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世子发现向来尽忠职守的小侍卫最近有些古怪,看到他老远就像猫见了老鼠一样转身就逃。
宫宴结束,他堵住小侍卫,眸色晦暗扫了眼她的小腹“近日总躲着我,怕不是有了身孕?”
她目光躲闪,慌忙摇头“世子莫要开玩笑!”
她是大夫人派来看着男人的,表面上是侍卫,其实是他的小通房。
男人向来清心寡欲惯了,她是第一个能留在他身边的女人,怕是他也不敢许逆继母的意思吧。
面前的男人目光沉了沉,伸出手想圈她入怀,她却偏过身,让他的手落了空。
“陛下正四处寻您,您快去吧。”她用袖子掩盖住小腹趁他回头时匆匆离去,俊美男人眼神阴翳从怀中掏出一支精心雕刻的桃花簪,低声喃喃“这么久了,为何迟迟不见有孕?”
回到府中,她孕吐难忍,小姐妹见状连忙走上前帮忙“你要是身体不适,何必强撑,殿下和夫人都那么宠爱你。”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不懂…”
她虽为通房,世子和夫人却心有嫌隙,她夹在两人中间更得小心谨慎。
要不是为了夫人说的丰厚报酬归乡,她才不想接近这个喜怒无常却又权势滔天的世子。
但如今,她不小心怀了他的孩子,为了不久后能顺利离府,看来她只能找机会拿掉它了!
几日后外出礼佛途中,男人遭遇劫匪,她挺着孕肚救驾来迟,愧疚的跪在地上“请主子赎罪。”
男人连忙将她扶起“我说过,你不必在我面前下跪。”
她惶恐道“是属下办事不利”,男人紧张的打量她的周身,看到她毫发未伤,悄悄舒了口气,随后假装薄怒“那就罚月侍卫从此紧跟着我,一步不许离开!”
她心中一颤,这下她还怎么拿掉孩子?她惶惶不安没有注意一旁男人望向她探究的神色。
就在她苦恼找不到契机时,圣上下旨给世子和公主赐婚。
她看着府中上下都在筹备大婚,决定在他们拜堂那日离开。
听着前厅吹锣打鼓的声响,门口无人把守,她放心的换上斗篷悄悄去长安街找大夫开落子汤,谁知刚出了大门,身后愕然响起阴沉男声“你要去哪儿?”
等再次醒来时,红烛高照,她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华丽奢靡的婚服,血色纱帘外是本该在前厅拜堂的男人!
她浑身僵硬“殿下,怎,怎么在这儿!”男人看着子孙被上乌发红唇的美人,低沉一笑“你我的新婚之夜,我不在这儿,在哪儿?”
他妖孽精致的眉眼中满是炽热宠溺,哪里还有昔日清冷高不可攀的模样。
“公,公主呢?”男人望着她隆起的小腹,沙哑出声“没有什么公主,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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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最喜欢的就是将军府的清晨,庭院里玉兰吐蕊,打从树下过,就能沾上两分香,而夫人向来是最爱玉兰香的,一听见声响,就笑眯眯地招手让她过去。
花月行了礼,然后乖巧蹲扶住夫人的膝盖,任她摩挲着替她抿了鬓发。
“玉兰又开了。”庄氏心情甚佳,“今儿是个好日子。”
“是,韩家夫人和小姐辰时便到,内外庭院已经洒扫干净,厨房也备了五式茶点。奴婢打听过了,韩家小姐擅丹青,礼物便准备的是将军的墨宝。”
花月笑得眉眼弯弯:“为这墨宝,奴婢可没少去将军跟前讨嫌。”
庄氏听得直笑,伸了食指来点:“你这小丫头实在机灵,竟能把主意打到将军身上去,也算你有本事,能讨得来,我讨他都不一定给呢。”
食指点歪了地方,花月连忙撑起身,将鼻尖儿凑过去受这一下,然后笑得更开怀:“将军也是惦念着您,才饶了奴婢一命。前堂的屏风已经立好了,给韩夫人的礼数也都没落下,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庄氏满意地点头,拉她起来给自己梳妆,对着铜镜笑:“还能吩咐什么?你安排的定是周全妥当的。”
花月莞尔,捻起玉簪替她戴上,又理好她的裙摆。
镜子里的庄氏看起来娴静端庄,只是鬓边最近又添了几根华发,按理说这将军府深院里锦衣玉食的,夫人定是青春快活,可庄氏不同。
她有个天大的烦恼。
“对了。”摸到妆台上的簪花,庄氏突然想了起来,“景允可起身了?”
