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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如何才肯献出妖丹！”
谢云昭看着他那双熟悉的眼眸，一字一句：“我要你在涂山陪着我，做我的夫君，护我，爱我。”
脖子上的力度稍缓，陆墨锦沉默良久，放开手。
“她等不及！”
谢云昭一愣，许久才明白他此言何意。
所以，他要取她妖丹，不过是要救他心爱女子？！
她笑了笑，眼底满是苦涩：“七日如何？”
陆墨锦不懂她为何如此执着，但想到林婉还是应下此约。
这一日。
谢云昭带着陆墨锦去到长安。
适时长安灯会，热闹非凡。
谢云昭给陆墨锦戴了一张夜神面具，拉着他的手在人群中穿行。
陆墨锦走在她身后，就看她一身青衣，墨发翻飞，俏皮灵动的身影和人界人间普通女子并无二致。
此情此景好似在梦中见过一般，他一时晃了神。
谢云昭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面具下的陆墨锦，明媚笑道：“南星，当初你我便是在这人海之中相遇，你也是这般拉着我的手，问我，小姑娘你可是走散了？”
陆墨锦闻言，神色莫名：“你怎确定我就是你前世恋人？”
“爱一个人，他眼中有星辰大海，我怎会认不出？”谢云昭望着陆墨锦那双熟悉的眉眼，一字一句道。
陆墨锦心中微颤，闪过一丝不适。
他望着谢云昭耳畔散落的碎发，伸手想帮她理好，却又忽然顿住，收回了手。
谢云昭见到他细微得动作，忽然垫脚，吻上他的唇。
陆墨锦眸色一颤，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又飞快离开，吻得不着痕迹。
不多时，谢云昭又牵着他去到洛水河边，这里有不少人在河边放灯许愿。
陆墨锦抬眼，便看见谢云昭已经买了一盏花灯，花灯结愿，而后虔诚祈祷才放入河中。
谢云昭一挥手，河中所有灯便绽出绮华，绝美非常。
“你写了什么愿？”陆墨锦忍不住问她。
谢云昭没有回答，浅笑着说：“日后你便知道了。”
一日流光，一瞬既过。
回涂山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半晌不发一言。
谢云昭看向陆墨锦的眼眸，忍不住问他：“都是要历情劫，为何不能是我，非要是她？”
陆墨锦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波澜不惊。
“因她是人。”
第七章 妖怎能成人
一时之间，谢云昭所有的话被堵在喉间。
她沉默良久，忽然抬头看着陆墨锦，痴痴道：“若我变成人，你会不会有别的选择？”
陆墨锦声音冷淡：“妖怎能成人？”
闻言，谢云昭再无言以对。
夜色寂寂。
陆墨锦站在殿外，目光却落在远方。
谢云昭缓步朝着他走去，从身后轻轻将他抱住。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这七日，你是我夫君，夫妻是要同榻而眠的。”
陆墨锦闻言，却拉开了她的手，回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妖能活万年，你何必执着这七天。”
谢云昭仰头看向陆墨锦，眼底含泪：“这是我的事，你不是要妖丹吗？”
说着，她攀住陆墨锦的脖子，吻上他的薄唇。
这一夜，两人之间似夫妻，又似陌生人。
翌日，天色微亮。
谢云昭便醒来准备早点了。
陆墨锦到正殿时就看餐桌之上摆满了各种佳肴。
“这些都是我亲手所做，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谢云昭笑着同他说道。
这一千年来，她闲来无事，便学着人界各种事物。
她想等找到南星，给南星一个惊喜。
陆墨锦听她这么一说，看着桌上食物，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他竟不知狐妖也会同普通女子一样做这些。
谢云昭见他没有说话，又问：“一会儿吃完早点，我想去城中买些东西，你同我一起吧。”
