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杨巧娣莫家宝免费阅读全文-虐心小说杨巧娣莫家宝大结局

时间:2023-04-13 17:10:2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妇产科外,杏子和盼盼并肩而坐,等待出化验报告。
一早听见有人来敲门,杏子还以为是推销报纸的,没想到打开门见到的却是杨盼盼。她脸色很差,请求她陪她去一趟医院。她说她到日本之后还没有一个人单独去过医院,都不知道是一个怎么样的流程,想来想去也只有她能帮忙了。
杏子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立即答应下来。她本来以为杨桑只是感冒头疼而已,没想到她却挂了妇产科的号。
“杨桑,请进来吧。”
听见护士叫到自己,杨盼盼忐忑地咬了咬嘴唇。
“没事,我陪着你。”
杏子给她打气。
两人走进诊室,盼盼的视线落在大夫手里的检测报告上。虽然她已经用药店买来的测试纸验过了,但还是心存侥幸。
“这位太太,恭喜您,您怀孕了。”

女大夫笑得和蔼,“您真的非常敏感,孩子不到两个月您就有孕吐反应了。如果之后您的孕吐过于严重的话,我会帮您开一些缓解的药物,让您尽量不那么难受。”

“杨桑,恭喜你。”
杏子闻言,惊呼一声。
不过在看清杨盼盼的表情后,她的嘴角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医生,确定是怀孕了么?”
杨盼盼的表情有不甘,有沉重,唯独没有喜悦。
“我ᵂᵂᶻᴸ以前曾经因为意外流产过一次,当时医生说我没有什么机会在怀孕了……大夫,会不会搞错了?”
“应该没有错,你的尿检报告显示你现在确实是在妊娠期。至于你说的意外流产,能不能跟我详细描述一下?”
盼盼犹豫了一下,将当年怎么被前夫生生打到流产,医生又是怎么嘱咐的事情和盘托出。杏子还是第一次听她谈起这段往事,她本身就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听到最后居然直接哭了出来。
“我这样的身体,真的还能孕育孩子么?”
“这样啊……以你目前的状态而言,我们也不知道到了妊娠后期会不会产生不良的影响。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你要不再等过一个月,等孩子稍微大一些,再根据孩子的发育情况再看看?”
“可是孩子大了,万一发育畸形需要做流产的话手术,不是对母体的伤害更大么?”
杏子担心地说。
“要不您回去和您丈夫商量一下?”
女大夫看了眼病历卡,上面的婚姻状态写的是“已婚”。
“我……我不能直接做人流么?”
盼盼舔了舔嘴唇,“说实话,我现在的情况很特殊。我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本院实施终止妊娠手术是需要提前预约的。另外也需要您丈夫的同意。”
大夫一脸遗憾地说,“不过您现在的丈夫知道您身体情况特殊的话,应该会体谅您的。等下回预约好,你们夫妇两个再一起来吧。”
“为什么,我自己签同意书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我丈夫到场?”
盼盼大为不解。
“这位太太您是中国人可能不太了解。这是日本法律规定的哦。不管是已婚还是未婚的女性,想要做这个手术的话一定要取得丈夫或者男朋友的同意并且签字,不然医院是不会进行手术的。”
盼盼拧着眉头,心想丈夫也就算了,怎么男朋友都能管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她们纺织厂女工多,计划生育又抓得紧。要是发现已经生过孩子的女工又怀孕,计生办的大姐比谁都积极,一定拉去纺织医院打掉。更不要提未婚的姑娘了,双凤就不止一次陪小姐妹去打胎。
“杨桑,你不想让你丈夫知道么?”
从医院出来,两人来到附近的咖啡店歇息。
盼盼摇了摇头,“没必要。”
杏子还想追问,最终忍了下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盼盼抬起头,睫毛不住地颤抖,“杏子,我太痛苦了……”
沈庆生的事,山田的事,还有那么多欠债,一桩桩一件件叠加在一起让她身心俱疲,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掐着她的脖颈,就连呼吸都成了一种煎熬。
“杨桑,你别这样,我想想办法……啊!”
