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丞相,李宏。”薛案接着道,“他行事谨慎,至今,锦衣卫还未掌握他明确通敌叛国的证据。”
原来如此,宋安冉万万没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都是高臣权贵之间的夺权把戏。
他养父苏恒不过是当地一个小小的县令,便被当做了替罪羊,全家上百口人,因此断送了性命。
宋安冉不禁觉得有些悲哀,在大人物的眼中,他们的命是如此的轻贱,不值一提。
“父皇是如何决断的?”宋安冉问道。
“证据尚且不足,暂无定论。”薛案回道。
“还有一事。”薛案有些犹豫,将一叠纸递给了宋安冉,“我刚刚回到苏府,发现了一些东西。”
宋安冉接过,上面赫然是苏母的字迹,记录了一些她不曾知晓的真相。
看完内容,宋安冉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宋安冉!”
宋安冉昏过去后,薛案急忙找来了苏叙白。
苏叙白为她把脉过后,松了一口气:“还好。”
“什么意思?”薛案看向他。
“还好的意思就是说……死不了。”苏叙白见薛案一脸焦急,倒是觉得有些新奇:“听说薄大人对宋安冉往日都是爱答不理,如今看来应当是传闻有误啊。”
薛案一愣,恢复了往日的神情,言语中又带着些宣示主权的意思:“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她的毒当真无解吗?”
苏叙白伸了一个懒腰:“你不都知道了吗,但我至少能保她三年。”
“世子你的医术……”薛案看着他,满是不信任。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在质疑未来名满天下的神医大人吗?”苏叙白看他一脸怀疑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只有三年了吗?”薛案没理会他,只当他是在胡诌。
“宋安冉体质本就孱弱,加上这毒,能有三年就不错了。”苏叙白佯装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须,“有本神医在,定然能救她。”
“那便好。”薛案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对她有些关心过头,又补充了一句:“公主殿下无恙便好。”
宋安冉正巧醒来,便听见薛案的话。
果然,他在意的只是公主的安危,那是他的职责。
“宋安冉,你醒了。”苏叙白见她转醒,“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无碍。”宋安冉摇摇头,“又麻烦表哥了。”
“自家人,客气什么。”苏叙白笑笑。
不知为何,薛案听他这话,心里隐隐又冒出了些火气,却无从反驳。
想到刚刚纸上的内容,宋安冉觉得如坠冰窖。
上面写的最多的是一个陌生又熟悉名字:“宋安冉”。
这应当是苏母的日记,看纸张的泛黄薄度,应当有些年岁了。
原来,苏家夫妇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名唤宋安冉,因先天不足,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
苏母曾遇到一个西域来的大师,以千金购得一盆石斛花。
说只要找到一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女孩,让她悉心栽培,便可将两人的命格互换。
苏母世代医家都束手无策,因救女心切,信了那西域人的话,将宋安冉将养在别院,在慈幼局寻到了她,给她取名“宋安冉”。
三年后,宋安冉还是因病去世了。
苏母不愿相信,以为是哪处出了岔子,后又觉得是宋安冉克死了她的亲女儿。
她即使知道那石斛花有剧毒,却依旧让宋安冉好生照料,不可懈怠。
但苏家夫妇对宋安冉确如亲生女儿一样好,她对他们从未起疑。
如今想来,他们每次看她,唤她的时候,看的、叫的真的是她宋安冉吗?
她不过是他们女儿的替身罢了。
苏府,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甚至连名字,也不属于她。
可笑叶芷吟曾经艳羡她能被苏家收养,而苏家夫妇当时又一眼选中了她。
她们都以为是自己幸运,不曾想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自己这一生,原就是一场虚妄!
第三十一章
宋安冉一时难以接受,这才急火攻心。
她并不恨苏家夫妇,只是觉得心中无限悲伤。
“宋安冉,你这是怎么了?”苏叙白见她的眼睛微微泛红,眼角还有些湿润。
宋安冉摇了摇头,又看向薛案,语气有些冰冷,“薄大人还在此处做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
薛案心下一沉:“臣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宋安冉直视他的眼睛,“若非我逼问,你打算何时告诉我?”