陆墨锦没有拒绝：“好。”
太华城中，昌明如旧，虽是冬日，街上也是热闹非凡。
谢云昭拉着陆墨锦的手，直接去到城里的布庄。
布庄老板瞧着两人，不由艳羡：“这位公子可真是有福分，能娶到这天仙一般的娘子！”
陆墨锦闻言，看向不远处正挑选布匹的谢云昭，冬日的阳光熹微，可落在她肩头，却显明媚。
其实，她除了狐妖之外，言行举止与凡人女子也并无不同。
直到谢云昭挑好了布匹走到他面前：“长舟，你在看什么？”
陆墨锦回过神，低头就看谢云昭怀里的都是一些男人用的深色布料，他忍不住问：“你买这么多深色布做什么？”
谢云昭看着他的眼中明亮异常：“只剩五日了，我想在这几日亲手给你做几件衣裳。”
陆墨锦心神微动：“那你自己呢？”
谢云昭甜甜一笑，眉眼宛如星辰大海。
“我当然也要，不过，我要你亲手送给我。”
说完，谢云昭又拉住他去到胭脂铺。
陆墨锦并不会看这些胭脂水粉，只随意挑了两件，却看谢云昭欢喜不已。
“这胭脂不过是人间俗物，你们妖也需要？”
谢云昭听罢，摇头：“妖自然不需要，但你的妻子需要，你不是希望我是人吗？”

陆墨锦一时哑然，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复杂。

如若她真的是人，其实他倒觉得这情劫可度，只可惜，她是妖。
买完东西后，谢云昭跟着陆墨锦一前一后出了店。
可走了没两步，谢云昭抬眼就见林婉跟着她兄长林谢从对面一家医馆中走出，朝这边而来。
林婉也看到了她，两人四目相对。
谢云昭下意识挽住陆墨锦的胳膊，唤道：“夫君。”
第八章 人才喜欢欺骗
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
陆墨锦剑眉微蹙，就要将谢云昭拉开。
谢云昭却握紧了他的手，凝神传音给他：“你不想要妖丹了吗？”
陆墨锦听到此话，只得跟随谢云昭离开。
身后，林婉看着两人离去，目光寒凉。
一旁她的兄长林谢更是气得脸色发青，抬脚就要追上去，却又被林婉拉住。
“哥哥，那女子是狐妖，长舟定然是被她迷了心智，我们定要救他。”
林谢脚步一顿：“如何救？”
林婉眼底闪过一抹寒芒，只道：“狐狸怕火！”
洞府中弥漫着一股寒意。
陆墨锦甩开谢云昭的手，声音冰冷：“还有五日，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谢云昭手一空，眸中浮漫出一抹苦涩，喃喃道：“我们妖从不食言，只有你们人才喜欺骗。”
陆墨锦听闻此话，只觉她是在映射自己。
“我从未食言于人，是你自己一直将我当成前世恋人。”
谢云昭抬眼看着他那熟悉的眉眼，眼尾发红，只说了一句：“我说过，我没认错。”
随后，便一个人徒步走了出去。
陆墨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桌上买好的布匹，道不明的情绪在心中涌现。
谢云昭出去后，不自觉来到极仙洞。
她看着娘亲留下的冷清洞府，自言自语：“娘，女儿想你了，若当初我与你一道成仙，如今可否不受这情爱之苦？”
空荡的洞府，没有任何回应。
谢云昭仿佛早已习惯，走到不远处的酒窖，拿出一坛酒，仰头喝着。
不知过了多久，醉酒迷茫之间，谢云昭看见陆墨锦一身白袍朝着自己走来。
她眼底一酸，踉跄着起身，抱住陆墨锦，嘴中喃喃道：“南星，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听见南星这名字，陆墨锦不由皱眉，他低头深深地看着谢云昭：“我叫陆墨锦！”
谢云昭却像没有听到，一遍遍唤：“南星……”
陆墨锦见状一把将其抱起，放入卧榻之上。
晨曦微露，晓色轻寒。
谢云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陆墨锦怀中。
忆起昨夜之事，她忍不住伸手轻抚着他俊朗的眉眼。
见他没有醒，谢云昭轻轻地吻过他的额心，而后才起身离开。
等她走后，卧榻上，陆墨锦缓缓睁开眼，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神色复杂。
一切如常。
谢云昭准备早点，两人同坐一处吃饭，似平常夫妻一般。
