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黄堃(凶刃)-小说黄堃凶刃全文无删减版免费阅读

时间:2023-04-15 15:03:35   热度:37.1℃   作者:网络

菜农是只能穿解放鞋的,下雨天,还要穿雨鞋,长筒雨鞋。
因为摘菜都是在早上,赶着露水还在的时候摘,才能赶早卖个好价钱。那时候,菜地的泥巴都是湿的,菜叶子也是湿的。穿着解放鞋,就不怕粘了泥巴,也不怕脏鞋。
如果是下雨了,就要换成雨鞋,长筒雨鞋。踩了稀泥巴也不怕,摘完菜,找到水管,拧开水龙头一冲,就都干净了。
没有水龙头,在哪个水沟里也行。
不管是穿着解放鞋,还是穿着雨鞋,在梦境里,我都是用扁担挑着两个空了的竹筐。竹筐,竹篓子,你见过这种东西吗?扁担挑着的,两头都有。
你在北京,有这种东西吗?也是这么叫的吗?
其实就是两个竹篾编成的大筐。菜,装在里面。沿街叫卖,或者在菜市场里摆地摊。菜农是没有固定摊位的,那些有固定货源的菜贩子才有。
那些人的收入,要好得多。
我不是在和你说买菜,我只是在说菜农。每次出现在梦境里,我的菜都已经卖完,我要把空了的竹筐放在地上。
我累了,要坐下来休息。
坐在马路边,坐在学校花园边,坐在石台阶上。
我的解放鞋可能沾了泥巴,还有草叶,也可能沾了露水。还可能露出了脚趾。不是袜子破了,菜农就不穿袜子的。只穿鞋。
破的,是鞋子。
你来了,还是穿着那条淡米黄色的冬裙。那双精致的,擦得锃亮深米黄色的小皮鞋。对,都是米黄色,那是我的记忆里,你一直以来的样子。
白色的袜子。你好像一直都喜欢白色的袜子。
上装是什么,我忘了。是白色的衬衫,或者是别的。不记得了。梦境里你的上装都是模糊的。
或者是因为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低着头的。虽然是仰视,但是对于我,仰视你是态度,而不是角度。我只能看到你的裙子,鞋,袜子。看不到你的脸,也看不到你的衣服。
但是不管你穿的是什么,你都会是明眸善睐。像春天的花蕾,像云间的仙子。甜美,婀娜。
永远都是。
“你来了。”
你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红唇白齿。
“嗯,我来了。”
在梦境里,我也要努力表现得从容,和自信。但我知道,在你面前,无论怎样,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境里,我都做不到从容,也做不到自信。
你的朋友们都来了,他们和你一样,穿着和你一样亮丽的衣衫,像你一样,从不强装镇定,不用表现和伪装,就足够自信和从容。
他们围住了我。欢声笑语,他们当然知道你是我的妻子,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他们要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一个卖菜为生的菜农。和你,和你的朋友,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一个穿着冬裙,小皮鞋,端庄,秀美,摇曳生姿的你。一个穿着破洞解放鞋,浑身汗湿,可能还汗臭的我。
在你的朋友们的围观下,我只能掏出自己兜里的钱,也许钱是唯一能掩盖我尴尬的手段。那是我身上所有的钱。
可是在所有的梦境里,我能掏出的钱,都是一把硬币,就是一把一元的硬币。一把硬币,能有多少钱?30,还是 40。
就算是一捧硬币,又能有多少钱?
“你来了!”
你说,你还是说这句话。
在一群围观的人中,只有你和我说话。而且一直都是语笑嫣然。就好像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从来不会顾虑我的身份,我的家庭。
就只是喜欢我,钟情于我。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梦境,都不是假的。
那就是我做梦,还没做醒。
“我来了,你认识我是谁吗?”
