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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不得离开？！
陆芷嫣身体一愣，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轩月阁的大门被侍卫缓缓关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内的，外面天色越渐阴沉，一滴滴雨水落下。
陆芷嫣坐在镜子前，脑中不断地回荡着侍卫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
她听到开门的动静，转身看去，就见一个老妈子带着几个丫鬟进来。
老妈子看着陆芷嫣笑着道喜：“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摄政王要纳您为良妾，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陆芷嫣闻言，面色苍白，一个字也说不出。
见她神色有异，老妈子讨喜的话不敢多说，嘱咐丫鬟放下成婚所用的东西后便匆忙离去。
她们走后，陆芷嫣看着桌上妾氏入门所穿的桃红嫁妆，喉咙苦涩。
……
夜色渐深。
周随遇推门而入，房间内光线很暗。
他轻蹙眉头，来到陆芷嫣的身边：“怎么不多点几盏灯？”
陆芷嫣仰头看向他：“王爷，外面侍卫说奉了你的命令活人不得离开轩月阁，是吗？”
周随遇深邃的眼眸闪过一抹冷色，他温声回：“这是为你安危着想，等你入门，他们便会离开。”
闻言，陆芷嫣眼尾发红。
“我李家书香门第，从未有做妾的先例，既然王爷要娶新王妃，那便放我离开吧。”
她此话一出，周随遇不由愣住。
五年来，陆芷嫣规矩地待在轩月阁，从未提过离开。
他声音变得冷硬：“本王已给你安排新的身份，从现在开始，你是倾容，不再是李丞相之女陆芷嫣。”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直击向陆芷嫣，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周随遇，声音顿哑。
“你说什么？”
周随遇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大掌轻轻地扶着她的脸，一字一句。
“如今，除了夏王府，你已别无去处。”
陆芷嫣怔在原地，许久都回不过神。
周随遇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一阵寒风吹灭了桌上蜡烛，整个房间内霎时陷入一片漆黑。
……
翌日。
轩月阁人来人往安排着妾室迎门。
不少丫鬟婆子都恭贺陆芷嫣好命，这么受摄政王宠爱。
陆芷嫣却怎么也感觉不到……
午时。
陆芷嫣忽然听两个丫鬟说：“今天丞相来府与王爷商议婚事，我们可要好好准备。”
屋内，陆芷嫣眼底不由诧异。
爹爹只有她一个女儿，商议什么婚事？
她想着自己已五年没有见过爹娘，眸色暗淡。
今日或许是丞相过来，轩月阁守卫并不森严。
陆芷嫣几经思索，最后还是决定去见爹一面。
她躲过了守卫，而后一路朝着待客的之地而去。
途径后花园时，陆芷嫣忽然怔住了脚步。
此刻远处李丞相就站在花池边，身形佝偻，头发花白。
陆芷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远处那个熟悉却陌生的背影。
五年的时间不见，爹爹竟已变得如此苍老？
眼眶逐渐湿润，良久，她声音轻颤的朝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喊了一句：“爹爹……”