杏子眼睛一亮,抓住她的双手。
“我班级里有个女同学在前不久发现自己怀孕了。之后无缘无故消失了几天,再次出现的时候就跟没事人一样。”
“她找到男朋友签字了么?”
“怎么可能,她和她男朋友分手的时候场面非常难看,都扬言要杀了对方……我想起来了,女生里私下里有传闻,说她可能找了学长帮忙。”
“帮忙?”
盼盼想了一下,“难道是……”
找人冒充男朋友!
“杨桑,你也去找人帮忙不就好了。”
杏子脑子转得极快,“反正你也没有冠夫姓,医院又不知道你老公是谁。”
盼盼迅速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认识的男性,结果想来想去,她能说得上话的,并且愿意帮助她的人也只有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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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家宝很难形容现在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杨盼盼主动来找自己帮忙,这本来是一件让人挺高兴的事情,说明自己在她心底是有点分量的。但是她一开口却是让他扮演她的丈夫……然后陪她去妇产科打胎。
“为什么?”
他想作为临时演员,自己也还是有一定的知情权的。
而且这事儿如果不说说清楚,万一盼盼的丈夫山田知道了的话……想到山田,阿宝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怒火中烧。
“我不想要。”
盼盼低下头,眼神哀伤,口吻却是毅然决然,“我不生下它,不想给山田生孩子。”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宝知道因为沈庆生的缘故,盼盼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如今好不容易又能怀上,应该欢天喜地才是,怎么会想要打掉它呢。
“山田他……有别的女人。”
盼盼轻声说。
然而她的心底却爆发出另一个声音:
不,不是的,是因为我不想生,就是因为我不想再生一个孩子!哪怕没有发现山田出轨,我也不会生下它的。
我现在的人生阶段里没有空余的时间分给一个孩子。我要打工,我要赚钱,我想进杏子说的小林制衣铺工作。不论如何,在未来三到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我没有要一个孩子的计划。
如果在这个时候生下它,就意味着自己在接下来的至少一年时间里没有办法正常工作,只能围着奶粉、尿布和厨房打转。在国内的时候,姆妈还可以给她搭把手,在东京……
不,不,我没有办法独自带着一个孩子在日本生存。
是的,我连自己的明天都无法保证,又怎么来抚养一个孩子呢?
盼盼的面前没有镜子,不知道她的深凹下去的眼眶里此刻聚集了大颗大颗的泪水。苍白的脸颊上几乎看不到半点血色,眼角通红,薄薄的眼皮夹着一颗泪珠,犹如蝴蝶的翅膀一般不住地颤抖着。那泪水欲滴未滴,反射着午后耀眼的阳光。
阿宝情不自禁伸手去抓那晶莹的珍珠,却在掌心即将抚上她面颊的刹那改变方向,转而捏住她的肩膀。
“你做完手术要怎么办?能瞒得过你先生么?”
听阿宝的意思应该是答应帮她了,盼盼感激地望向他的眼睛。
“我打算请一天的假,上午做好手术,下午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这怎么可以?我听人说,人流手术之后也要坐月子的,上海人叫做‘小月子’。”
“阿宝,你知道的真多。”
“你别笑,这个不能开玩笑。我以前听我妈跟苏州好婆的媳妇说的,年轻的时候不懂,老了身体就垮掉了。”
“阿宝……我本来挺难受的,但是听到你说话我就想笑了。你怎么跟我妈说话的腔调一模一样。”
盼盼用手背擦去泪珠。
“盼盼!”
“没事的,你听说过哪个外国女人会坐月子。别说流产了,人家生完孩子照样马上下床,该干嘛就干嘛。她们既然可以,我也可以。”
“你又不是外国女人……”
“你要是真的想帮我就不要再说了,好么?”