2017 年 3 月 27 日,星期一。农历二月三十。云城,暴雨。
“你来了。”
“你来了,我也来了。但是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我该称呼你,还是她。
你是第二人称,她是第三人称。我是想说你的,说“你”,好像是真的在和你对话,虽然你听不到。但我的心里,就是在和你对话。
但是我只能说她。
她当然不知道我是谁,也不会看到我是谁。她都没有看到我的正面,连靠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雨下得太大了。瓢泼一样。四周都是雨声和风声,还有打雷的声音,她肯定是听不到我的声音的。她连看都没看到我。
现在是 16:25 分。北京时间。
正是下午,可是天都已经黑了。是因为乌云密布,不见阳光。加上雨下得那么大,什么也看不见。街上行驶的私家车,公交车,都是车轮扬起老高的水来,是积在地面的雨水。
雨下得太大,城市的排水系统过载,雨水当然就要积在地面。
她躺在地上,脸向下,是扑下去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只是她感受不到冰冷了。
身上穿的是圆领的白色 T 恤衫,牛仔短裤。这是夏天正常的打扮。T 恤衫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所以看得到她的胸衣是浅粉色的。
我的视力一直都很好的。不仅能看到她胸衣的颜色,连后面的金属搭扣都能看到。
她没有戴眼镜,刚才用手捂住她眼睛的时候,没有碰到眼镜。
是长发,有一个马尾辫。头发也都打湿了。
她长什么样子?圆脸,瓜子脸。还是包子脸。
你是什么脸型?好像我就没有认真地看过你的脸。只知道你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吹弹可破。面容娇美,五官精致。
这是你吗?还是所有的文学作品里对美丽女性的描述,都是这样的?那我说的就很可能不是你,是在背诵文学作品里的某个人物。
打雷了。炸雷。
这是云城 5、6 月间常见的雷暴雨,现在才 3 月底,这场雷暴雨,来得早了一些。
这个死掉的“她”,是想到哪里去?她不是来避雨的。这片拆迁工地,这间屋子虽然是仅剩不多的,可以提供避雨的场所,但是她进来,肯定不是来避雨的。
避雨的人,应该像我一样,躲着就不动了。她,却是穿过屋子,还在向外走。
她是不是要赶着回家。她的家在这片拆迁工地的另一侧吗?走这片工地,可以近一些。雨那么大,少走一点,也可以少淋雨。可以早点回去,烧姜汤,发汗,洗澡,换衣服。
还是她的家里,有人等着她。
1、2、3。我是数了三下的。三下,她没有再醒过来,也没有一个人出现,看到我。
如果她醒过来,哪怕只是哼一声,我一定出手救下她,不让她死。努力不让她死。如果有人看到我,我也一定不跑,不躲。更不会杀死那个看到的人,或者杀死我自己。
我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但都没有出现。
刚才,10 分钟,20 分钟以前,我的心里,是比外面的风声雨声还要汹涌澎湃,势不可挡的声音。是潮汐声,是浪涌,拍打在沙滩上。一波一波。一浪一浪。
哗哗哗!哗哗哗!
打在沙滩上,打在心里。耳朵里都是哗哗哗的声音,别的,什么也听不到。
就像杨过在怒涛里练功。就像《青蛇》里,张曼玉和林青霞掀起的水漫金山。
我不是要杀你。是恰好,你来了。
现在,哗哗哗的声音还在,但已经轻柔了很多。雨声,风声,雷电声,也重新回来了。
你知道吗?此刻,看着她扑倒在我的面前,血液从咽喉部位流出,很快被雨水稀释。我心里想到的是《骆驼祥子》里面的片段。
《骆驼祥子》,《四世同堂》,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不会去看这样的小说的。现在,我不仅看了,还能背诵里面的某些片段。
“祥子一气跑回了家。抱着火,烤了一阵,他哆嗦得像风雨中的树叶。虎妞给他冲了碗姜糖水,他傻子似的抱着碗一气喝完。喝完,他钻了被窝,什么也不知道了,似睡非睡,耳中刷刷的一片雨声。”

?二十八、藏锋
市局刑警队,刘余川的办公室。
整个楼里亮着灯的办公室已经不多。只是夜间的值班人员和负责夜间的办公室了。
“你喜欢看动物世界吗?后来改版后的‘人与自然’也算。”
许畅的声音。
还是那样轻盈,灵动。好像完全没有参与几个小时前分别发生在荆华实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和市局审讯室的一次漫长的询问,和另一场‘跌宕起伏’的审讯。
不管是最后情绪完全失控,像女人一样痛哭,然后开始抽泣,不断重复几句话的田文明。还是在回忆中多次陷入沉思,到最后自己也变得有些失落和伤感的冯兰仙。都没有能够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她好像就是整个事情的旁观者。
“我说的是赵忠祥老师配音和主持的那个版本。我念初中的时候,特别想做播音员,是电台的播音员,不是电视台的主持人。我喜欢听那些动听的声音,不喜欢看那些漂亮的人。”
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等刘余川回答,继续说话。
这种说话的习惯,刘余川已经基本掌握。许畅就喜欢用一种迂回的方式,阐述她的某个观点,或者意见。
先用一件别的事情,别的人,说起。再从这件事情和这个人,引入自己想说的话。
那件她先说的事情,和那个人,是为她说的话,提供的佐证。
“我不喜欢做电视节目主持人,看着主持人站在台子上,我就难受。因为我从小就站不住。我爸说我说话的时候动作多,手脚不动都说不了话。肯定不适合主持节目,搞不好会把手里的话筒扔了。但是我声音条件好,可以做电台的节目主持人。”
从动物世界,说到中学时代的爱好,还不大不小开了个小玩笑,自黑了一下,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的,那她到底要说什么。
“我就喜欢赵忠祥老师的声音。有共鸣,有磁性,像是喉头在轻轻地震颤,说话的声音都能感觉到声带的颤动。好听。可惜我是女的,模仿不了他的声音。但我喜欢他讲的故事。”
“赵忠祥老师已经不主持节目很多年了。”
刘余川自己都想不到,为什么会接了这一句话。动物世界,他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了。
说完这句话,他看到了许畅的微笑。
“在有一期节目里,赵忠祥老师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是一个关于象群的故事。非洲象象群。我讲给你听。”
非洲象群!许畅这是又找到了什么?
