贺伯年走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了自己一眼。
目送着他背影离去，赵艺舒想追上前，却再没了力气……
她想，虽不是唯一的伴娘，但能和他站在同一个婚台上，已经很好了。
她……该知足了！
时间越来越临近贺伯年的婚礼，赵艺舒去唐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6月2日，距离婚礼只有十天了。
唐家。
贺伯年看着手中平板上“唐氏继承人完婚在即，未婚妻堂妹却频繁出入……”这种赫然是外界新闻记者乱起的标题，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自从那天他从秦家别墅回来以后，赵艺舒虽然常来唐家，但几乎没有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贺伯年不知道她怎么了，但心里却莫名的升起些烦闷。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堂妹，看来你真的经常来唐家，佣人似乎都认识你啦。”
贺伯年抬头看去，就瞧见赵艺舒和身边的秦念露相携走进来。
一旁的赵艺舒苍白着脸，她过来本来是想找贺伯年，却不曾想遇到了过来的秦念露。
贺伯年看着两人，眼底掠过了莫名的情绪。
秦念露也看见了贺伯年，上前坐在他身边亲近说：“我想见你，又进不来唐家，幸好有暖阳在，佣人都没拦着。”
赵艺舒没说话，目光只是落在沙发上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上。
贺伯年看了赵艺舒一眼，突然开口：“婚礼的事情差不多安排好了，你之后不用过来了。”
赵艺舒倏然抬头，怔愣过后有些无措。
四目相对，没人说话。
一旁的秦念露却开口埋怨：“泽宸！暖阳是我堂妹！你怎么能这么凶她！”
说完她还朝赵艺舒招了招手：“暖阳过来坐，你也别怪泽宸，他肯定是因为外界那些谣言才这么说的！”
赵艺舒没有动，目光落在沉默的贺伯年身上，心中苦涩蔓延。
网上那些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谣言，将她小时候那些事都扒了出来，还有那些她珍而重之的与贺伯年的记忆，每一件都变成了记者口诛笔伐的利刃，刀刀刺着她的心。
可她心里清楚，那些往事，除了自己没有人在意，包括贺伯年。
赵艺舒手指纠的更紧。
这时，贺伯年吐出了一句话：“婚礼在即，我不想那些莫须有的谣言影响我的婚礼。”
赵艺舒垂在一边的手紧紧攥着，连指甲陷入了肉里都恍若未知。
赵艺舒竭力稳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哑声回：“对不起，是我……”
她猛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连话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贺伯年眉头轻皱。
秦念露却焦急起身上前扶着赵艺舒几乎摇摇欲坠的身子：“你脸色好差，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没有关系的，只是感冒。”
赵艺舒忍着喉间的腥甜拒绝着，目光触及到一言不发的贺伯年，眼神终于黯淡下去：“我还有些东西要交给佣人，给完我就走。”
说完，她转身朝站在外面的佣人走去。
小声随便交代了两句，赵艺舒就出了唐家。
阳光炽热，打在树梢投下一片斑驳树影。
她回头看着熟悉的唐家，突然而至的眼泪蔓延着眼眶，抬手不断擦拭，眼泪却更加汹涌的往下掉。
赵艺舒紧掐着掌心，不断地斥责着自己：“哭什么，他得到了幸福，你该高兴，该知足！”
眼泪却始终无法阻拦地落下来。
秦家。
假休回家的秦亦舟拎着包装精美的礼盒高兴的走进下人房，却没见赵艺舒的身影，他刚想往外走去寻。
这时，隔壁房间嘲讽的话传了进来：
“一个扫把星而已，还真当自己是秦家的小姐了！那贺伯年可是念露小姐的未婚夫，她还动不动就往唐家去，真枉费念露小姐对她那样好。”
“谁说不是呢，真是可惜念露小姐还对她掏心掏肺。”
……
听着这些尖酸刻薄的话，秦亦舟的眼眶赤红一片。
不知道站了多久，隔壁的声音早就没了。
他垂眸看着手中精心挑选给姐姐的衣裙，环顾了一遍房间，只觉得自己没用。
听着那些人对姐姐的讥讽鄙夷，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秦亦舟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将眼泪逼回，然后将手中的礼盒放进了衣柜深处。
等他高考结束考上大学，就有时间挣更多的钱，就能带姐姐搬出秦家。
那样，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