阿宝看着盼盼伸过来的手。
她的手并不完美,没有诗文里说的那样指尖如笋,腕似白莲,她的指尖粗糙,因为常年捻线的关系甚至还带着薄薄的茧子。关节处的皮肤也有些粗糙,是一双劳动妇女的手。
这样的手不管是冰刀破鲜橙还端着黄藤酒,又或者用来挑红烛灯芯想来都是缺乏美感的,会让那些写出骚词的文人们觉得无趣。可是阿宝偏偏就心动了。
因为它温柔,干燥,让人心安,也让人心疼。
他想让这双手的主人好过些,不要再继续这样苦行僧似的日子。
他叹了口气,只敢虚虚地握着,皮肤和皮肤之间的接触不过只有几毫米,却也足够让他欢欣。
“你说吧,预约的哪一天。”
“等杏子下周回来上班之后……我会再拜托理惠帮我顶个班,不然我们两个都走了,店长一定要抓狂。”
“好。”
阿宝点头答应,“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你讲,你讲。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盼盼恨不得把心剖开给他看。
“我现在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阿宝低下头,镜片后的目光灼灼。

?第三十九章
窗外下起了雨,外头发出“砰砰”的声响,阿宝原本以为是雨珠打在雨蓬上发出的声音,转过头向上看,却发现医院的外墙上没有装雨蓬。他好奇地站了起来往下看,原来窗下是个小花园。院子里靠围墙的一圈种满了芭蕉树。刚才那是雨打芭蕉的声音。
照理说这样的声音最是让人凝神静气,然而阿宝的心却静不下来。
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要受那么多罪,吃那么多苦,即便逃到异国他乡也改变不了被欺辱的命运。
阿宝的母亲是信佛的,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还有菩萨佛祖的诞辰,她都要和弄堂里的几个阿姨妈妈们背着香袋出门上香。
静安寺,玉佛寺,龙华寺,法华寺……上海的寺庙都去过了,就去苏州的,杭州的,扬州的。阿宝考大学那一年,姆妈还去平山堂打了个醮求观音菩萨保佑他金榜题名。
家里遇到好事,姆妈就说是菩萨保佑。遇到不好的事情,姆妈就说这都是命,命里注定是这样。
所以这个“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是命中注定,那么求神岂不是多余?如果不用求神,他姆妈逢年过节又在忙什么东西?
阿宝闲暇的时候也读过佛经,《心经》、《法华经》、《地藏本愿经》,念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生命解脱的门径,转而拿起他的数学物理书。佛法无边,数学做桨,物理是岸。
数理化渡他去美国,来东洋,却渡不了他身边受苦受难的人。
“先生,您妻子手术完成了,您去看一下吧。”
阿宝对着窗外出神,护士小姐走过来,将他带他去了病房。
另一方面,手术过后杨盼盼并没有躺在病床上,她收拾好包袱刚要准备出门迎面就遇上了阿宝和护士。
“你做什么?”
阿宝大吃一惊。
“针吊完了,我要回去。”
杨盼盼右手手背上的橡皮膏没有贴好,隐隐地透着血丝。她刚吃了止痛药,现在药效还没过去,人有些晕乎乎的,说着脚下一个趔趄。
阿宝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你回去做什么?下午给你请假了。”
“买菜做饭。”
“你疯了,你都这样了还想着买菜做饭?”
“要是山田他回家吃不到热饭热菜,会怀疑的。”
“不行,你必须休息。”
“阿宝!”
最终在一番争执后,阿宝打车送盼盼回家,说这些事情统统都交给他去做,让盼盼就躺在家里休息。
“你不是说你不会做饭的么?”
