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目光看向小书房，警惕的摇了摇头：“不劳烦姑娘了，奴才自己去找就好。”
盛小梨没再开口，抬脚出了屋子，透过打开的窗户缝往里头看，就见云水将那本藏着信的书拿起来翻了翻，看见信还在才松了口气：“真是越来越糊涂了，爷让我拿几本书出来，我怎么把这个也稍带出来了，好在东西没丢……”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摸索着转动了旁边的花瓶，书架咔咔响了两声，然后露出来一个暗格，他将书放了进去，随后随便拿了点什么，转身往外头来了。
盛小梨拐到了墙角，没有让云水看见自己，等他走远了才慢慢走出来，心里却一沉，云水这样紧张，那封信大约是真的，所以那封信被自己看见，也可能真的只是个意外？
那摆在她面前的问题，就彻底变了，要不要推贺漄一把？
只要把那封信交出去，她的目的就算达到了，以后再也不必留在凉京，不必再看见贺漄，也不必自责后悔了，要交出去吗？
她陷入沉思里。
天不知不觉就黑了下来，贺漄回来的比昨天还要早一些，盛小梨有些意外，可念头一转就有些明白了，想必是身上的伤不好受，有些扛不住了，也或许是守城门的日子，让他有些受够了。
贺漄的脸色果然比昨天还要不好看，他今天难得能在家里用晚饭，却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是不是很累？”
盛小梨面露关切，贺漄换了筷子给她夹菜：“不必理会我，只是中午吃多了。”
他说着话一直扭头看外头，盛小梨琢磨着他应该是还惦记着去给长公主请安，便也放下了碗筷：“我陪你去慈安堂吧。”
贺漄僵了僵，犹豫片刻才答应下来：“好。”
两人背着一身月色慢慢往慈安堂去，天气已经越来越冷，盛小梨虽然没有多大感觉，可身体毕竟留下了病根，不知不觉间，手指就冰凉了。
她正要揉搓一下，贺漄的手忽然握了上来：“冷吗？”
盛小梨摇摇头，她的确是不冷，但手凉却不受控制，贺漄没再追问，大约是觉得她在逞强，然后便将她的手虚虚的握进了掌心里。
盛小梨垂眼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心里莫名的有些遗憾，要是她刚来侯府的时候，贺漄对她能有现在的一半好，该多好。
慈安堂就在不远处，她压下心里杂乱的思绪，将手抽了出来：“我就不进去了。”
贺漄轻轻应了一声，抬脚往前走了两步，正要抬手叩门，灯火辉煌的慈安堂，就突兀的黑了下去。
第300章 母亲不肯见我
盛小梨一愣，这灯熄的未免也太凑巧了，倒像是不愿意见贺漄一样。
她不由抬头朝男人看过去，正想问问他还要不要进去，就见他敲门的手正慢慢垂下去。
人还是那个人，可兴许是今天的月色太过清冷，竟照的贺漄有些落寞，他站在慈安堂门外，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越发衬得他孤单伶落。
盛小梨心口莫名揪了一下，忽然间就很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吞了下去，这时候她要做的不是安慰，而是挑拨，让他们那本就不算和睦的母子关系越发糟糕。
“……长公主以往都睡这么早吗？”
她听见自己这么说，然后贺漄半晌都没开口。
她有些按捺不住，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却见贺漄正回头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的瞬间，对方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笑不算好看，可眼睛却像是将月光都吸了进去，清凌凌的荡着波纹，仿佛能看透人心一样。
“大约……是吧。”
他低低说了一声，然后抬手隔着门板朝里头行了一礼，却是一声没吭，一字没说。
里面的人既然不愿意见他，他便不开口去惹人心烦。
盛小梨找了药出来，等贺漄解开衣裳的时候，她却愣住了，早上包扎好的细布，眼下竟然红彤彤一片，全都被血晕染了。
鞭伤怎么会出这么多血？