“非洲的稀树草原上,象群的生态结构是几头成年雄象,带领着多头成年母象,和多头幼象。一个象群的数目,都是几十头象的规模。其中,成年雄象是最重要的,是象群的核心。”

“因为体型的原因,非洲象在草原上就是无敌的存在,狮子,鬣狗,这些肉食性动物,都不会,也不敢把非洲象作为狩猎对象。象群的食物,饮水,都是得到充分保障的。而且,非洲象是群居性的动物的,连抓一个落单幼象的机会都没有。象群没有天敌,除了人。”

“象牙,是盗猎者最想得到的东西。一对成年非洲象的象牙,在黑市上能卖到 10 万,甚至更高的美元。很不幸,这群非洲象为首的几头雄象,成为了盗猎者的目标,都被打死,砍掉了象牙。”
野生非洲象,象牙。什么意思?
连续几次,他在和许畅说话的时候,都不能马上领会意图。
“所幸,动物保护组织的人及时发现了这个象群,采取有效措施保护了它们。在保护者的监护下,象群没有再受到伤害,得以健康成长,小象也一天天长大。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问题出现了。”
“由于象群里的成年雄象在小象小的时候就被偷猎者打死了,小象是在母象的照顾下长大的。这些小象有雄象,也有母象,长大成年后的雄象,成为了象群哪一个区域不稳定的因素。你猜是什么?”
又是微笑。许畅没有看向刘余川,这表示虽然是个问题,但并不打算让刘余川来回答。
“没有了更大的成年雄象约束,成长的过程,又没有成年雄象的引导,这些长大的雄象肆无忌惮,到处惹事。它们驱赶水塘边饮水的角马,挑衅犀牛,把鳄鱼踩得四处躲。用象鼻吸水,喷来喝水的狒狒群。还撵走了非洲猎豹,不让人家喝水。”
这不是和人类世界里那些 15、6、7 岁的男孩子一样的毛病吗?
“更致命的是,在整个草原上,没有谁敢和它们对抗,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哪怕是刚成年的雄象,也是无敌的。犀牛都不是它们的对手。象群,已经成了那个区域,生态不平衡的最主要原因。
“既然是‘人与自然’选择的故事,当然不会就这么结束,总不能在电视机节目里,都用一个悲伤的结局用来结束吧。人类既然可以杀死大象,又拯救大象,自然也会给象群恢复平衡。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吗?”
这次是面向刘余川的,两个人四目相对。
“引入新的成年雄象。ᵂᵂᶻᴸ”
重塑规则。让象群重新恢复“生态平衡”。刘余川明白许畅的意思了。也明白了许畅将这个故事的指向。
田文明 14 岁,父亲就死了。在他的少年向青年成长的时代,他是母亲带大的。他的父亲和母亲都不是昆州本地人,也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帮助。就算有,那个时候的交通条件,恐怕也来不了。
而他的母亲,也在他 20 来岁的时候,也离开了。
就相当于,他的少年成长期,是缺少“雄性”元素约束和规范的,在成年后的磨砺期,也是缺少家长引导的。他所有的问题,都只能自己寻找答案。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寻找答案。
这是不是他选择用杀人这种方式发泄内心情绪的原因。
但许畅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真聪明,一下就知道答案了。”
说完话的许畅,又扭过头去。
“你知道吗?冯兰仙对田文明的评价是:华而不实,哗众取宠,最后只能是一事无成。”
刘余川又沉默了。卢一品、聂云斌和冯兰仙的谈话,他也看了。虽然目前还只是冯兰仙的一家之言,具体情况还需要继续落实,寻求佐证。
但也几乎可以肯定,田文明和他的父亲,那个建国前的知识分子田知赟,是“迥然相异”的。
田知赟,是一个踏实,吃苦耐劳,不计名利的实干家。有着知识分子的气节和风骨。为了国家建设,不远千里来到边疆。担任一个工厂的技术副厂长,钻研技术,研究方案。
对于他,工作恐怕是第一位的。
田文明则完全不同。他热衷的,追求的,都是那些浮华,看似光鲜亮丽的,鲜衣怒马的东西。组织活动,写宣传文案,策划年册,给工人送水送饭。
用一种,最不符合工厂要求的方式,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成为了工厂的重要因素。留下自己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些一定不是他父亲教给他的。恐怕也不是他母亲教给他的。
但是,这还是不符合工厂的发展要求的。
所以,他终究被淘汰了。只是那个直接或者间接“淘汰”掉他,让他彻底在昆州水泥厂(荆华实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成为可有可无角色的人,是冯兰仙。
是田文明眼里,最可能让他接近自己知识分子父亲的宋建军的妻子。还是他的领导。
“接下来你要干什么?”