“今日，我们去何处？”陆墨锦出声问道。
谢云昭笑看着他说：“凡间女子都会见夫君的亲人，我也想看看你从小生长的地方。”
陆墨锦本想拒绝，抬眼对上她明亮的双眼，不知为何还是应了下来。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昆仑山脚下。
谢云昭是妖，不能靠近，只能远远眺望。
只见，昆仑山上仙雾弥漫，仙泽鼎盛，气势磅礴。
“不亏是仙家之地。”谢云昭喃喃说着，余光看向身边陆墨锦。
她想长舟在此地修道，确实比和自己在一起好，比前世做人好……
“现在，我放心了。”
陆墨锦闻言，看向她，不知她此言何意。
谢云昭望着他眼神灼灼，继续道：“若你来日得道，可还能记得我？”
陆墨锦没有迟疑：“会。”
谢云昭嘴角微扬，伸手抱住陆墨锦，一字一句：“记住，我叫谢云昭，锦绣的锦，大梦的梦。”
锦绣大梦一场空……
日落，两人回去。
行至半路，陆墨锦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办，你先回去。”
谢云昭深深看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多问，点头答应。
然她并没有走远，隐藏暗处，没多久，她就看到陆墨锦走至涂山脚下。
而林婉正等在那里。
第九章 她等不及
谢云昭一言未发，黯然离开。
陆墨锦回来的时，天色已沉。
谢云昭在灯下缝衣，见他回来，说道：“我笨手笨脚，也不知剩下几日能不能缝制出一件衣服。”
话音刚落，陆墨锦走上前，声音凉薄：“她等不了七日了。”
谢云昭手一颤，针瞬间扎破指尖，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若现在把妖丹交出，我会补偿你。”陆墨锦又道。
谢云昭听罢，缓缓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抹凄凉：“如何补偿？”
陆墨锦一怔，一时之间回答不出。
谢云昭紧紧攥着手里还未做完的衣服：“林婉可知我万年修行不易，可知拿我妖丹视同窃取？”
“她只想活！”
“我也想！”谢云昭一下起身。
陆墨锦剑眉为促：“你是万年狐妖，没了妖丹，还可保命。”
谢云昭望看着他冷峻的面目，眼眶泛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陆墨锦朝着她走近，低头望着她：“不要逼我！”
谢云昭将心底苦涩压下，许久方回。
“你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我便把妖丹给你。”
“何事？”
“你对我说一句，等我，我会回来娶你。”
这句话，是南星死前所说，谢云昭一直记得。
陆墨锦沉默了片刻：“等我，我会回来娶你。”
一滴清泪从谢云昭眼里悄然滑落，眼前人，音容不改，但眼中再寻不出当年情意。
罢了，人心易变，强求又能如何？
当年欠他一命，现在权当还他……
谢云昭闭目，捻手成诀，眉心一朵妖艳红花显出。
她的身体悬于空中，胸中红光骤起。
一时涂山天色巨变，狂风肆意，山间万灵呜咽哀鸣。
陆墨锦就看到一颗透红妖丹缓缓从谢云昭身体浮现，离体那一瞬，谢云昭满头墨发，寸寸成雪。
他心底骤然一痛，就看谢云昭狼狈跌落在地，一头白发妖艳异常。
谢云昭费力抬手，将妖丹递到陆墨锦面前：“从此以后，我就不欠你了，拿过妖丹，你就走吧。”
陆墨锦对上她赤红的双眸，心口莫名一窒。
他强忍心绪，接过妖丹，飞身离去。
见他的背影消失，谢云昭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林婉服过妖丹，重焕生机，更有万年法术傍身。
她欣喜异常，一把抱住陆墨锦。
“长舟，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陆墨锦身形一僵，不由想起谢云昭抱着他笑，口口声声唤他南星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拉开林婉，温声道：“你身体刚好，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离开。
