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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视线好像穿过这层层枷锁的侯府大院，又回到了苗疆无忧无虑的山林。
她抬手想要擦去贺漓的眼泪，可就连这么一个动作她都没了力气。
秀心喘着气，说出最后一句话：“秀心……要走了，不能再陪着你了……没有秀心……你要好好活着，不然……玉儿小姐就没有人照顾了……”
怀里的人渐渐闭上了眼，停住了呼吸。
摇篮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婴儿尖利的哭声划破雨夜。
贺漓一动不动地抱着秀心，无声的泪如窗外大雨。
天色微明，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贺漓替秀心换上了苗女的服饰，戴上了她的银冠。
本想按照苗疆的习俗给秀心点上头香，却发现这院子里什么也没有。
这个陪了她一辈子的人，到头来连一炷香她都给不了……
贺漓绝望地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她抱起孩子，拿起了一盏烛火。
秀心，你别怕，等不了多久，我便会去陪你……
未明的天空火光冲天。
素来冰冷的冷梅院，贺漓木然的眼神中映衬着火光，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方瑶房里。
方瑶坐在沈清黛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娇嗔：“侯爷，今晚您可要多陪陪妾身。”
沈清黛心情不愉，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嘈杂，有人高呼：“冷梅院走水了！”
冷梅院走水！
沈清黛脸色一变，跟着心跳都停了一半，推开方瑶就往冷梅院去。
“侯爷！”方瑶气得跺脚。
沈清黛奔赶到冷梅院，慌乱的心直到看到火光映照下的贺漓才缓缓恢复冷静。
他阔步上前，大声呵斥：“你是疯了吗？”
听见声音，贺漓抱着孩子木讷地转过头。
看见是沈清黛，她的语气毫无波澜，只是告诉他一个事实：“秀心死了，被方瑶害死的。”
沈清黛看着她这副毫无生机的样子，心口突然的一缩，他攥紧了手冷嗤一声：“死有余辜！”
言罢，他便甩袖走开，竟没发现自己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蓉蓉火光落在贺漓脸侧，她看着沈清黛愤然离去的背影，嘴角强咧出一个自嘲的笑。
大火在眼前缓缓消融，她眼前一瞬天旋地转，重重倒在地上……
呜咽的冷风敲打着窗框，贺漓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了芷兰居。
天光将窗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拉长。
那人穿着苗服，一头醒目的白发，左耳带着一只白色羽毛的耳钉。
贺漓陡然清醒过来，是——阿哥！

第八章 你后悔了吗

秀轩抱着玉儿，用一个小铃铛轻哄着她睡觉。
朦胧的余晖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柔光，贺漓骤然眼眶通红。
像是在梦里一样，她不敢置信地开口叫他：“阿哥……”
秀轩听到她的声音，身形一顿，转过身神色复杂地看向她。
圣女是不可能有孩子的，他方才给贺漓把脉，便知她吃了益子草，活不过一年。
秀轩看着孩子，声音很轻：“后悔吗？”
她后悔吗？
贺漓有一瞬间的崩溃，想要痛痛快快的嚎啕大哭一场。
她要如何不后悔？
她想要一个孩子，不仅是为了让沈清黛有后，更是想要挽回他。
可她现在才明白，男人一旦变了心，就没了心！
她已经是一抹孤身立在深渊边上的游魂，如今只剩下空洞的肉体。
泪水盈满贺漓的眼眶，她又胡乱地擦干眼泪，看着秀轩怀里的孩子：“阿哥，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死后，求你帮我把孩子带走，以后也不要告诉他爹娘是谁。”
看着这样悲怆到绝望的妹妹，秀轩不由握紧了手，沉声道：“我不会帮你照顾孩子，但我会每晚过来给你治病，你自己的孩子，自己养！”
秀轩把孩子放回摇篮，“哐——”房间门轻轻撞响了一下，门还关着，他人已经不见了。
贺漓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膝盖靠在床边，透过窗看着天上的月亮。
没有人不想要活下去的，可她心里很清楚，她快死了，救不活的。
这十年，熬透了她的心，心死了，人也活不了了。
一连半月，秀轩每到夜里便来给她调养身体。
看着为了她耗尽心力的哥哥，贺漓有那么一刻也生出了想要活下去的渴望。
可这夜，秀轩却一直没有出现。
许是兄妹间的心有灵犀，贺漓心里不安至极。
忽然，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贺漓一转身，看到的却是沈清黛。
她身体一僵，眼中再泛不起丝毫波澜，就这样静默地看向他。
看着这样的贺漓，沈清黛心头火起，他大步走到贺漓身边，一把将她拉起身。
那满身酒气熏得贺漓胃里一股酸水翻涌，她下意识推开他：“别碰我！”
这一推，推得沈清黛心底的怒火再也压不住，强掐住她的下巴质问：“你不想我碰，想谁碰？那个野男人？可惜那个男人已经被我抓住了！”
他心里的愤怒与烦躁都被拉伸到了极致。
他没想到自己的背叛，只想到这个女人，本就该是他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贺漓脸色一变，被抓住的那个男人，是阿哥！
她激动地抓住沈清黛的衣襟，强忍着喉中涌上的咸腥：“你说什么？你把我阿哥怎么样了！”
极大的恐惧与悲怯在她心里蔓延，她几乎颤抖起来。
沈清黛怒红了眼，语气更加沉冷：“阿哥？叫得可真亲密，你可知道你是我宁远侯府的侯夫人！”
贺漓看着沈清黛的眼睛，苍凉的眼神中漫出一种近乎死寂的绝望：“我不想当侯夫人。”
从头到尾，她只想做那个当初心里只有她一人的沈清黛的妻子。
沈清黛忽然一阵心悸，不敢看她这样的眼神，也不敢听她说出更伤人的话。
他用手捂住她的嘴，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裳。
贺漓起初还会反抗，可渐渐便失去力气，眼睛呆滞地看着头顶，失去了焦距。
她喉咙中的咳嗽压抑在沈清黛手心，像个失魂的木偶，彻底将心埋葬在冰冷的夜。

第九章 到此为止

贺漓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光从半开的窗户照进来，刺的她眼睛有些疼。
沈清黛已经离开了，房间一如既往地清冷。
她挣扎着坐起身，面若缟素，浑身一阵剧痛。
没有预兆地，她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昭示着她所剩无多的期限。
贺漓眼睛干涩的疼，却流不出眼泪。
冷风从窗户吹进来，贺漓回过神来，微微蹙眉。
房间太过安静了，平时玉儿早就醒了……她急忙下床，摇篮里果然不见了孩子的身影。
一瞬间她想到了沈清黛，除了他还能有谁会将玉儿带走。
贺漓忙裹好衣衫，匆匆去找沈清黛。
踏出院子，脖子上落下一片冰凉，她下意识地抬头，天上的雪花飘扬而下。
银白的雪花缓缓飘落，落在她裙角发梢，像极了那年新婚夜的初雪。
可这一刻，贺漓的心都记挂在玉儿身上。
疾步匆匆走进沈清黛住的苍梧院，她远远便看见沈清黛坐在院中的凉亭里，身边站着方瑶。
她顾不得其他，忙上前：“你把玉儿带……”
贺漓问询的话还没说完，目光落到男人手中的带血小衣上。
那……是玉儿身上的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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