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磊去取车,眼角余光却不断扫视着和他并肩而行的穆景阳。
到了车子跟前,穆景阳主动问他,“你是不是在担心新工作还能做多久?”
胡家磊没说话,解锁拉开车门,看着穆景阳有些勉强的笑了下。
穆景阳攀着副驾驶车门,“别担心,就算金万这单砸了,杭云若还是认可你们的能力的。”
她正要上车,电话响了,一接通,林乐辰软乎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姐,我真的想你了……”
穆景阳猛然想起,她最近这段时间连轴转,不要说和林乐辰见面,就连回复他电话和微信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他一直知道她的工作性质,交往几年,他不会冒然打扰她的工作,只是时间太久了,林乐辰害怕她把他忘了,才会主动打电话找她。
一想到这句话,是从一个高大壮实的男生口中说出的,穆景阳就觉得这话里多了一股子委屈的意味。
她心里涌上来一阵歉疚感,她捂着电话,对胡家磊说,“你先回去处理边总交代的评估报告吧。”
她关上车门,挥了挥手,目送胡家磊离去,这才对着电话放柔了声音,“阿辰,对不起,我真的太忙了。”
林乐辰在电话那头的笑声传了过来,“姐,没关系,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穆景阳眼眶漾起水汽来,刺眼的阳光,从天洒下来,滚烫的光拓在她身上。
她挂了电话,只想现在快点去见见她太久没见也忽视了太久的大男孩。
金万总部办公大楼位于解放碑 CBD 商务区,穆景阳一路小跑去附近的八一路好吃街。
她打包了胖子妈盐水鸭,又去买了夹着酸豇豆肉沫,烤得滋滋作响的苕皮和豆干,还有一大堆林乐辰爱吃的零食,才又两手不空的去了重庆邮电大学找他。
林乐辰挂了电话,就顶着大太阳一路小跑到了学校门口。
他怕穆景阳下车来看不到他,不肯站到一边阴凉处,非要固执的站在最显眼处,被太阳烤得热汗直淌。
果然,车子刚停稳,穆景阳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落下车窗朝他挥手,林乐辰过来拉开后排车门,穆景阳两只手拎满袋子,刚下车来,就被林乐辰结结实实的搂在怀里。
他弓着背将头埋在她颈窝,一额头一脸的汗,蹭了穆景阳一耳弯一脖子。
穆景阳笑着用头顶他胸口,将他顶开,她抬起头来,却发现他穿着的橙色 T 恤上,胸口印出一片湿溻溻的印子来。
林乐辰接过穆景阳手里的东西,她看着他满头大汗,忍不住瞪他,“这么热,你不知道找个凉快的地方站着等我吗?”
她又心疼又觉得可气,嗔怪他,“你是不是傻啊你。”
林乐辰呵呵笑着不说话,一边走路,一边荡着手里的东西来轻轻撞她。
穆景阳快走几步,回头对他做了个“傻”的表情,大步朝前走去。
疫情期间,只有学校师生才能进出校园。穆景阳和林乐辰去了学校旁的涂山湖广场,在湖边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来。
穆景阳将在好吃街买的零嘴一一摊开来,又开了两听汽水,两人惬意的边吃边聊。
太久没见过面了,林乐辰只知道穆景阳很忙,在忙金万的事,他看着她白色连衣裙上没有拍掉的灰渍,以为她又去出项目现场去了。
他想问问她累吗,却又觉得这样的问题很多余,他的阿遇姐,从来没有抱怨过累和苦。
她,永远像一个太阳,热烈而又璀璨!
他目光不肯从穆景阳身上移开半分,总觉得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但是隐隐的,他又觉得穆景阳眼神里隐隐跌宕的颓丧。
好一阵,他回过味来,将脑袋凑到穆景阳跟前,“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
穆景阳何止有心事,她整个人都被金万的事情占据了。
她一直在想,都到了生死关头了,林永生到底在倔强什么?难道他不知道白云股份是唯一一家可以接手这套设备的企业吗?
她穆景阳都知道,难道林永生还能不知道?
穆景阳一直想不通的是,林永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是为什么不同意呢?
大概当局者迷,穆景阳真不明白。
她和林乐辰聊着天,但全副心思都在想这件事,连林乐辰问她的问题是什么都没听清,随口“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她转过头对着林乐辰笑了一下,轻轻靠在他肩上。
今天,他打通她电话,怀着满心思念和欢欣站在学校门口盼着她来,连灼灼烈日都不在乎,他想着她也应该是如此,同他一样,满心都是期待。
可是,好像,他百分之两百的热忱,并没有得到百分百的回应。
林乐辰眼底泛起一阵失落。
他怕穆景阳看出他禁不住低落下去的情绪,将目光从穆景阳身上移开,缓缓投向湖面。
阳光跳跃在静悄悄的湖面,午后的湖边,除了几个在风雨长廊里歇凉的老人,基本没什么人。
林乐辰握住穆景阳的手,将自己心思沉了沉,方才觉得好过一点儿。
他知道穆景阳身上压着的,是金万这副万斤重的担子,他没办法帮她分担,他能做的就只是安静的陪着她,让她专心想事情。
他静静坐了好一会儿,终于调整好自己情绪,又开心起来,这才低头笑着问穆景阳,“在想金万的事吗?”
这次,穆景阳倒是一字不落的全部听清了,她看着远处的湖面呓语,“你说,林总他到底是在执着什么呢?”
她并没期望林乐辰能减轻这几乎就要将她压垮的担子,如同此刻她并没期望他给她什么答案。
他能让她在这无边无际的压力中,得到一阵难得的喘息,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林乐辰将烤得焦香的苕皮递到穆景阳嘴边,她摆手示意不想吃,林乐辰自己咬了一口,吃得嘴唇油汪汪的。
他认真思考起穆景阳的提问来,林永生看重新材料这项事业,如同他看重自己的摩托车比赛一样,哪怕只是一小撮机车爱好者组织的业余赛事,他也乐此不疲。
他似乎有些明白,但不是彻底明白。
他拿纸擦了擦嘴,“阿遇,如果我去参加摩托车比赛,我明明有拿冠军的实力,却因为各种人为干扰因素,连资格赛都没通过,你让我从此卖了摩托车别比赛了,你说,我可能听你的吗?”
穆景阳靠在林乐辰肩上,有些懒懒的,她将这句话颠来覆去的细品了好几遍,才出声问他,“最能让一个男人执着的,其实是不甘?”
奋力攀登一路,即将登顶窥见朝阳,这种期待感最让人兴奋,也最让人难以忘怀。
穆景阳好像悟到了什么,她抱住林乐辰,紧紧的拥在怀里,谁说她的大男孩什么也不懂呢?
想通了林永生身上纠结的点后,穆景阳索性也不上火了,两人悠悠闲闲度过了一下午的时光。
直到太阳西下,晚霞的红光蔓延在天际,穆景阳和林乐辰分别,匆匆赶回基德,一头扎进办公室。
她终于理解了林永生的心思,他就是压定了金万这项新材料技术未来的发展。
所以,他才会不甘,即使失败也不甘就此认输!
因为他笃定,只要撑下去,就一定能看到胜利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