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涅堪堪坐下，黯淡的眸子呆愣地看着地面。
“沈涅。”
长老现身唤了他一声，见他神情不对，又想起刚刚法阵突现的异样，便问道:“是不是叶娇娇？”
听到叶娇娇三字，沈涅的眸子才闪烁了一下:“她祭阵了。”
本是风轻容淡的四个字他却觉得字字重如千斤。
亲眼看到凌霄祭阵他都没有觉得有现在这般心闷。
长老身一顿:“她自愿的？”
沈涅手肘撑着膝上，手扶着额，没有回答。
长老叹了口气，表情却并未有何变化:“罢了，这事儿就此了了吧。”
说完，轻握了下沈涅的肩，便消失了。
空荡荡的大殿像是沈涅的心，不过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却觉得过了几个时辰。
他抬眸望向殿门，门外没有那个小心翼翼的身影，应该说再也不会有了。
沈涅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略带自嘲的笑容。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亲手重伤叶娇娇不就是要她死吗？为什么看见她祭阵以后，他又这样落寞。
对她的那一丝情意在此刻像是放大了无数倍一样，促使着他不断地在想关于叶娇娇的任何一点事。
不知坐了多久，沈涅才缓缓起身，往后殿的房间去了。
房内的檀香味中隐隐藏着几丝让沈涅心安的馨香。
沈涅坐了下来，看着桌案上已经近枯死的情花，顿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感。
“叩叩叩——”
“师父。”
兰如沁踩着轻轻的步伐走了进来:“你没事吧？”
沈涅看了她一眼，忽然脸色一变。
之前叶娇娇口口声声说兰如沁才是魔，可是他完全感觉不到她身上的魔气。
反而兰如沁说叶娇娇入魔了，叶娇娇便真的入魔了，可兰如沁又是怎么知道叶娇娇入魔了？
兰如沁见沈涅不说话，看着她的眼神从探究到怀疑，心不觉一紧，但有很快放松下来，依旧是一副关心他的模样:“师父，你还在想师姐的事吗？
第十一章叶娇娇的来历
沈涅依旧没有回答，脸色倒是越来越差。
他权衡再三，终没问出口。
若此事与兰如沁有关，就算问了她，她必定不会说出实情。
沈涅挪开目光，声音冷淡:“出去。”
见他态度如冰，兰如沁脸上的笑意僵在脸上:“师父，我只是……”
“出去！”
沈涅愠怒地又呵了一声。
他竟然宁愿此刻是叶娇娇站在这儿。
兰如沁暗自咬咬牙，虽不情愿，但也还是紧抿着嘴缓缓走出房去。
当房内只剩下沈涅后，他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三日后。
莫风站在藏书阁外，看了一眼问身边的师弟:“师尊还没出来？”
师弟点点头:“是啊，都两天了，大师兄，你说师尊在里面干什么？”
两天前沈涅突然就扎进藏书阁中，谁也不见，连长老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莫风深吸了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沈涅听见脚步声，深锁的眉头一动:“莫风。”
莫风止住脚步，看着满地的古籍愣了片刻才回道:“弟子在，师尊，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于莫风这个大弟子，沈涅还是有些好脾气的，他抬起头道:“本尊让你下山办件事。”
听到这儿，莫风立刻站直了身，抱拳恭恭敬敬:“请师尊吩咐。”
沈涅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去找一个叫桐花村的地方，查查叶娇娇的来历。”
莫风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桌案上的《人间记》，虽是薄薄一本，却记载着人界所有人的生死，像是冥府的生死簿一样。
如果要查叶娇娇的来历，翻开《人间记》便能找到，又为何让他去调查。
“师尊，这……”
“去吧。”沈涅挥挥手，没有给莫风多问的机会。
莫风无奈，只能转身离开。
见他走后，沈涅才重新拿起书。
他心不安。
从叶娇娇祭阵以后就没有一刻安定过。
而且她就像个无形的影子，时时刻刻出现在他心里。
沈涅克制地轻捻了捻袖口，又想起这几日找叶娇娇的来历所发现的怪异之处。
《人间记》中只有叶娇娇的名字，没有生成八字，更没有前世，甚至连父母都没有。
沈涅再次想起叶娇娇入断魂窟和下血海的事，她或许真的不是凡人。
想到这儿，沈涅心里涌上一种让他稍稍放心的感觉。
既不是凡人，那就不会轻易地魂飞魄散。
他……还可以救她。
不过半日，莫风便回来了，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地道:“师尊，弟子去了桐花村，问了几个村民，他们说叶娇娇本不是桐花村的人，她襁褓之时被村中一个妇人捡到，在叶娇娇七岁时，妇人病逝，她靠着村民接济生活。”
说完，莫风暗暗看了眼沈涅凝重的表情。
他也很疑惑，如果《人间记》没有关于叶娇娇的记载，而桐花村也没人知道她的身世，那这来历不明的叶娇娇到底是什么身份。
沈涅沉默了半晌后抬手让莫风下去。
面对这样的结果，他虽有预料，但仍难掩心中的失意。
沈涅摩挲着已经干枯的情花花瓣，眉间满是惆怅。
他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多愁善感的时候。