李丞相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来。
在看到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脸时，不觉疑惑：“你是何人？为何唤我爹爹？”
陆芷嫣一愣，想起自己如今相貌大变，忙解释：“爹爹，我是岚英。”
“因为换了一张脸，所以你才……”
她话还没说完，李丞相一甩衣袖，眼神犀利：“放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本相之女，来人，将这胆大包天之人立马赶出去！”
后花园的廊下立马跑来两个小厮，生生将陆芷嫣拖回了轩月阁。
轩月阁。
院内空寂凄冷。
陆芷嫣孤坐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
突然发现，换脸之后，她不仅没了王妃的身份，还没了家……
想到几日之后周随遇就要成亲，她更觉苦涩、悲凉。
“也罢……”
陆芷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决定去把自己的脸换回来……
三更响过，夜深人静时。
陆芷嫣打开房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夏王府。
一刻钟后。
她来到了一处朱色的大门外。
敲门后，不多时，便被迎了进去。
屋内，微弱的烛火跳曳。
给陆芷嫣换脸的师父程子募一袭白衣，温润如玉：“这么晚过来，可有急事？”
“师父，我想把脸换回来。”
话音刚落，房间内骤然寂静下来。
程子募眸色深沉的看着她：“为何？”
“我想回相府了。”陆芷嫣低声回。
程子募见她面色难看，没有再多问，只说：“如今换不了，你且先回去吧。”
陆芷嫣愣住，久久都难回过神。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的程府。
刚走出几步，忽然就听到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陆芷嫣抬头就见周随遇骑着马，停在自己面前，神情冷峻。
“谁准你私自离开？”
陆芷嫣身体一僵，望向他：“我为何不能离开？”
周随遇见她最近一次次反驳自己的话，不由得捏紧了马背的缰绳。
他看了眼不远处程子募的住处，声音冷淡：“你来这里做什么？”
陆芷嫣不愿他多想，轻声回：“没什么。”
周随遇却感觉她在刻意隐瞒什么，他不由想到之前程子募看陆芷嫣的眼神，心底烦闷。
他俯身，一把将陆芷嫣抱起，两人同垮在马上。
“以后未经本王允许，你不得再来这里。”
回到府邸。
周随遇将陆芷嫣直接带回了自己的明德院，关在一处偏房内。
临走前，他温声说：“本王都是为了你安危着想，你切不可再惹本王生气。”
陆芷嫣听着他温和的嗓音，但无半丝情意，心底不由发凉。
她的侯念何时成了这样？
……
接连几天，周随遇都没有回府。
大婚前一天，夏王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陆芷嫣听丫鬟们交谈，得知周随遇是亲自去城外捕捉活雁去了。
活雁为聘，陆芷嫣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周随遇未对她如此用心过……
陆芷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被北风吹得四散凋零的残叶。
她打开房门走出去，想要透透气。
然而刚行至后花园，她的目光怔住，就见周随遇携着一女子朝自己走来。
远远看去，那女子身着芽黄闪珠缎裙，一举一动透着青春。
陆芷嫣不愿看这些，转身正要离开。
可下一秒，就听那女子开口：“侯念，她怎么还活着？”
陆芷嫣闻言愣住，转身，正要问她此话何意。
然而在看清女人的脸时，她瞳孔骤然一缩，眼底满是震惊！
这不就是曾经自己的脸吗？！