许畅又跳出了刘余川的思维,让刘余川一下子也没能从田文明身上回过味来。
“呃!”
“你是想从年册入手?”
果然,许畅发现了刘余川的秘密。
在刘余川的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摞同样大小,同样封面的相册。是,是相册,封面上就写着相册两个字。
是同样的款式,同样的外观。写在上面的字也是一样的。
一共有 11 本。这是从 1984 年到 1994 年的昆州水泥厂年册。“相册”两个字是印刷体,年份,却是统一用红笔写成的。
是很工整的毛笔字。
所谓年册,其实就是这一年里,厂里发生的各种重大事件的概述。每一年的重大时间,也基本是固定的——有年初复工启动仪式,有年终考评发奖,有工会活动,有节日领导对职工的慰问。
只是某些年份,有一些需要大书特书的东西。
比如技改,比如首次利税过千万,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宴请全厂职工。
11 本年册,从拍照,到选取照片,装到相册里,再给相片配上文字,所有的工作,包括相册的选择,都是田文明一个人完成的。这是他每一年最自豪的工作。
“1984 年第一次制作年册,同样的相册,田文明就一口气买了 12 本。他说 12 年是一轮,要做,就至少要做完一轮。所以 12 本的外观要完全统一的,不能各是各的样子。”
这些话,应该也是冯兰仙说给卢一品和聂云斌听的,许畅比刘余川看到的更多。
“相册,是田文明最骄傲,最自豪的东西。用他最得意的部分,最后击溃他的心理。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但是你还是不高兴,是吗?”
轻盈的语调好像一下子不见了。这声音里,不知道是抚慰,还是询问?还是别的。
“你想要的不是 20 年前的白银杀手,是现在在昆州的杀手,是吗?”
“你知道什么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找到了另一头大象。”
“喂,你好。是左晓清女士吗?”
刘凡钰终究还是拨通了这个电话,这是田道巍给她的号码。左晓清,田道巍所说的,能够给警方侦破齐慧欣被杀一案,提供重要线索的关键人物。
这一点上,田道巍对刘凡钰拿捏得很准确。
只要提到对齐慧欣的案情有帮助,刘凡钰是一定会答应的。这是她欠齐慧欣,也是欠田道巍的。
“你好,我是。你是哪位?”
“你好,左女士。我是昆州市城市发展银行的业务员。你给你的孩子在我们行购买了投资型保险项目,你还记得吗?”
