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边关总是格外的冷。
林皎月双手手腕被绳索缠绕着吊在城楼上,裸露的肌肤上全是鞭挞过的伤痕,身子冷得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天,也不知道穆言衡会不会来。
想到这儿,林皎月自嘲一笑。
事到如今自己竟还会妄想,不是早知道穆言衡想她死吗?他……又怎会来救!
心中微薄的希冀被亲手打碎,林皎月闭了闭干涩的眼。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袭来——
林皎月睁开眼,就见一个匕首飞来,割断吊着她的绳子。
下一秒,她直直的朝下坠去。
是穆言衡吗?
他竟来救自己了?
不可控制的,林皎月死寂的心有了一丝生机。
紧接着,她被人接在了怀中:“穆……”
看清来人时,嗓子却被糊住。
贺寒郗没察觉她的异样,将人背在背上:“林大夫,我带你走。”
“谢谢。”林皎月环穆了眼四周,只有十几个眼熟的大楚士兵。
她感觉奇怪:“为何只有你们几人,穆言衡在何处接应?”
贺寒郗神色一顿,没说话。
倒是一旁小兵开了口:“将军不许来营救,是贺副将带我们偷跑来的!”
林皎月身子一僵,眼里的光一下子寂灭。
“先别说这些了,快走。”
贺寒郗说着,正要带着她逃跑时,一瞬间冲上了众多匈奴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贺副将军,我们又见面了。”单于冒顿笑着从一众士兵后面走出来。3
贺寒郗背着林皎月的手微微收紧,满身戒备。
单于冒顿却不他放在眼里:“可惜来的不是穆言衡!”
“将他们的人头割下来,送去楚营,我就不信引不出穆言衡!”
他命令落地,无数匈奴兵就走上前来。
见状,林皎月低声对贺寒郗说:“副将军,别管我,你们快走!”
不带着她,他们或许有机会能逃!
贺寒郗却只看了她一眼,挥舞长枪朝着匈奴兵虚晃一招后,立刻带着林皎月朝后退去!
顷刻间,就掠出匈奴大营十米远!
见状,单于冒顿大声下令:“给我追,一个不留!”
“快走!”贺寒郗不敢耽误时间。
带着十几个人一同往漫漫黄沙中跑去。
边关萧瑟,一片漆黑。
林皎月倒吊在城楼上已经一整天了,整个人早已经虚弱不堪。
贺寒郗还在背着她不停地往前跑。
林皎月干着嗓子说:“我一个戴罪之身,不值得各位这般舍命相救。”
“林大夫是大伙儿的救命恩人,我们肯定不会丢下你,待回营后,我们再向将军求情。”
众人听到贺寒郗的话也纷纷附和:“是啊,林大夫,你就不要担心了。”
这番话让林皎月的眼眶瞬间湿润。
她举手之劳救下的士兵们对自己都怀着感恩之心,可自己以命相救,深爱不疑的穆言衡却要她死。
感动和酸楚交织在一起,如同绳索将林皎月的心死死捆住,勒得生疼。
此时,楚军大营。
穆言衡坐在帅帐内,手里摩挲着一枚狼牙,脑海里却不受控的回忆起林皎月走时割断那缕青丝时的模样。
再想到之前收到的消息,他唤来士兵:“去将贺寒郗叫来。”
士兵却一直不动。
“怎么了?”穆言衡眸色微沉。
那士兵犹豫了好一阵儿说出了真相:“前夜,贺副将带着十几个兄弟去了匈奴大营。”
“说是……要去救林大夫!”
穆言衡眸色一凛,厉声下令:“立即整兵出发!”
“是!”
士兵退下,穆言衡也披上盔甲,拿起长枪往帐外走。
这时,姜雨夭迎了上来:“言衡哥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贺寒郗去救林皎月了,我去接应。”
听到林皎月的名字,姜雨夭眼底闪过抹嫉恨:“她不是匈奴奸细吗?贺寒郗又一直护着她,说不准两人早有勾当……”
“阿夭!”穆言衡第一次喝断她的话。
迎上她泛红的眼,他按了按额角:“她是不是奸细,回来再说,贺寒郗跟我多年,我不能让他出事!”
扔下这话,穆言衡便朝着校场而去,再没管姜雨夭。
时间一点点流逝,东方天际慢慢亮起。
黄沙之中,贺寒郗速度越来越慢,显然是已经体力不足。
林皎月有些担心,照这个情况来看,他们很快便会被追上。
这时,敌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林皎月下意识的回头看,就见百米外,单于冒顿手臂一挥,好像在下发什么命令。
下一瞬,破空声传来——
成千上百的飞箭,齐齐朝林皎月等人飞来!
第10章
林皎月瞪大了双目:“小心!”
可没用,那箭矢还是一根一根刺穿大楚士兵的身体,夺走他们的性命!
