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前一天,邢煜跟我提了分手。
因为他要跟我姐订婚了。
我壮着胆子问他:「邢煜,不跟她结婚,行吗?」
邢煜墨色的眉拧起,神情十分不悦,大手掐紧了我的腰。
「林写忆,缺钱直接说,惺惺作态很倒胃口。」
「别忘了,你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你就这么喜欢钱?喜欢抢人东西?贱不贱?」
我的神情落寞了下去。
我没忘。
我的存在,是因为我姐林思雨有心脏病,做不了剧烈运动。
但我爸妈又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攀附邢煜的机会。
所以,他们让我这个「讨债鬼」代替我姐「伺候」邢煜。
对的,没错,伺候。
完全不平等的一个词语。
但在财富与实力足够悬殊的情况下,在亲生父母都不把我当人的情况下,什么人权女权,全都会变成浮云。
「你姐近期就能康复出院,可以订婚结婚了。」
「你这个冒牌货赶紧滚蛋吧,别妄想霸占你姐的金龟婿。」
「你姐什么命,你什么命?你也配?」
亲妈咒骂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心脏闷疼,我淡笑一声,搂紧了邢煜的脖子。
「嗯,有点缺钱呢,再给五十万吧。」
昏暗的光线掩掉了我眼中的泪。
也没人相信,我这个替代品是真的爱邢煜。
「看着你订婚,我也想从良了。」
「这笔钱就当我陪你多年,送我的嫁妆吧。」
2.
死的当天。
邢煜脾气真的不好。
听我说了要嫁人那句话后,他直接冷脸,抽身而起,留给我满身心的空虚。
而后,他给了我两个选项:「收回刚才的那句话,或者是滚蛋。」
他以前也老是让我选,大多是「道歉,或者滚出去」。
我一般都选第一种。
毕竟他说的滚出去,是真的要在门口站着,站一宿的。
但这次,我果断选了第二种。
故作轻松地跳下床去收拾行李之前,我依依不舍地在邢煜唇上吻了一下,粲然一笑。
「邢煜,这三年承蒙照顾,再见。」
抛开邢煜送我的东西,我真正的个人物品着实不多。
毕竟……没有家落脚的人,不敢有太多的物件。
收拾完行李,已经临近天亮。
我拉着行李箱,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邢煜已经穿好了家居服,在客厅等着我。
甩手将五十万的分手支票扔给我,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鸷。
眸子颤动,薄唇启合,居然又开了一次口:
「林写忆,你现在跟我服个软,还可以反悔。」
「不是想要钱吗?给你就是。」
这话的效果,无异于火星撞地球,惊得我差点把行李箱摔了。
邢煜,邢家大少。
从来都是别人赔尽笑脸,递尽了台阶,求着他手下留情。
哪里还有他主动给人台阶,让人下的时候?
可天大的殊荣,我也从没打算下这个台阶呀邢煜。
「姐夫,祝你和我姐,婚姻幸福。」
送上真心实意的祝福,我笑着转过身。
而后,泪流满面。
手指攥紧拉杆,直接泛白,我哭着笑笑。
也好,没了爱人,但有了五十万。
阿奶的手术费够了,她能健康地再活好久。
活好久。
3.
我死了。
孟婆汤有点淡。
「没放葱花,不好喝呀婆婆。」
我抬头冲孟婆苍白地扯了扯嘴角。
「婆婆你见过我阿奶吗?她应该就在我前面,半个小时。」
「你可以……跟她学学……」
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流下,我笑得凄婉,肝肠寸断。
「她做的汤,是世界上最好喝的汤。」
「她也是世界上唯一疼我的人。」
「是我不好,救不了她,可是为什么啊婆婆,我明明只差一步了,只差一步了啊……」
孟婆一双黑黢黢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我。
而后摸了摸我的头,明明冰凉,却让我感觉到了一股温暖注入。
「孩子,你尽力了的。」
眼前白光闪现,再睁眼时,我重新回到了人间。
成了被束缚在邢煜方圆五米范围内的地缚灵。
4.
死后第一天。
我飘在空气里,百无聊赖地看着邢煜办公。
邢煜依旧很帅气,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衬衫卷起袖子,露出他半截精壮的手臂。
袖扣还是我挑的。
但是能有什么用?
伺候得再好,我也只是个代替我姐的替代品。
毕竟,也不看看,我姐什么命,我什么命呢。
对邢煜来说,我姐是他唯一的青梅竹马,呵护长大的娇贵公主。
他哪里舍得让她做这些琐碎的、管家老妈子一样的琐碎事情?
使唤我这个爹妈不疼的讨债鬼,他可好意思了呢。
只是邢煜今天似乎在等什么消息。
一直没有等到。
频繁地拿起手机,解锁,查看,又愤愤地扔下。
尤其到了临下班时,脸色黑得几乎能拧出墨来。
真奇怪。
不过有一说一,没有我每天提醒他按时吃饭,注意天气,分享琐事。
他的消息还真不多。
原来从前我这么话痨啊。
怪不得他烦我。
5.
死后第二天。
邢煜的脸色越发难看。
回家就把家里那些曾经属于我的小玩意,全给扔了。
过分。
他送我姐钻石珠宝,送我的全是附赠品。
我都没嫌弃,全都宝贝似的收起来。
他倒是好意思都给我扔了。
管家王妈忐忑地问他:「少爷,要不把林小姐找回来吧?」
我站在旁边不禁摇头,我都死了,上哪儿找去?
而且也不能算是找。
得是捞。
邢煜冷着脸,转身上楼了。
「不用。」
但奇怪的是,这晚他是睡在我的房间,搂着我的枕头睡的。
6.
死后第三天,周六。
邢煜休息,不上班,在家把我的照片全烧了。
邢林两家虽然是世交,但我十岁就没再跟爹妈一起住了。
自然比不上我姐,跟邢煜有这么多的接触。
好不容易作为替代品,纠缠三年,我跟他一张正儿八经的合照都没有。
这些照片,全是我绞尽胆汁偷拍的。
他可倒好,一把火全烧了。
你要不干脆把我捞出来也烧了吧。
河底好冷的。
死后第四天,周日。
邢煜拎着斧子,砍了我悉心种了三年的树。
亲手一株株拔了我浇水施肥,当宝贝疼的玫瑰。
他可真不是东西。
他明知道,这些都是我的心血。
因为我姐喜欢花,但又喜欢刚摘下来,最娇艳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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