林婉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愤然，死死握拳，而后施术消失原地。
谢云昭失了妖丹，法力全失。
小妖端来一碗药上前：“主子，你何苦这么傻，没了妖丹，往后不知会有多少人来欺负咱们。”
谢云昭虚弱一笑：“涂山一直与世无争，不必忧心。”
话虽如此，可小妖却红了眼，悄声流泪。
谢云昭见此，安慰她道：“我已在妖丹上施了禁术，随时能够取回，别怕，无人能伤你们。”
话音刚落，一只受伤的小狐妖从殿外跑上前急道。
“主子，山下不少人围上涂山，正放火焚山，不少幼狐都被抓了！”
第十章 你终归不是南星
谢云昭手中药碗砸碎在地，眼底顿红。
她正欲起身，可刚站起来，身体便虚弱不支，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
这时，一阵大风忽起，一红影闪现来至此地。
谢云昭抬眼，就看见林婉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神色嚣张：“没想到，你这狐妖的妖丹如此好用，多亏你，我才能和长舟从此携手终老。”
“大胆！”一旁的小妖就要上前对付林婉。
谢云昭知她不是林婉对手，一把将她拦住，而后看向林婉：“陆墨锦在何处？”
林婉娇笑一声：“长舟哥哥自然是在剿灭你涂山余孽！”
闻言，谢云昭愣在原地，许久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陆墨锦哪里是想要妖丹救人，分明是想先夺妖丹，再屠她涂山一族，以成他大道，助他飞升！
她的心顿时如受冰锥，痛不堪言。
不等谢云昭反应过来，外面一阵嘈杂，紧接着，就看城中百姓拿着火把冲进洞府。
城中百姓ᵂᵂᶻᴸ看到谢云昭双目赤红，满头银丝，心中又惧又怕。
不敢上前，只能叫嚣着：“杀了她，杀了狐妖！”
林婉见此，冷笑一声。
“这妖怪现在已经没有法力了，大家不用害怕。”
百姓闻言，面面相觑，一步步朝着殿内逼近，就要动手。
谢云昭看着他们凶神恶煞的目光，眸色一紧：“我涂山狐族从未害人，你们为何要赶尽杀绝？！”
“你们妖本来就该死！”一人大声说道。
谢云昭眸色微怔：“你们城主也是这么想的？”
人群中，林婉的兄长林谢大声道：“那是自然！”
此话就像一块巨石砸向谢云昭，她忽然大笑，眼中满是凄凉。
“人啊……果然都是贪婪的！”
谢云昭说完，抬手做决，眉心红光骤起。
没等众人察觉，洞府之中一个巨大的法阵顿时将所有人笼罩其中，众人顿时动弹不得。
一边，林婉想逃已经来不及，她发现自己现在根本不能再用法术。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谢云昭，眼中惊恐万分：“你要做什么？”
谢云昭没有回答，独自走到洞边，看着天边残月，幽幽道：“等他来。”
另一边。
城主府，陆墨锦没有休息，坐在书房根本无心处理公务。
他走出府邸，远远便看到涂山的方向，火光冲天。
他心下一惊，御剑而去。
等到了涂山之后，陆墨锦就看见城中百姓手中拿着火把和刀一个个僵硬地站在原地，林婉竟然也在其中。
谢云昭就坐在大殿之上，见他赶来，目光空洞。
“陆墨锦，千年前你说要娶我，可你失约了。千年后，你又几次三番骗我，人怎能如你这般心狠？我真心把妖丹给你，可你呢？”
她一挥手便见无数涂山被烧死的狐族落在地上。
“他们的命便是你对我的回报吗？”谢云昭双目赤红。
陆墨锦愣在原地，心中不由闷痛，而后解开身边一百姓的禁锢：“怎么回事？”
那人顿时瘫软在地，指着林婉。
“不能怪我，都是她让我们动的手！”
林婉不能动，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是的，长舟，是他们受狐妖控制污蔑于我，你快救我！”
陆墨锦听闻此话，看向谢云昭：“其间想必是有误会，你快放人，不要一念之差。”
谢云昭见他到现在还护着林婉，喉头涌起一口腥甜。