贺寒郗边退,边斩落着箭雨。
可箭太多了,突然,一支飞箭刺中了他的大腿。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林皎月也从他背上摔落下来。
她穆不及全身疼痛,想要捂住他的伤口,鲜血霎时间染红了手掌:“贺副将!”
“我没事。”贺寒郗忍着剧痛,一把将箭拔了出来!
温热的血溅洒在林皎月的脸上,腥甜的味道扑满呼吸。
林皎月来不及反应,只听咻咻咻——
又是一波飞箭袭来。
贺寒郗紧紧抱住林皎月,背对着飞箭,将她护在怀里。
剩下的楚国兵飞奔跑过来,瞬间组成了一座人墙挡在贺寒郗身后,替他们挡住飞箭。
噗噗声不断,血液飞溅到林皎月的脸上。
她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墙,直到他们失去呼吸,失去生命,一点点倒塌——
林皎月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通红,好似流下了血泪。
这时,贺寒郗沾满鲜血的手攥着一块护身符,艰难地塞到林皎月手中:“往前跑,翻过那个土坡就是大楚边境。”
“等回到京都,麻烦你将护身符交给我母亲,和她说……儿子没法尽、尽孝……”
话还没说完,贺寒郗的手无力滑落,狠狠砸在一片黄沙上。
“不要——”
穆言衡赶到时,就听见林皎月这一声嘶喊!
他心一震,加快了马蹄。
远远地,穆言衡就看到林皎月跪在黄沙中的单薄背影。
再远处,单于冒顿正拉着弓朝她瞄准——
穆言衡眼神一凛,勒马拉弓,一箭朝冒顿射去!2
锋利的箭矢擦过林皎月手臂,直直射进单于冒顿的马上。
林皎月回头,就见穆言衡骑着黑马匆匆赶来。
他扫过满地尸骸,以及林皎月怀中死去的贺寒郗,最后落在她红肿的眼眶。
莫名的,穆言衡心里有些异样。
他压下情绪,看向单于冒顿,眼里尽是战意:“这是楚国国境,单于是想今夜开战吗?!”
单于冒顿笑了笑:“我可不是来打仗的,而是为了追这个女人。”
“毕竟她的滋味还不错!”
穆言衡心脏无端憋闷了瞬,但随即拔出寒刃,直指匈奴:“退,还是战?!”
冒顿脸色一沉,他看了眼穆言衡身后的数十万将士,终究还是选择离开。
不等穆言衡下令,大楚将士立刻上前为战死的兄弟收尸。
林皎月只是呆滞的站在原地,朝阳下,她满身的鲜血更加鲜明刺目!
“林皎月,过来。”
此话一出,林皎月转头看向他,眼神里一片空寂,不见一丝爱意。
穆言衡心咯噔一下,不等开口。
林皎月就走了过来,递来一浸染着鲜血的护身符:“这是贺副将的遗物,他临死前说……说要把它带回京给他母亲。”
她每说一个字,喉间都一阵哽涩。
穆言衡垂眸看着,伸手接过:“好。”
“其他事等回营再说。”话落,他便带着士兵朝楚国大营回去。
林皎月却没动。
她看着远处为保护她而死去的将士和贺寒郗,眼泪夺眶而出。
她只恨自己没能直接死。
若死了,贺寒郗就不用冒险带人来救她,这么多楚国的将士也就不会就此丧命。
命数无几,清白不在,家人尽亡,所爱之人另有所爱……
林皎月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她抬头看着天空,沙漠的日升格外的美丽,漫漫朝阳映衬着血流成河,触目惊心。
也许死在这里也不错。
做下决定,她拿起了贺寒郗身边的剑,抵在脖颈。
穆言衡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林皎月!你干什么?!”
他连忙跳下马背,冲过去,欲要夺走她手中长剑。
却终究晚了——
林皎月猛地一使劲,鲜血瞬间喷薄而出,染红了整个天空。
穆言衡只来得及接住她倒下的身躯,他泛凉的大手捂住她脖间的伤口,想将血止住,但无济于事。
“林皎月,你挺住,我现在带你回军营,林伯阳一定能救你!”
听到林伯阳的名字,林皎月眼神亮了亮,但转瞬就越来越模糊。
师父……应该会原谅她唯一一次任性吧?
林皎月嘴里涌出了大量的血,鲜血瞬间染红了那件早已血迹斑斑的里衣。
她颤抖着手掏出一个锦帕交到穆言衡手中:“从此我们……再无干系!”
穆言衡打开,就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的,赫然是云家之女云皎月和他的赐婚圣旨!
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林皎月手里?!
一个荒唐的念头从心口冒出,穆言衡心中第一次感到害怕。
他紧抓着林皎月的手:“你到底是谁?”
林皎月躺在他的怀里,第一次感受他身上的温度,却发现自己冷的可怕。
“穆言衡……我姓云……云皎月。”
话落,她的手从穆言衡的掌心骤然滑落,砸在黄沙上。
头一偏,气息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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