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期不可置信地指着那几个“人”:“你说他们是两脚羊,难不成......”一股巨大的恶心席卷了她的内心,她不可自抑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过是些贱民的口粮罢了,小姐不必忧心,陈郡百姓安居乐业,哪会有这样不入流的景象。说到底还是他们运道不好,在李家治下。”
那数条人命,在她口中不过轻飘飘一句口粮。云期不是没有杀过人,程娘子与那金源城中的耳目喉舌皆是她所杀,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够视人命如草芥,尤其是在这种人命低微的地方,她才更不能坐视不管。
但这是世家大族的地盘,云期就是再无知单纯,也知道这种地方容不得她轻举妄动。
她看了谢长安一眼,示意他等会把这些也解释清楚。
谢长安微微点头,云期这才作罢。
但也是再不肯掀开帘子了,索性拢了拢衣裳在谢长安身畔坐好。
而那位老嬷嬷却肆无忌惮地把云期打量了一圈,冷冷一笑。
她还当是个什么人物呢?看见几头两脚羊就吓成这个样子,应当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娇小姐,虽是个国公府的女儿,但是同姓宗族还有个三六九等呢。应该就是一个好不容易攀上谢家婚事的普通女儿,又怕出什么闪失才跟过来。
云期先前的举动虽说难免露怯,但也让这位在后宅久经风霜的老嬷嬷放下了戒备之心,甚至于带了几分轻视。
不过这对于云期而言,无伤大雅。
......
北方如今的划分已经是府州县了,而如今的南边居然还在遵从前朝的郡县制,若不是名义上他们还自称是大周子民,云期只怕要怀疑这些世家大族割据此地是要日后谋求光复前朝的。
谢家是陈郡的实际掌控者,什么郡守郡尉,谁来做,做多久都不过是谢家一句话的事情。说是世家大族,其实已经是一方豪强。
云期默默地想,其实南方早已超出了朝廷的控制,但是因为四周虎狼环饲,朝廷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兴许绕路的目的只是震慑云期,总之在云期明显被那群所谓的“两脚羊“吓到之后,她不知道对着外面的车夫示意了什么,几人很快就到达了谢家府邸。
谢家出来迎接的是一个年纪和谢长安相仿的女人,谢长安对着她十分亲切,笑吟吟地叫她“嫂子”,还介绍说是琛三叔家的嫂子。
这大概就是那个把族长之位视为囊中之物的谢琛的儿媳妇了。
但是看谢长安的态度这样亲热,恐怕这女人曾帮过他。
云期本来也只是来帮谢长安的忙,既然谢长安对这个女人没有敌意,她也懒得处处树敌,遂对着女人露出一个笑:“姐姐好。”
她和谢长安毕竟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就算是真订了婚的,只要没有过门就没必要跟着他叫。
若说女人原本对云期的笑意只有面上三分,这句姐姐一出,便起码真心实意了五分,她亲热地挽着云期的手说:“我娘家姓崔,你就叫我崔姐姐吧。”
云期也很是擅长顺杆爬,马上亲热地喊上了“崔姐姐”。
谢长安看着两人一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似的,无奈地摇了摇头:“嫂子,怎么是你来?其他人呢?我那些叔伯婶婶是又头疼脑热了?”
崔氏觉得有些怪,谢长安长大些后就鲜少再来陈郡,认得她还是因为有一年上京见过。与府中那些长辈们阔别足有个八九年了,这头疼脑热都难得撞上一会,更遑论又。
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推说道:“大伯和伯娘最近在筹备明媛妹妹的婚事,这几日有些操劳,便商定由母亲来接待你们,只是母亲也着了风寒,可不就轮到我了吗?”
这位崔氏性格大气舒朗,是云期过去十分喜欢与之相交的性格。但是现在的云期毕竟不再是曾经的李常玉,尤其是在谢长安已经提前告知她谢家危机四伏的情况下,面对一个在谢家颇有地位的人,她很难轻易相信。
即使是谢长安相信的也一样,尤其是在谢怀玉之死上他已经非常明白地表现出了他本人的判断能力十分堪忧,云期宁愿自己警惕一点,也不想因为轻信于人魂断于此。
第60章 谢家婆媳
拜见过谢琛的夫人李氏之后——就是那个弄出一堆两脚羊的李家,云期就跟谢长安退下了。
不过刚走出门就看见一个肤色微黑的少女走了过来,看眉目不像是谢家人,但又跟李氏有些相仿。
少女看见云期和谢长安不避不让,而是直通通地走了过来:“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这人说话实在不客气,好像她才是谢家主子似的。
但是云期和谢长安,一个是来者是客,一个根本就是姓谢的,加上谢长安看着少女也不觉得是谢家的哪个女儿,更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在少女眼里就是两人睨了她一眼之后就直接走开了,是十足的轻视。
她怒极:“站住!你们来谢家见到主子都不知道行礼的吗?”
话里话外是把两个人当成登门打秋风的穷故旧了。
云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忍不住说:“谢长安,你们谢家已经阔绰到我这种打扮都算是穷苦了吗?”
先前一个嬷嬷的做派把她当谢长安的丫鬟,现在倒好,两个人一起被眼前这个少女当成穷故旧了。
谢长安也不能理解:“谢家虽然还算有几分家财,但也没到那个地步,刚才那个嬷嬷是有意的,眼下这个,应该就是没见识吧,只知道堆金盘锦是贵重的,却连绡纱都不认识。”
绡纱价贵,云期身上这身衣服抵得过一个富户几年的开销了,但是就因为没有织金织银的,在别人眼里就不起眼了。
少女的脸染上几分薄红,因为肤色微黑反而不起眼。
云期和谢长安两个人本就对她不甚善意,自然也不会估计她的想法,就睨了她一眼之后径自走开了。
少女受了委屈,自然要去找靠山哭诉。
“姑姑,”少女抱着李氏的腿哭着说,“谢家人人都知道我是您接来的,几个穷故旧这样轻慢我,可不就是在打你的脸。”
崔氏半带着嘲弄看向少女:“彩云妹妹有所不知,今日家里来了几个正经主子,不仅算不上什么穷故旧,只怕家财不输我们。”
可不是不输,京城谢家算是本家就不说了,云期出身定国公府,他们这种公侯伯爵府在立国之初吃了武将的红利大肆敛财,手里的钱财只怕敌得过皇帝的私库。
少女李彩云愣愣地抬起脸:“啊?”
她再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