“你说,我学,现学。”
阿宝顿了顿,“我就不信了,做饭比写论文能难得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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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很快,即便人生的前二十五年进厨房的经验只限于烧开水和倒水喝,戴家宝同志在杨盼盼的场外指导下还是快速掌握了番茄炒蛋的技能,并且解冻了冰箱里的鸡胸肉,切成了形状不算完美但总算还能入眼的肉丁,配合山田家四姐送来的本地花生仁炒了一个简易版的宫保鸡丁,最后冲了一个味噌汤。
“真不错,不像是头一回的样子。”
盼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虚弱地笑了笑。
“从明天开始,我每天下午从超市下班后来给你做饭。”
阿宝解下围兜,“你就先休息一个礼拜吧。”
“那怎么行,我明天就能回去上班了。”
“我明天上班前会让杏子帮你请假。不要反驳,是你自己讲的,会答应我开的任何条件。我的条件就是你从今天开始好好卧床休息,能不动就别动。再说了,你以为你这样病恹恹的去超市能好好工作么,还不是给人添麻烦。”
阿宝的语气不容拒绝,他抓过一快羊毛毯,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将她的双腿围住,“做不了小月子,至少要好好休息一个礼拜。你也知道日本看病多贵。不想之后隔三差五上医院的话就要听话。”
他动作强势,语气却是无比地温柔恳切。
一滴两滴,泪水落在羊毛毯上,洇出深色的小圈。
阿宝抬起头,看着盼盼泪水滂沱的脸。
“阿宝,很痛,真的很痛……比庆生打我更痛,比生孩子还要痛。”
这个年代还没有无痛人流,杨盼盼躺在手术台上,双腿被摆成青蛙的模样。虽然医生和护士都很温柔,轻声细语地让自己放松。但当那冰冷的扩张器撑开隐秘的部位,一根比一根粗的扩棒伸进身体的时候,盼盼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比疼痛更让人难以忍耐的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羞耻感。
她觉得自己不是人,是个物件,是案板上的鱼,被人无情地摆弄着。刮去鳞片,划开肚皮,掏出内脏……血流出来,伴随着胚胎,细胞组织,都被一个吸尘器一样的东西吸走了。她松了口气,以为酷刑终于结束,结果又一把金属器械进入了她的身体,仿佛通下水道一样在她的体内翻腾。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杨盼盼终于想起了那句中学课本上年过的成语。
她双手捂住脸,瘦弱的身体颤抖得像是风中的杨花。
“阿宝,我太没用了,我为什么那么没用。我到日本来是想改变自己的人生,结果还是什么变化都没有。我为什么总是能把日子过得这么一塌糊涂?”
沈庆生一出现,让她这几年的努力全部化成流水,彻底打回原形。
山田一男的出轨更是让她手足无措,她甚至还没有想好要摆出什么样的面孔来面对她现在的这个丈夫。
男人,男人,盼盼悲哀地发现她生命中所有风雨似乎都来自男人。
他们难道不应该是来为女人挡风遮雨的么?难道是老天故意针对她,只对她一个人残忍?
阿宝看着泪水从她的指缝中低落,心脏也跟着抽痛起来。
他说不出抚慰人心的句子,因为再漂亮的句子在此刻都毫无作用。止痛剂也好,麻醉针也罢,只能暂时缓解疼痛。等药效过去,伤口依然血肉模糊,痛感依然撕心裂肺。廉价的安慰在巨大的痛苦面前不值一提,连慈悲的佛陀面对满目疮痍的人间也不得不闭上双目。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把掌心贴上了她的发顶。
杨盼盼原本不住颤抖的身体刹那间停止了抖动。
阿宝闭上眼睛,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试探性地用剩下的一只胳膊,缓缓将对方纤细到几乎伶仃的肩膀搂进了怀里。
盼盼下意识要挣扎,然而身体却抵不住这段过分的温柔。
她像是一条溺水的鱼,舍不得这天降的甘露。
“阿宝……”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的衬衫上。
阿宝衬衫上的味道和自家的洗衣粉的味道一样。
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不算的……”
“什么不算?”