第四章 都是假的

陆芷嫣一张脸霎时苍白一片。
这时，周随遇温声对身边女子道：“元柔，你先回去。”
元柔闻言，俯了府身，轻蔑的看了眼陆芷嫣，转身离开。
陆芷嫣看着女人的背影，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管是穿着、打扮、亦或是走路姿势都与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
她的眼底一阵刺痛，转头看着面前的周随遇，声音发颤：“她是谁？”
周随遇没有回答，只是走上前轻抚摸她的脸，柔声道：“不管她是谁，只要本王在，就不会让人伤害你。”
他的声音温柔，然眼中却无半分情意。
陆芷嫣心逐渐凉了下去，她仰头看着周随遇忍不住问：“王爷，你心悦我吗？”
听到这话，周随遇眉间轻蹙，他缓缓放下手：“你要懂事。”
陆芷嫣眼尾霎时间变红：“你骗我。”
她转身，眼泪落下，背影狼狈。
……
陆芷嫣不知道是怎么走回院子的。
回到内室，她独坐铜镜前，看着里面陌生的一张脸。
又想到后花园里，那个叫元柔的陌生女人。
家里只有自己一女，这世间上怎会有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之人？
自己的脸是师父换的，可师父绝不会将自己的脸换给别人……
看来显昭国能够换脸的，不止师父一个。
“吱呀——”
房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
陆芷嫣扭头，就见不少丫鬟手上拿着托盘，上面摆放各种奇珍异宝，走进来。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周随遇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屏退了所有人。
“这些都是给你的，喜欢吗？”他温声问。
陆芷嫣看着桌上放着的各种华贵珠宝，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知道，周随遇不是个会讨女人开心的人。
想罢，她仰头看向周随遇，苍白的唇微启：“王爷为何要送我这些？”
周随遇来到她的面前，嗓音低沉。
“岚英，我需要给元柔一个尊贵的身份。”
陆芷嫣望着他的目光霎时黯淡无光，喉咙干涩不已。
“所以王爷您曾说爱臣妾是假，让臣妾暴毙也是假，只有想换臣妾的脸是真，对吗？”
她一字一句问，声音哽咽。
周随遇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心尖一颤，却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本王欠元柔！”
闻言，陆芷嫣眼眶泛红，她强忍着泪，看向外面凋零的落叶。
似是问他，又似是自言自语。
“那你就不欠臣妾吗？”
周随遇见她脆弱的模样，不由烦闷。
“你放心，虽是娶元柔，但她的身份依旧是你！”
陆芷嫣听到这话，才惊觉她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自己的夫君。
狂风吹动着窗户，发出“砰砰”的响声。
丝丝冷意穿透过了炭火，直达全身，陆芷嫣只觉越发寒凉了。
她缓缓起身，朝着周随遇俯身参拜。
“王爷，臣妾不欲为妾，也不会让人冒名顶替我身份。”
周随遇眸色骤然冷了下来。
“你此话何意？”
陆芷嫣空洞的眼眸望着他：“臣妾要将自己的脸换回来。”

第五章 换不了了

屋内，顿时一派寂静。
半响，周随遇冰冷的声音响起。
“不可能。”
话落，他“嘭”的一声摔门离去。
……
夜色渐深。
昏暗的烛火在空寂的房间内静静燃烧，直到熄灭。
陆芷嫣呆坐在梳妆镜前，看着窗外天色慢慢变亮，她脑中全是周随遇最近所做之事。
望向镜子里自己如今的脸。
她仿佛还能忆起，五年前，周随遇对刚经历换脸之痛的自己说。
“你放心，此生，本王都不会负你。”
陆芷嫣喉咙满是苦涩，她抬手缓缓摘下发髻中的银簪，朝着自己的脸而去！
鲜红温热的血液，似水珠缓缓落下。
她想往下划，脑海中不觉浮现出身形佝偻的爹爹，顿时清醒，止住了手。
这张脸还不能毁，她要等师父把自己的脸换回来，而后好在爹娘跟前尽孝。
清晨的光线透进来。
丫鬟推门进来要伺候，就看到这一幕。
吓得忙跪在了地上。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丫鬟就要给陆芷嫣止血。
陆芷嫣却偏头躲过，将簪子抵在了喉间，看着她说：“我要你去帮我办两件事。”
丫鬟背上猛然生出一层薄汗，不敢吭声。
“一是去告诉王爷，我要见我师父，如果他不答应，你就对他说第二件事，让他赐我一条白绫。”
丫鬟听着这话，许久才反应过来。
她怕陆芷嫣出事，只能应声去办。
……
未时日中。
程子募果然被请来了府邸。
陆芷嫣看见他，眼眶一热，声音哽咽：“师父，我错了。”
程子募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当初为师便告诉过你，世间情爱皆无常，但你偏偏执迷不悟。”
泪光遮挡住了视线，陆芷嫣强忍着心尖的酸楚。
缓缓出声：“师父，昨日我在另一人身上看到了和我曾经的脸。”
程子募瞳孔猛地一缩。
还没等他说什么，陆芷嫣小心翼翼又说：“师父，求您帮我把脸换回来吧。”
“换不了了。”
程子募一句话让陆芷嫣直坠冰窖！
“为何？”她声音发颤。
“你的脸是我所换，但当初给你换后，却不知被谁做了手脚，将其带走了。”
他们这一行一并不只程子募一个换脸师。
因此是谁所做，他无从得知！
陆芷嫣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天下知道她换脸的，除了师父，就只有周随遇。
难怪，那元柔的脸会和自己一模一样。
这世间难以刻画出一样的脸，唯有以面换面。
陆芷嫣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师父，徒儿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不换了。”
她知道，脸已经给了别人，换不回。
程子募闻言只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便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房门打开之时。
陆芷嫣就见周随遇率领着一队府兵正侯在门口！
“将这江湖术士，就地处决！”