她强行将其咽下，走下来，看着陆墨锦，一字一句道：“我本真心想助你得道，免受轮回之苦，可你却要灭我狐族。看来……人妖真的殊途。”
说完，她浑身妖光乍现，脚下的阵法也在此时启动。
陆墨锦在昆仑修道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凶煞噬主的阵法。
他想阻拦依然来不及：“谢云昭，快住手！”
谢云昭并没有听他所言，她瞳孔赤红，伸手将所有的小妖送出洞府，而后以血做咒，很快洞中结界缓缓显现。
陆墨锦眼神一紧，见洞中还有无数百姓。
他攥紧手中长剑，一剑朝谢云昭刺去。
此时，禁术已出，妖阵已成。
谢云昭眼睁睁看着那柄利剑透着刺骨的冷意朝她袭来，没入心口。
一口鲜血从嘴角缓缓渗出，她惨然一笑，抬头望向陆墨锦。
“陆墨锦，你终归不是南星！”
第十一章 锦绣繁华，南柯一梦
话落，洞中百姓忽然恢复自由，纷纷往洞外逃窜。
而此时，林婉却凄厉惨叫，就看她体内妖丹忽然离体。
失去妖丹的林婉，生命顿时枯竭，黑色长发一寸寸变得雪白，瞬时变成一白发老妪。
“不不不……”
林婉看着那血色妖丹慢慢悬浮于空中，疯了一般起身，想把妖丹重新夺回来。
只是还未碰到，就被金丹力量弹开。
她狠狠撞在壁上，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陆墨锦见状，忙飞至她身边，护住她的心脉：“婉儿。”
谢云昭看着这一幕，伸手，妖丹飞落在自己手心。
陆墨锦看向她：“你骗我？”
谢云昭握住妖丹，看向两人：“我知你们人类贪婪，只是小施手段，若你们不害我涂山一族，她何苦变成现在这样？”
“陆墨锦，你护了这蛇蝎女子，护了这些愚蠢大恶之人，却屠我一山良善之妖，你言修道，可天下何道是除善扶恶！”
陆墨锦薄唇紧抿，手中长剑还滴着她的鲜血，血色灼痛了他的眼，却仍道：“保苍生乃我昆仑之责！”
谢云昭眸色一凛，握着妖丹的手心泛出红光：“谢仙师果真一身正气！我这颗妖丹，已修至半仙，我今日摧之，自陨于此，而你——戮仙灭道，休想再得正果！”
言罢，她催动妖力，将手中妖丹寸寸捏碎，金光乍裂。
陆墨锦脸色大变，飞身上前阻止：“住手！”
可妖丹刹那粉碎，他眼看着谢云昭倒下，手中金丹碎片被风吹散。
一块碎灵落在他跟前，立时泛出红光，将他阻在原地。
而后一道光影闪现，无数画面残影出现在他眼前。
前世种种，皆在脑海中浮现。
眼前男子与陆墨锦生得一般无二，只是一身白袍，灼灼似月。
画面中还有谢云昭出现，谢云昭拉着那男子的手，唤他：“南星。”
陆墨锦顿时愣住了，回忆忽然回闪在他脑海中。
前世他叫路南星，长安花灯节，初遇谢云昭，二人放灯游街，谈天说地，分外投缘。
后来，他教谢云昭识字，带她游历山河。
纵使他知谢云昭是妖，一毅然爱上她，护着她。
只是谢云昭千年前渡劫重伤，一妖道趁势害她，众人拿住谢云昭要将她烧死。
最后路南星以命相救，才让谢云昭逃出生天。
路南星临死前，对她道：“等我，我一定回来娶你，来世，只要你穿着我送你的素雪流光裙，我便定能认出你，彼时，我们便成婚……”
“哐当——”手中长剑掉在地上，他看向谢云昭，却见她缓缓闭了眼，身形已经开始消散。
陆墨锦刹那间红了眼：“不！谢云昭！”
他奔上前，耳边却在不住回响谢云昭的话：“记住，我叫谢云昭，锦绣的锦，大梦的梦……”
那是他用生命爱护的女子啊！
眼看着，谢云昭最后一缕身形消散，陆墨锦上前抱住她，却只拥住了一片虚无。
“我是南星啊，谢云昭，你回来！”他吼得撕心裂肺，可回应他的只有山外猎猎风声。
我是南星啊，可是，她听不到了。
她便如她的名字一般，锦绣华梦，绚烂如斯，却不过南柯一梦。
第十二章 何为苍生
谢云昭走的那天夜里，黑沉的天空下了一场大雪。
太华城中一片雪白，人们生活如旧，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涂山一片寂静，山中精怪死的死逃的逃，这里已经是一座空山。
哪怕一场大雪，也掩不住山上焦土。
陆墨锦颓坐洞中，里面早已是一片狼藉。
他心中很清楚，谢云昭妖丹已毁，身形俱散，回不来了。
而他竟亲手害死了她，明明前世，是他拼了命才将她救回来的啊！