“这次不算。”
她的声音闷闷的,“我说过答应你的任何一个要求。你下次再想一个吧。”
说完,杨盼盼闭上眼睛。明知道这样不好,却舍不得抬起脑袋。
她太累了,太想要一个肩膀靠一靠。止痛药的劲头还没过去,她的脑子昏昏沉沉,她想,就让我放肆几分钟吧。
一秒,两秒,这一瞬间阿宝感觉时间被无限的拉长了。
他脑中的物理知识就像是放闸一样噼里啪啦地抖落了出来,首先跳出来的当然是相对论的原理,接着具体到了时间膨胀效应和放射性衰变。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他的脑子此时已经稀里哗啦,除了物理公式还飘过了各种诗句,古代的,现代的……那些有关爱情的诗句。
以前念书的时候阿宝自然不会谈恋爱的,哪怕他愿意,他姆妈也要反对到底。在姆妈看来一切耽误自己学习都是毒草,牛鬼蛇神。有一回,那是大概初一时候的事情,有一本叫做《少女的心》的手抄本仿佛病毒似得在所有的青少年之间蔓延。
在那个特殊的时间段里,爱情也是毒草,描述爱情的小说自然也就是该死的“黄色小说”。其实这本小说讲述的无非就是少男少女的恋爱,所谓的有关性的描写内容也不比《卫生生理手册》高明到哪里去。然而在那个所有的外国名著都惨遭禁止,金庸、古龙、琼瑶的洪水尚未冲入国门的年代里,这本小说无疑就是洪水猛兽。
当时班级里的男生们都在传看这本一万来字的小说。它很神秘,据说来自校外某位高人。这位高人在看了这本小说后惊为天人,他怕他此生再也看不到这样感情炙热的文字作品,于是花了几个小时将它抄写了下来,好据为己有。
手抄本就是这样的——所有的人都是读者,所有的人也都是复制者,传播者,甚至是作者——总有那么几个人在看了原版后忍不住地加上一些内容然后继续传播下去,这就导致了这本书据说到后来存在几十个版本之多。
他们像是在做什么地下工作,又像是在传播病毒,而这本小说的复制本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在短短的时间内撒满了这块土地,被带去了烟雨江南,被带去了蒙古大漠,被带去了夜幕下的哈尔滨。
阿宝的“上家”之所以在拿到这本书的第二天就交给他,因为阿宝一目十行。别人要看一个晚上看完的书,阿宝几个小时就能看完,更不要说才区区一万字。而这样的“VIP 待遇”都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阿宝要负责抄录。因为那位校外的高人说了,他这本书只出借二十四小时,时间一到就要还回去。
那是一个堪称书荒的年代,书店不是书店,是文化的沙漠,除了卖给姑娘小媳妇的绣花花样,只有八个样板戏的唱本,鲁迅的部分作品,还有像《艳阳天》、《西沙之战》以及各种伟人传记而已。
读书人想要看书,就要自己想办法去淘,去弄,比如潜入学校早就封存起来的旧书库,或者周日的时候去文庙和各种旧货市场大海捞针,运气好一点的话不但可以看到民国时代翻译的外文小说,甚至还有人淘到了绣像本的《金瓶梅》。
阿宝手边的这本《少年维特之烦恼》就是上礼拜刚从文庙淘回来的。他怕被姆妈阿爸发现自己看闲书,特意找来一本毛选,脱下书皮包在这本书外头。一到夜里,阿宝就抱着书本躲在被窝里如饥似渴地翻阅。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已经看了好几遍。
一本少女心事,一本少男心事,搅得阿宝春心萌动,打开了一个十四岁少年的眼界……然后就这样一晃过了十年。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实践才能出真知,而偏偏爱情这东西是最最不能随便实践的。一实践,就要结婚,就要生孩子,就被彻底绑住了。
阿宝的姆妈读书不多,但很会教育人。她一直跟阿宝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育我们,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阿宝你是读书人不可以做流氓。阿宝很想跟她说这句话虽然登在《毛主席语录》上,但是这句话是英国作家莎士比亚说的。
虽然如此,这句话还是深深地印在了阿宝的心里,他对爱情和婚姻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洁癖。这和处女情节无关,是结合了他天生的秉性以及多年来看过的诸多文艺作品后,自己给自己的思想编织成了一张网,网住他躁动的心灵和火热的身体。他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知道很多男人以拥有数量多的女人,甚至儿子的数量为乐。他觉得那是因为他们此生除了走下三路之外别无所求,也没有能力去求的原因。
阿宝是高傲的,他觉得自己和那些人……对,说的就是刘峰那样的腌臜货不一样。他要的是灵与肉,精神和身体都彼此契合的爱情,是今生灵魂之伴侣。
当然,他知道这是很难很难的,不比中国经济赶英超美来的简单。就像诗人徐志摩说的那样“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而就在他抱住盼盼肩膀的那一刻,阿宝听见了命运的召唤。
他想,他是幸运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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