说烦恼烦恼到。
花月面上笑着,心里怄火不已。要不是生了李景允这么个混世孽障,庄氏哪里会三天两头地被气得难以安眠,以药为膳。
李景允乃将军府幺子,京华有名的贵胄,少时便得皇帝赏识夸赞,大了更是俊美出挑,文韬武略都是王公贵族里拔尖儿的,外头人提起来,都会赞一句“公子爷厉害”,按理说有这样的孩儿,庄氏应该过得很好。
但很可惜,这位公子与庄氏天生犯冲,打小便不亲近,长大后更是处处忤逆。庄氏爱子心切不忍责备,李景允便更是得寸进尺目中无人。
今儿是与韩家小姐相面的日子,这厮竟然半夜想离府,幸亏她反应及时,派人守住了。
不过这话不能给庄氏说。
“来之前奴婢让人问过了。”花月笑道,“东院里传话说公子一早就起身了。”
“这倒是难得。”庄氏欣喜,“那你先将厨房炖着的燕窝给他送去,我这儿不用担心,让霜降来伺候便好。”
“是。”花月应下,弯着眼退出了主屋大门。
门一合,笑容尽失,她转身,阴沉了脸问小丫鬟:“东院如何了?”
“回掌事,院子里二十多个护卫看着,三个时辰没换岗。”
“后门院墙呢?”
“挂了六十六串铃铛,任是轻功绝顶,也不能悄无声息地越出去。”
“公子院子里的奴才呢?”
“全捆紧扔柴房里了。”
很好。
恢复了和善的笑容,花月交叠双手放于腹前,放心地带着人去送燕窝。
在将军府三年了,与这位公子爷斗法,没有人比她更熟练,谁都有可能被李景允钻了空子,但她绝对是滴水不漏,手到擒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花月自信地跨进了东院主屋。
然后……
僵在了门口。
外头的守卫站得整整齐齐,屋子的门窗也都锁得死死的,照理说这屋子里应该有个人。
花月在空中比划了一个人形,然后手指落下。
该站着人的地方立着一副盔甲,空空的头盔里塞了枕头,早膳送来的新鲜黄瓜被切了长条,拉在上头,变成了一张嘲讽之意极浓的笑脸。
花月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拽过门边的守卫,咬牙:“这就是你们看牢了的公子爷?”
守卫被她勒得脸涨红:“殷……殷管事,咱们确实一直看着的啊。”
扔开他,花月走去窗边轻轻一推。
“吱呀”一声,看似锁得牢实的花窗陡然大开,朝阳洒过来,橙暖倾泄,照出从窗台到正门的一串足迹。
……
练兵场不是什么好地方,血沫和着沙土凝固成深黑色,武器架上的刀剑散发出一股生锈的味道,和着刀柄剑鞘上的汗渍,打从旁过都能徒生几分暴躁。若是遇上休沐之日,这地界儿半个人影都不会瞧见。
可李景允怎么瞧怎么觉得舒坦,天湛山远,广地黄沙,连刮过来带着尘土的风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脚尖往武器架上一踢,抄过飞出来的长矛便挽了个枪花,指向旁边副将:“打一场?”
副将秦生拱手:“请赐教。”
刀剑都是开了刃的,来往之间没半分情面可讲。秦生自认天赋过人,身手不弱,可对上这锦衣玉冠的公子爷,竟是占不得上风。
长矛凛凛,劈开几道朝阳,狐袍翻飞,墨发掠过的眉眼杀气四溢。
花月远远看见人群,就知道那孽障定然在这里,她三两步上来拨开兵卫,正待发难,就见生花的长矛狠劈于剑锋之上,火花四溅,金鸣震耳。
李景允背光而立,手里红缨似火,眼神凌厉摄人,袖袍一卷黄沙,尖锐的矛头堪堪停在秦生喉前半寸。
花月怔了怔。
四周响起喝彩声,李景允一笑,正想说承让,结果一抬眼,他看见了站在一群新兵里的殷花月。
“……”
“……”
肯定是眼花了,她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李景允一把拉过秦生就往反方向走。
“你府上最近可有什么事?”他边走边问。
秦生满脸颓势,嗓子还没缓过来,沙哑地道:“属下孤家寡人一个,能有什么事?”
“那正好,待会儿我随你一起回去。”
脚步一顿,秦生无奈:“公子,您又擅自离府?”
“笑话。”李景允冷哼,“将军府是我家,出来一趟而已,何来擅自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