“天意弄人啊！”他喃喃出声，看着地上的长剑，上面还沾着她已然干涸的血迹。
陆墨锦恍然站起身，将倒地的东西扶起来，将洞中清理干净。
一切好像都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在地上捡起一件衣袍时，他的手还是止不住颤抖。
谢云昭曾说要帮他做几件衣裳，如今衣裳还没有做完，人却已经不在了。
他紧紧抱住那件衣衫，上面似乎还有她残留的温度。
洞中寂静的可怕，天地间似乎只能听到他一人的声音。
陆墨锦无法想象，在谢云昭当年失去他之后的千年中是如何过的。
她一定很孤独，却又执着的要等他转世，迟迟不肯升仙。
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可是他却没有认出来她，她说的对，是他食言了。
“谢云昭，明明说好了的，只要你穿上一件素雪流光裙，我一定会认出你来的，可我没有做到，我把你忘了，我怎么能将你忘了呢！”陆墨锦拿着那件衣衫，终于再忍不住落泪。
洞府之外，寒风凛冽，伴着一个男人的哭声，如一匹丧偶的孤狼在月夜孤鸣。
说是渡情劫，陆墨锦曾以为，找个凡人女子渡情劫是天经地义之事。
可是他不知道，情劫乃是天命安排下的，他的情劫，从头至尾，只有一个谢云昭。
谢云昭走了三日了，这三日陆墨锦在洞中待着，寸步不离。
世间之大，可唯有这里，还留着谢云昭的气息。
他既能转世，那谢云昭也能转世，她能等他千年，那他便可等她万年！
“师兄！师兄你在哪？”谢长吟的声音忽然远远响起。
陆墨锦眼神微动，却没有应声。
半晌，脚步声传来，谢长吟在洞府中找到了他。
只是见他一身狼狈，谢长吟大惊不已：“师兄，你没事吧？师父让我下山祝你！”
陆墨锦靠坐在石壁上，恍若未闻。
谢长吟有些着急：“师兄，那狐妖已经修至半仙，你错手杀她，有损仙道，为今之计，只有去寻灵山仙师，让他帮你渡化。”
可陆墨锦只愣愣看着他，苦笑道：“长吟，她说的对，我护了苍生，没护住她，大恶之人，与大善之妖，我们为何除善扶恶？”
所谓苍生，又何为苍生？
莫非只有人为苍生，岂不知世界万物皆是有灵，人有恶者，妖有善者。
岂能只因妖强人弱便枉顾妖灵！
“可……”谢长吟一时哑然，沉吟半晌，只得道，“师兄，别想这些了，我们还是早些去灵山吧！”
陆墨锦摇头：“我哪也不去，就在此处等她回来。”
第十三章 黄泉
外面寒风刮过，洞里只能听见一阵呜咽之声。
第二日，谢长吟睡醒，洞中已经空无一人，只听见洞外有声响。
他走出洞府，便看见陆墨锦将山中被烧死的枯木杂草清理出来。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谢长吟走上前，想阻止他。
他师兄乃是未来要接手昆仑山的人，怎能学樵夫在此伐木种田！
陆墨锦并不理会，只是淡淡道：“若谢云昭回来，看见涂山生灵涂炭，定然会不开心。”
谢长吟眉头紧蹙，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他拉开陆墨锦怒道：“师兄，你是被那狐妖迷了心智不成？她只是你一情劫，只要过了这情劫，你便能成仙，才能得大道，护众生啊！”
狐妖这样的字眼，像针扎在陆墨锦心头，隐隐犯疼。
从前，他总说人妖殊途，可苍生为道，万物存在都是天理，妖能成仙，人亦能成仙，仙也能成魔化人。
天道轮回，分明万物共通，根本没有殊途之分。
可他倒如今才明白，他口口声声替天行道，却忘了，没有人能替天，更无人懂天道。
“长吟，你走吧，不用管我。”陆墨锦也不想再起争执。
可谢长吟却是气得脸色发红：“师兄，你可记得师父说过，如若此次渡劫不成，你便万劫不复！”
陆墨锦背影微怔，却是笑了，跟着眼眶也微微泛红。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看着谢长吟，却道：“我不怕万劫不复，只怕等不到她回家。”
“若不为仙，以你我凡人寿命，等她转世，便是等到死都等不回她！”谢长吟说完，看见陆墨锦脸色一白。
是啊，他如今凡人之身，不过几十年便会老死，再入转世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