“我……”薛案一时哽住了,他原本确实并不打算告诉她。
苏府被锦衣卫查封,自然也早就搜寻到了这些纸张,但因其内容与通敌无关,便无人向薛案禀报。
但薛案方才听闻宋安冉身中剧毒八年有余。
能如此长期下毒,不被发现的,也只有她极其亲近之人才能办得到,那便只有苏家夫妇了。
他这才重回苏府寻找,知道了真相。
但宋安冉却并不知晓,她以为薛案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
方才薛案知道自己身中剧毒,表现得那么惊讶,当真是好演技啊。
不过是想看她的笑话罢。
自己在他眼中向来如此不堪,不,她本就从来没有入过他的眼。
他们本就隔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如今两人之间,除了那名义上的一纸婚约,便是那所谓的君臣之谊了。
宋安冉心中满是苦涩之意:“薛案,我当真从未了解过你。”
薛案心里一紧,有一丝的不安。
他沉默片刻才说:“那苏府一案……”
“自然要查。”宋安冉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无论如何,苏府既是无辜的,就该还他们清白。”
“哪怕,他们心中的女儿不是我,但养育之恩总是要报的。”宋安冉看向他,“此事,就拜托薄大人了。”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宋安冉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而她眼中的疏离,也微微刺痛了他:
“公主……客气了。”
“宋安冉,我看你这脖子上的伤也挺严重的。”苏叙白见气氛有些不对,忙岔开了话题,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还破了皮,你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听到他的话,宋安冉这才平复下心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又要辛苦表哥了。”
“好说。”苏叙白打开了他随身所携的折扇,“本神医定不会让你留疤的。”
眼见气氛轻松了些,苏叙白像打开了话匣子,兀自与宋安冉聊了起来。
薛案见两人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熟稔,言笑晏晏。
莫名有些烦躁,觉得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甚是刺耳。
“臣先告退了。”薛案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待薛案离开,宋安冉才收起了眼里的笑意:“方才多谢表哥了。”
苏叙白无所谓地摇了摇扇子:“知你不想与他多说,我故意气他的。”
“嗯?”宋安冉有些不解,自己都还没生气,薛案又何来生气之说。
苏叙白用扇子轻轻打了下她的头:“你还未开窍呢。”
“你俩当真是绝配啊。”他看向薛案离去的方向,摆了摆头,有些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句:
“长路漫漫,道阻且长啊。”
第三十二章
薛案走后,却并没有离开温泉宫。
他知道苏叙白就住在宋安冉寝殿的隔壁后,也寻了一处相近的院子住下。
“怎么,现在锦衣卫都这么闲了吗?”苏叙白见了,忍不住调侃他,“薄大人身为指挥使,不用去主持大局吗?”
“臣奉旨,前来保护公主殿下。”薛案瞥他一眼,“世子不也这般清闲?”
“我本来就是闲人一个,不比薄大人公务繁忙。”苏叙白转了转手中的扇子,从善如流。
“再说了,薄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苏叙白冲他眨了眨眼,“我可也是奉旨来照顾宋安冉的。”
他故意将“照顾”二字咬的极重。
闻言,薛案果然皱起了眉:“世子与她是如何相识的?”
“嗯?宋安冉没同你说吗?”苏叙白笑笑,一手打开了折扇,清了清嗓子,大有一副说书的架势,“那此事说来可就话长了,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路过……”
“世子稍歇,臣去给公主送药。”在他开始长篇大论之前,薛案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拿过一旁的药碗,径直向宋安冉的寝殿走去。
苏叙白一口一个宋安冉,叫得还真是熟稔。
他都没……
细细想来,他好像从来没这般唤过她。
他甚至很少同她说话,大多都是宋安冉主动叫他。
但自她回宫后,好像再没有叫过他“阿行”。
想着,薛案端着药进了门。
“表……”宋安冉见来人是薛案,愣了下,“原来是薄大人。”
薛案见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有些不悦,冷哼了一声:“公主看见臣,好像很失望啊。”
“薄大人多虑了。”宋安冉看到他手中拿着药碗说道,“不过一碗药而已,还劳烦薄大人亲自送过来。”
宋安冉以前望穿秋水,都未曾得见薛案一面。
如今倒是日日能见他了,还是他自己主动前来的,也是奇了。
“薄大人,一直待在温泉宫,不用处理公务吗?”宋安冉疑惑。
“守护公主殿下,就是臣的职责。”薛案抬眼看着她,“你很希望我走?”
“怎么会,大人想多了。”宋安冉说着,想从他手中接过药碗,却被薛案躲开了。
忽略了宋安冉疑惑的目光,薛案顺势坐在了她的床榻边:“臣喂公主喝药。”
宋安冉有些发怔,下意识向后缩了缩,“怎可劳烦薄大人亲自动手,我自己来就好。”
薛案从善说道:“皇上特地吩咐臣要照顾好公主,这是臣的职责。”
他都将皇上搬出来了,宋安冉也不好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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