第六章 布局

周随遇话落，府兵就要上前。
陆芷嫣瞳仁骤缩，慌忙挡在程子募面前。
“你们别过来……”
周随遇狭眸微眯，目光危险：“陆芷嫣，你现在过来，本王可既往不咎！”
陆芷嫣闻言，却没有移开半分。
“王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伤害臣妾师父，臣妾怎能离开？”
她见周围府兵不肯离开，又道：“你若今天非要伤我师父，那臣妾这条命，也给你！”
话落，她一把拿过屋内的一把小匕首，抵住脖间。
周随遇剑眉微簇，却对身边的府兵说。
“让行！”
府兵顿时让开一条道路。
程子募见状，走前轻声对陆芷嫣道：“好好活着，师父一定会想办法把脸给你换回来！”
说完，转身离开。
周随遇看着他的背影，对一旁府兵冷声吩咐：“去追！”
“是。”府兵均向外追去。
一时间，院中只剩周随遇和陆芷嫣。
陆芷嫣望着他冷峻的脸，眼尾发红：“为什么？”
“本王不能让元柔受到威胁！”
陆芷嫣闻言，一步步来到他的面前，满嘴苦涩：“所以说，我也不能活是吗？”
周随遇俯身看着她，沉默不语。
连他自己也不知究竟是想让陆芷嫣活还是让她死……
所以，他留了她五年……
陆芷嫣见他不回答，将手中的匕首放在周随遇手上。
“如今我的脸没了、丞相千金的身份也没了、再没了我，你的元柔就再无威胁……”
说着，她将匕首的刀尖对准自己。
周随遇看着陆芷嫣一心求死的模样，心里猛地一缩。
“你别忘了，你还有爹娘！”
陆芷嫣眼睫轻颤：“王爷，你为何对臣妾如此绝情绝义？”
“因为本王厌恶你虚伪。”说着，他将匕首扔到地上。
而后，走到陆芷嫣跟前，低头看着她。
“什么赈济灾民、什么京城第一才女、在本王眼中，你不过就是你父笼络朝臣的一个手段！你和你父一样，都是道貌岸然！”
陆芷嫣听着这些，浑身发颤。
她从来不知，自己在周随遇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陆芷嫣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声音沙哑。
“所以，灾民有困，臣妾该视而不见？”
周随遇没有回答。
陆芷嫣继续说：“所以你爱元柔，是因她真情爽朗？”
“不错。”周随遇直接承认。
“她是坏，但她坏的明明白白，不会像你假仁假义。”
话音刚落。
“啪！”得一声，陆芷嫣一掌打到周随遇脸上：“你不配我心里的位置。”
说完，陆芷嫣没有管周随遇铁青的脸色，转身回房。
天色逐渐暗下来，世间所有的阴沟暗渠也渐渐显露。
陆芷嫣坐在房内，脑海中尽是这五年来发生的一切。
她恍然发现自己好傻！
若周随遇真爱自己，怎会对外宣布自己去世，又怎会将自己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五年。
陆芷嫣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她闭眼，拿起银簪，直接划过！
既然一切缘起脸，那便让自己亲手毁了它吧！
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染红了衣袂！
陆芷嫣眼眶泛红，望着案台烛光，忽然觉得一切不过惘然。
伸出手，拿起烛台，将其扔至帘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