“呃,是的,是的。是我购买的。”
田道巍不知道从哪里打听的消息,居然查到了左晓清自己的孩子买了理财型保险。还就是在昆州市城市发展银行买的。
刘凡钰只需要找个人,就能落实了。
“是这样的,左女士,你孩子的理财保险项目就要到期了。你签的是到期可续签三年的合同,现在就有一些问题需要和你落实一下。”
“是,当时说过的。三年到期后,本息一起,可以重签合同,根据重签时候的市场价格重新计算利率。”
说到钱,左晓清很自然就入套了。
“这样吧,左女士,我们定个时间,见个面,把细节落实一下。也算是我的一笔业务。银行有的一些优惠和窍门我也告诉你,让你更多一些好处。”
“好的好的。你说,我什么时候去找你。”
“左女士,咱们在外面见面吧。我跟你说的,也是不好在银行里说的。只是最后签合同,你要来银行找我签,才能算我的业绩。”
说谎的感觉,很不好。刘凡钰要不断提醒自己这是在帮齐慧欣,才能把话说完。
“好的,你说时间和地点。我来见你。”

?二十九、一击
2018 年 7 月 2 日,星期一。农历五月十九。晴转多云。
除了年份之外,11 本外观看上去完全一样的昆州水泥厂年册,都已经摊开,摆放在了审讯室的桌子上。
11 本年册,使用的都是上世纪 80 年代的老式相册。封面是厚纸板,看起来很厚。11 本都摊开,有好大一片,需要两张桌子才能放得下。就摆在审讯室的中央。
这两张桌子,是审讯室里仅有的,算得上是“家具”的物品。其他东西都撤走了。包括椅子。
相册是按着时间顺序摆放的,从进门的位置算,桌子远端上方 6 本,1984 年——1989 年。近端下方 5 本,1990——1994 年。
这些相册,都在荆华实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厂史纪念馆里。是记录工厂变化的记录。其中的几本,在举办昆州建市 50 周年成就展时,还被市委宣传部借去使用过。
这都是刘余川让卢一品和聂云斌,特意从荆华实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借来的。
是他专门给田文明准备的。
相册旁边,是一包抽取式的纸巾。
负责布置的,是金柳楠和阮益达。提出疑问的是金柳楠,在他身旁的阮益达虽然没说话,表情上看,也是一样的态度。
阮益达,是把田文明带到警察局的人,不会让田文明过分紧张。金柳楠,是田文明还没见过的年轻警察。
“老大,这招能行吗?”
“音乐呢?”
刘余川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准备好了。”
这回回答的是阮益达。
“留在审讯室里。不说话,不干扰田文明。等着播放音乐。”
“刘,刘队长,他要是不看相册怎么办?”
阮益达迟疑着还是问了这个问题。他可能想和金柳楠一样叫一声“老大”,又自觉突兀,没叫出口。
“不管他做什么不做什么,都不能说话。”
他会看的,一定会看的。刘余川的心里,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是,明白。”
他们真的明白吗?
“我是昆州水泥厂的工会主席,我是昆州水泥厂的活历史,我是昆州水泥厂的见证人,是昆州水泥厂发展的亲历者。我是田文明,我是昆州水泥厂的田文明。”
这一长长串的“是”,是田文明在情绪崩溃后,一直反反复复挂在嘴边的。如果杀人,是他的心魔作祟,那这就是他的心魔。
他所有的荣耀,辉煌,都刻在了昆州水泥厂的历史上。是昆州水泥厂,不是荆华实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
“把人带来吧。”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监控室里,黄堃表情严肃,眼睛盯着屏幕。茶杯拧开了盖子,一直没喝。卢一品也是端坐不动。
人不多,穿着便装的只有刘余川和许畅。
这个方案是刘余川提出来的。各项细节也是他敲定的。谁也不说话,显得很安静。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大屏幕。等着田文明出现。
负责带田文明过去的是顾览。
“你让他们准备的是什么?音乐,还是录音?”
“‘杀死那个石家庄人’。万能青年旅店。”
刘余川的眼睛还是盯着前方的玻璃,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靠近他的许畅能听到。那台带 USB 接口的 CD 播放机,U 盘已经插好,里面只有一首歌曲。
“你听摇滚乐?”
不,万能青年旅店,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摇滚乐。
门开了,顾览跟着田文明一前一后走进了审讯室。田文明还没有正式收监,穿着便服,也没带手铐。看上去面容有些憔悴,头发倒还是梳得很整齐。
按照刘余川的安排,阮益达和金柳楠都穿着警服,靠墙站着。
顾览也不说话,伸手指了指中间位置摆着的桌子。田文明如意料地没有动,而是一脸的狐疑,然后是一丝愤怒。
但是他没有得到回应,顾览后退一步,退出审讯室,关上门,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阮益达,和另一个不认识的警察。那两张拼起来的桌子,和在桌子上摆着的那些相册。
田文明的脸色变了。那些相册,对于他而言,是如此地熟悉,如此地亲切。他甚至都不用看,闻着味道,他就知道是什么。那是老式相册,散发出来的老式硬纸板特有的味道。
时间长了,这种味道减弱,衰退。田文明也不能肯定自己是真是嗅到了这种味道,还是看到这些相册,就在心里产生了条件反射,感受到了这种味道。
这些相册,几乎就是他的映射。
他情不自禁地走向了桌子。
“中间那本是 1992 年吗?”
许畅终于还是显露出她心理不成熟,抗压不足的一面,这里的气氛让她感到极不舒服。这屋子里的人,除了她之外,都是见惯生死的人,这点压力,对他们而言,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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