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玄奕的眼眸过于癫狂。
前魔尊居然背脊生寒。
“不,不对!逆,逆子!你要做什么!本尊是生你的爹!”
他费劲心里抽取苏汐羽的那一缕神识,为的就是保命。
这逆子居然大逆不道!居然为了个女人与他翻脸!2
封玄奕已然对他厌恶至极,一脚踩在他的肩头。
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眸底清冷一片,仿若在凝视一个已死之物。
“从今往后,天雷之禁便是你的立身之所!本尊会命人在此处修建一座铁牢,而你!除却日日遭受雷刑,本尊还会命人日日来取你的心尖精血,这遍地的小金莲,便由你来将养!”
“逆子!你不能!”
前魔尊吃痛拧眉,还不等他开口,心尖忽然一阵剧痛。
他低头,就见封玄奕手持穿天戟,果断划开了他的心口。
“你个逆子!本尊要,杀了你!”
呈金红色的心头血溢出,不一会儿就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摊。
可封玄奕还不解恨。
他残忍的咧着嘴,一脚踩在他的腹部。
“你当日污蔑汐汐,撺掇我剥了汐汐的仙骨,这痛,不妨你自己尝尝?”
前魔尊吃痛,猛烈的咳出一口血来。
他目眦欲裂:“逆子!你敢伤本尊!你信不信本尊杀了!”
“笑话,你觉得单凭你这样,你杀得了我?”
话落,穿天戟径直插进前魔尊的身体。
巨大的疼痛,险些让他两眼发黑,失去意识。
封玄奕有意折磨,分明眨眼的工夫就能解决的事儿,他偏拿着那穿天戟在他脊骨上不停的滑动。
每每要晕厥,脑中便会注入一股灵力让他清醒。
他被踩在脚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硬生生受着。
“疼吗?”
封玄奕的笑意近乎残忍。
“汐汐也疼,她都受得,你怎么就要晕呢?”
穿天戟精准找到仙骨的位置,终于停下。
前魔尊费力的喘着大气,缓和不过一息。
仙骨离体。
这一下,他再也受不住,吐出一大口血,颤抖着晕厥过去。
封玄奕冷眼凝着,眸底的厌恶不加遮掩。
扔下前魔尊那根仙骨,他甚至不稀多看一眼。
“来人!从今往后,日日都要他受一回这剔除仙骨之痛!”
外界都在传,魔族的魔尊疯了。
自太子妃仙逝,他再无心政事,为寻妻子,没日没夜在外打探。
上天入地,六界几乎要被他翻个遍。
他像是不要命一般,哪里都去。
进不去的地方便闯,从没有什么能拦住他的脚步,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他也浑不在意。
这么些年,他从未有一日停歇,那双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
世人皆道他爱妻如命。
他的妻子若是知道,必定欣喜。
这些话不乏有传到他耳中的。
听过,他也只是抿紧薄唇,满脸的苦涩。
他的汐汐才不会欣喜呢。
她就是不想见他,才会让他上天入地,哪哪都找不着她。
他的汐汐,早就不要他了……
斗转星移,三百年岁月,弹指一挥间。
南山仙门口,苏汐羽手执长剑,挥汗如雨,正顶着烈日比划着师傅出山门前教她的最后一式——破天幻月。
“哟,这小傻儿又在假模假式的比划什么呢?”
身后一群身着道袍的男男女女凑在一块儿,看着她的眼底满是讥讽。
为首的男子笑声最为猖狂:“天天挥剑又有何用,小傻儿你学的会吗?”
话落,周围的人相继发出一声爆笑。
苏汐羽却处变不惊。
这些奚落于她而言,早就习以为常。
她是师傅在南山山脚捡回来的。
不记得自己打哪儿来,不记得要往哪儿去,寻不着父母找不着家。
见到师傅的第一句话便扬言要杀光天下所有魔族。
师傅看她可怜,大手一挥给了她一碗甜粥收她为徒,赐名汐月,苏汐羽。
自此她便在这人人仰慕却望尘莫及的南天山门住了下来,成了霁林的关门弟子。
她打小就比其他弟子愚笨,学什么都学不会,却日日嚷着要杀光魔族。
大抵是这番模样太好笑,大家都叫她小傻儿。
可她明明有名字,师傅说她叫汐月,苏汐羽,可好听了。
“如何?今天可还要偷溜下山去斩魔啊?”
为首的男子踢了块石头砸在她手上。
长剑掉落在地,苏汐羽闷闷不乐的皱起眉。
身后又是一阵嗤笑:“就你这样还斩魔?你忘了你霁林师傅说你什么了?明明是个傻儿却偏偏执着于杀魔,你师傅都嫌你戾气太重不肯教你大招大式,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那三脚猫的功夫,当心魔没杀掉,把自己栽进去。”
“才不要你管。”
苏汐羽抱着长剑起身。3
说不过他们,她躲着还不成吗?
子时三刻,苏汐羽偷偷溜出山门。
几年来,她日日如此。
只要师傅下山不在,她绝不会纵容自己清闲。
她有宏图大志,她要杀光那些祸乱人间的魔族!