她试探着去解布条，可很快就发现干涸的血液已经将布条牢牢的粘在了一起，她只是试探着拽了拽，贺漄的身体便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喉间也溢出了一声闷哼。
当初贺漄小腹被刺的时候，她都没听见这个男人喊疼。
“对不起。”
她有些不敢再动作了，贺漄忽然抬起手，用手背蹭了下她的脸颊：“我刚才只是没防备，也没有多疼，你扯吧。”
盛小梨抬手摸了把他的额头，湿漉漉的，全是冷汗，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嘴到底有多硬，这种时候还要撒谎。
她就该按照他说的，真的去扯才对，让他好好吃一次亏，才知道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逞强的。
可惜了，她还不能彻底将心里的恶意都朝贺漄发作出来，只能忍一忍了。
“彩雀，打些热水来。”
彩雀连忙应了，没多久就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瞧见贺漄一胸膛的血，忍不住叫了一声。
贺漄眉头一拧，他从来不喜欢旁人大呼小叫，因此下意识就想教训彩雀，可话到嘴边，眼角就瞥见了盛小梨也不算多好看的脸色，话又咽了下去，算了算了，和个丫头计较什么。
他扯了扯衣襟，将血淋淋的胸膛遮了起来，但很快就被盛小梨再次掀开了：“别乱动。”
她的眉头也拧了起来，看着有些不耐烦，唬得原本还想开口的贺漄默默的闭了嘴，重新躺了回去。
彩雀也没敢再说话，兑好了热水端到了盛小梨手边：“姑娘，可要奴婢帮忙？”
盛小梨摇了摇头，让她下去了，自己撸起袖子一点点浸湿了贺漄胸口的细布，只是就算如此，仍旧难免会有粘连，等她将细布全都揭下来的时候，贺漄连嘴唇上的血色都退了下去，只是除了最开始的闷哼，他再没发出声音来。
“长公主也不在，你可以喊。”
“罢了……”
他撑着床榻试图坐起来，被盛小梨摁住了肩膀：“别着急，还得上药，我去换盆水。”
她匆匆站起来出了门，等回来的时候，贺漄还躺在床榻上，眼睛却已经闭上了，呼吸也跟着轻缓了起来。
他竟然睡着了。
“这么厉害的伤，怎么睡得着？”
她叹了口气，抬手拧干净了布巾，一点一点擦拭贺漄的伤口，试图将血迹清理干净，可许久过去，那胸膛上仍旧是血淋淋的一片，甚至连伤口都有些模糊不清。
她起初以为是血迹晕染的，现在才察觉到不对劲，靠近些看，分明是伤口被撕扯挤压过。
今天陈敬如又去了？那为什么那个幕后黑手没有给自己送信？
她一走神，指尖不小心戳进了贺漄伤口里，床榻上的男人一颤，猛地一侧身弯起了腰。
盛小梨一惊：“对不起，我不小心的。” 贺漄舒了口气，仿佛是压下了这份痛苦，只是看过来的目光略有些复杂，有暗淡，有无奈，也有纵容，但不等盛小梨深究，他就再次闭上了眼睛，放松身体重新躺回了床榻上：“……没事，不必在意……可要再碰一碰？”
盛小梨连忙摇头，觉得这人大约是刚才疼糊涂了，她都说了，是不小心的。
可她懒得再解释，也不敢再走神，只是那伤实在是有些可怖，她总觉得自己待会还会手抖，干脆找个话题，好分散注意力：“今天那个人有没有再去？有再遇见麻烦吗？”
贺漄摇了摇头，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没有，就算只是个寻常守城卫，也是大昌的战士，不是能随意为难的。”
盛小梨想起来，他昨天挨罚，好像的确是因为先对陈敬如动过手，心里不由就信了：“那就好……能坐起来吗？我给你包扎一下。”
贺漄很听话，由着她摆弄。
“睡吧，我看你的伤好像更厉害了一些，明天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贺漄含糊的应了一声，盛小梨也没多想，毕竟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种事情也不必旁人操心。
然而第二天晚上，贺漄再回来的时候，却连伤口都不让她看了。
她有些困惑：“总不可能两天就好了，我给你上点药……”
贺漄摇了摇头：“已经不碍事了，我自己也能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