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漫。」他说,「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我问他:「如果没有人阻拦,现在你有机会和她在一起,你会去找她吗?」
我等着他说,我们面对面地站着,他迟迟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
我自嘲般地笑了笑,说:「这一次,换我不想将就,我不想再走下去了。」
我们并行着走回家,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二天,他还是开车送我去上班。
我说找个时间去办一下离婚手续吧,他说最近要去总部开会还要考核,去民政局的事等他回来再定吧。我点点头,下了车。
他出差的这些日子,我没再给他发信息,他也没给过我任何消息。
我又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吃饭,上班再下班,没有他,超市也好像并不用常去,下雨忘带伞,起晚了没有早餐。
一个人逛街会很无聊,一个人的晚餐会剩大半,这些时候我会告诉自己,这样的日子要再尽快习惯……
可无奈命运多舛,很痛苦地想要放下的时候又总会被牵绊,他出差的第四天,我清醒地意识到大姨妈已经推迟了一个多月,心想那狗血的桥段,难到真要在我身上上演一遍吗?
我有点慌乱,去医院做了检查。
从医院里出来,我手里握着孕检单,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点开电话栏,迟疑着还是没有给他打过去……
他比预算回来的时间晚了一个星期,所以,当他突然站在我旁边的时候,我有些茫然。
还是那棵大槐树,我站在槐树下,他站在我旁边,弹吉他的是个年轻的男孩儿,穿白色短袖,五分长的黑色短裤,满满的少年感……
他问我:「还要听到最后一首才离开吗?」
我说:「习惯了。」
他突然拉起我的手,朝外走,走到人比较少的湖边,松开我说:「能不能不离婚?」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些紧张地攥紧手心。
他像是考虑了很久,说:「那个问题虽然毫无意义,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会抛下你去找任何人。林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你,看到街边卖花的会想,你是不是会喜欢,买给你你会不会觉得我莫名其妙。从杂志上看到什么美食,会想做给你吃。出差经过好玩的地方,就想一定要带你来看看。我不能看你被别人欺负,你遇到什么事儿都还是自己扛着,这会让我很难受。我爸说重要的日子要和家人一起过,那时候我只能想到你。我生活的边边角角全都是你,也只能是你了。」
我问他:「你和她——」
「我是和她联系过,可我没去找过她,我一个人睡在办公室,打开手机,看见你的消息,然后就感觉,她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微微低下头接着说,「一开始我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可后来就变成不敢回去。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怎么才能让一切就当没发生过,让你不那么生气。」
他说:「林漫,别跟我呕气了,我们好好生活,这次我拿出我全部的真心。」
他试探着伸开手臂,把我揽进怀里,我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突然有种枯木逢春的感觉。
我摸掉脸上的泪,告诉他:「你中奖了。」
他也笑了:「能俘获林漫的心的确是个大奖。」
我笑着拿孕检单给他看:「这次是买一送一。」
有的人因为柴米油盐吵得不可开交,而我们之间的关系却因此滋生而上,日子过得越发甜蜜。
他很擅长做饭,他说他的工作也不是很忙,让我只管做个快乐的小仙姑,可我还总缠着他,让他教我做各种各样的美食。
他说虽然我做饭的样子很狼狈,但味道也确实鲜美;他说他特别享受周末坐在沙发上看经济周刊,听我在厨房噼里啪啦,然后和我一起吃午饭……
他性格很好,这是在他不接受我的时候我就知道的一件事。
我做家务有时候会很粗心,但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就连第二天开会要穿的衣服被我熨坏了,他也不会怪我,反而先笑着安慰起了我。
我说:「昨天精心挑选好的这件被我搞砸了,你也不吵我。」
他把我拥进怀里,抚着我说:「你是我媳妇儿,又不是我员工。你不小心搞砸了,我如果吵你,还怎么突显我的区别对待?」
我常常因为他的话,觉得整个世界都无比温暖。
车牌限号的时候,我们会等对方下班,散着步回家。
有时候看见烧烤摊会就地戳上一顿,他会在凌晨的炎夏接出差的我回家,我最喜欢的是周末躺在他臂弯午睡一会儿,然后下午和他一起逛街,逛公园。
他有时候会很忙,我就去给他送饭。
他说:「你现在有宝宝了,要多休息。」
我说:「大宝宝更重要。」
他开心得像个孩子,然后一边吃一边给我说他的想法,我们计划假期要自驾游去厦门玩。
看见郊外的院子,我们会一起畅想着老了就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围一圈篱笆,种我喜欢的花,在后院置一个小菜园,养一只狗,种两棵夏天乘凉的树……
发小跟我说起她和她老公准备去广州发展,俩人正在奋斗着,就快买房了。我把我和周杨的美好未来讲给她。
她咯咯笑着说:「你们这是什么老年思想?」
我说:「你不懂,这叫灵魂契合。」
这一年的九月,周杨的父亲在睡梦中离开。
他给我讲了许多过去的事。
他说:「我妈走得早,一直是我爸管我。他在我十四岁那年娶了我后妈,我死活不接受,我爸也不好管,平安夜我爸给她送的苹果她转头给了我,被我打在地上踢了老远,我爸结结实实打了我一顿。我含着泪把那苹果捡起来,洗干净吃了,然后我爸又去拿了一个苹果,让我递给我后妈。他说无论一个人心眼儿多坏,都还是要保佑陪着他生活的人永远平安。」
他站在父亲的墓前,像是给老人说又像自己回忆般:
「他走了,没人打我了,也没人管我了。有时候我会恨他,恨他天天给我讲大道理,却没能保住我妈,恨他什么都爱管,就好像自己是天下老大;有时候又觉得他特别伟岸,像一座山,又像一本书。」
「爸,您管我这么多,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儿就是让我娶了林漫。谢谢您,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林漫,也会替您照顾好我后妈。」
晚上他独自站在阳台上,黑暗中有一丝猩红,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他把烟按灭,转身对着我。我伸手抚上他的脸,他已经哭了很久了,哭得让人心疼,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流。
他说:「我妈不在了,我爸也走了,那个家只剩我自己了。」
我抱着他,抱得很紧很紧,告诉他:「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我二十八岁生日那天,在学校不小心崴了脚,周杨着急忙慌地赶来,推辞了几次都没有用,他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抱下楼,去医院检查。
医生说没有大碍,孩子三个多月了,发育得也很好,周杨终于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起来,到停车的地方也没把我放下来。
他说医院离家也没多远,现在路上堵,要让我在十二点之前许个生日愿望,就让他抱着吧。
他一边走,一边问我生日愿望。
我说:「只要家人平安,别的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