只是今日与以往不同。
她轻装上阵带上了全部家当。
以往她只在南山山脚寻魔,却从未寻到过一只。
若非前些天偷听到师兄们的谈话,她大约一辈子都要被蒙在谷底。
南山山脚人杰地灵,头顶山门,岂会有魔物敢来侵犯。
也难怪人家说她傻。
紧了禁背后的包袱,苏汐羽决心要去历练。
她已经给师傅留过书信了,师傅回来就能瞧见。
书上说,魔族最爱阴盛之地。
苏汐羽根据罗盘的指示下了南山一路往西,走了许久才遇到一处竹林。
那竹林幽深静谧,苏汐羽才靠近,手中的罗盘便不受控的疯狂转动起来。
苏汐羽大喜,忙将罗盘藏进袖子里,飞快的小跑进去。
她没发现,踏进竹林的那一瞬,一道暗色的波光圈住她,转瞬即逝。
越往里,耳边的声音越小,周身寒气凛冽。
分明是六月的天,苏汐羽竟觉得汗毛耸立,凉意刺骨。
耳边,万籁俱寂,方才还叽叽喳喳的蝉鸣,瞬间消失无踪。
苏汐羽心都提了起来。
把背后的长剑抱进怀里,她贴着竹子慢慢往里,影影绰绰听见了几声闷哼。
包里的罗盘越转越快,一颗心提到嗓子口。
“滴答。”
脸上被一滴冰凉砸中。
她身子一僵,鼻尖紧跟着闻到一股血腥味。
“呵,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头顶,一道冰凉的声音比周身的寒意还甚。
什么时候!她全然没察觉到!
苏汐羽心慌一瞬就要往后退。
耳边忽然转来一阵衣袂翻飞的声响。
凌厉的寒气逼近,她躲闪不急,下颚被一只大手桎梏住。
那手好似寒冬腊月埋进冰雪里,碰到她的瞬间,冻的她一颤。
“啧,还是个小道童?”
清凉的男声缱绻绵长,却不带一丝情绪。
“抬起头来,给本尊瞧……”
嘴角笑意猛然顿住。
月光下,那张小脸赫然闯入封玄奕的眼帘,干净纯粹,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
心上骤然一窒,他的瞳孔不受控的放大,颤抖,身子僵在原地。
“汐,汐汐……”
第14章
“你……认识我?”
苏汐羽被他的反应骇了好大一跳。
跟前男人剑眉星目,脸上沾着几滴殷红,两人之间不过咫尺之距。
凉月落下,打在他冷硬的面庞上。
上一秒他还阴气沉沉仿若要吃人,不过转瞬就愣在了原地。
见男人缄默不言,苏汐羽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我和你,认识吗?”
封玄奕回神,嘴角的冷笑皲裂。
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不认识。”
视线下移一瞬,像是怕她消失,他又匆匆看回来,解释了一句:“你道袍上绣着个汐字。”
苏汐羽似懂非懂的点头,看他一眼,又指了指了他掐着自己下颚的手。
“既然不认识的话,那你能先松开我吗?你捏的好紧,还挺疼的……”
“对,对不起!”
封玄奕身子一颤,像是做了错事儿一般,迅速收回手。
那双眸子却跟定在了她身上一样,半分不肯挪。
半晌,他哑然张唇,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汐汐是你的小字吗?”
苏汐羽摇头:“我没有小字。”
后退一步和他拉开些距离,苏汐羽警惕的打量着他:“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身上还全是魔气,你是……”魔族吗?
最后三个字,她吐不出来。
小手紧紧抓着长剑,胆战心惊。
仿若只要他敢点头,她的剑就要出鞘。
封玄奕立时卸下周身的魔气,矢口否认:“我不是。”6
他脑子飞速运转,讪讪笑道:“我是游历在外的医者,路过此地被一只魔物重伤。”
“重伤?”
苏汐羽脑子是不太灵光,可她又不是真傻。
这人身上只见血迹,哪里有伤口。
“这,这里……”
封玄奕紧张的侧过身。
动作间,手中灵力悄然运转,在腰背上狠狠划出一条血淋淋的口子,触目惊心。
苏汐羽眼神一颤,下意识的扶住他:“这么严重,那你刚刚还从树上翻下来!一不留神会摔死的吧?”
封玄奕任她扶着,冷眼对暗处的魔兵使了个眼色。
乌压压一片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竹林的魔气也在顷刻间消散,只留了些余韵。
他扯出一抹笑意,怔怔的看着那张脸:“无事。”
苏汐羽只以为他是疼傻了。
不然谁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傻笑的啊。
扶着封玄奕出了竹林,这会儿手边也没个能止血的东西,苏汐羽只能把他放在一棵树下,打算去寻些药草来。
封玄奕见她要走,身子一紧,挣扎着也要跟上:“汐汐,别再扔下我了……”
苏汐羽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回头不解的看着他:“你伤成这样,我肯定不扔下你啊,我只是去给你找些草药来。”
封玄奕摇头,刚想说不要,对上那双微微皱起的眉宇,他又软了心。
“我这儿有,不用费力去找。”
从袖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封玄奕怔怔的看着她,在递与不递之间犹豫。
苏汐羽看不懂他眸中的复杂,自然接过那瓶药粉握在手中。
她以前没少给自己上药,这事儿她熟。
一瓶药倒出去一半,苏汐羽没敢有太大的动作。
撕下裙角给他包扎好之后,看了眼远方,犹豫一瞬还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