第十二章断魂窟
沈涅困意突然袭来，渐渐睡去。
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睡的这么沉了。
他只觉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雾中，四周死寂一片。
“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涅的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叶娇娇！”
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一株玄霜草忽然落到他的脚边。
沈涅一愣，正要躬身去捡，一只沾满血的小手先一步将玄霜草捡走。
他抬头一看，居然是叶娇娇。
她小脸满是泥和灰，右肩更是渗出了血，将白衫染红了一片。
“銥誮叶娇娇……”
还没等沈涅反应过来，叶娇娇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将玄霜草捡起来就跑。
“叶娇娇！”沈涅喊了一声，心中更觉不安。
他跟了上去，却见叶娇娇狠狠摔在地上，而她手中的PanPan玄霜草被紧紧护在怀中。
此刻狼狈至极的叶娇娇看起来弱小而又可怜，让沈涅想起在地牢时的她。
沈涅说不清心中那闷痛感，只是觉得眼前的叶娇娇像是将他呼吸都夺去了一般。
他上前想将叶娇娇扶起来，可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这是……”沈涅诧异地看着穿过叶娇娇身体的手。
而叶娇娇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样，应该说是看不见他。
这里是……幻境吗？
沈涅才一猜测，身后传出一阵妖魔的嘶吼，紧接着就是一阵辱骂和讽刺:“叶娇娇，你为沈涅这么拼命又能得到什么？你就是活在仙界的蝼蚁而已！”
叶娇娇将玄霜草放进怀中的衣服里，一件惊慌的转过身往外爬，想爬出着恐怖的断魂窟。
一阵黑烟如箭一样冲出将叶娇娇整个包围起来。
“叶娇娇！”
沈涅伸出手，想救她却发现完全使不出半点仙力。
“可恶！”沈涅咬着牙，看见叶娇娇在黑烟中痛苦地捂着头呜咽，他犹如被置于熔岩中，那种疼痛似乎比叶娇娇还要痛苦。
“身中寒毒，我看你还能撑多久，哈哈哈哈——”
妖魔的声音随着黑烟渐渐消失，徒留伏在地上艰难喘息的叶娇娇。
沈涅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赤红的双目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地上似是奄奄一息的她:“叶娇娇，你醒醒！”
此刻他除了心疼还有扼制不住地愤怒。
叶娇娇太傻，傻到只身一人入断魂窟，只差一点就命丧妖魔手中。
“师尊……”
叶娇娇像是听见了什么，她睁开满是泪水的双眸，断断续续地呢喃着:“我……我要快，点……师尊受，受伤了……”
她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站起来，可走了两步又摔倒在地，再想站起来已无半点力气。
沈涅站在叶娇娇身后，看着她一步步往前爬着，那颤抖的双肩和略微抽搐的双腿无不在告诉他此刻叶娇娇有多痛苦。
但她没有停下，嘴里一直在叫着“师尊”，好像只要一直叫着，她就有无限的力量让她怕出这可怕的断魂窟。
沈涅视线渐渐变的模糊，他仰起头眨了眨眼，将眼眶中那股热流逼回去。
他不敢再看，哪怕只一眼，他都觉得心有种被凌迟的痛意。
叶娇娇就是这样带着玄霜草爬了一天爬出断魂窟。
她看着外面的阳光，扬起一个欣喜的笑容:“太，太好了，师尊……等我……”
第十三章无尽血海
在见叶娇娇晕死过去后，沈涅有种全身力气都被抽离的错觉。
他好容易才站稳的脚步，只在他低头喘着那几口压抑的呼吸时，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钻入他的鼻内。
他瞳眸一缩，猛地抬起头。
眼前的白雾被一片刺眼的红色所取代。
无尽血海！
沈涅挪着步子环视着如同地狱一般的四周。
这片幻像，是故意要让他看到叶娇娇如何为他采玄霜草和情花的吗？
果不其然，在转身之际，他看见了那个白色身影。
沈涅才要张口唤叶娇娇，却想起来她根本听不见。
叶娇娇试探地沾了沾血海的水，差点痛的的栽倒在地。
沈涅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目光死死盯着海中的浮岛。
她一点点的往血海里走，血水漫过她的脚背、脚踝、双腿、胸口、最后将她整个身子都淹没。
沈涅喉间一紧，握着的双拳微微一颤，看着叶娇娇消失的地方像是入了定。
不敢看，却又挪不开步子。
他一直知道断魂窟和血海的危险，也想象不到叶娇娇是怎么扛过来的。
可面对连他都可能难以忍受的痛苦，叶娇娇没有丝毫退却，甚至一声不吭的将这些痛云全部咽进了肚子里。
沈涅的眸子也像是被眼前的血海染红了一般，眼底迸着让人难以想象的悲痛。
他捂着心口，对叶娇娇的思念像是一下子膨胀了出来，带他再想去寻找那个身影时，她却已然消失。
幻境就像一个杯子被摔在地上一样突然碎裂。
沈涅大口地喘着气，许久才回过神。
他还在浮翎殿。
沈涅翊眸眯了眯，划过几许警惕。
他看的幻像像是被人施法故意为之，可他又感受不到其他人在。
整个昆仑仙宗，修为最高的便是他，能在他未察觉的情况下施法，恐怕不是善茬儿。
沈涅平缓了下呼吸，忽听一脚步声，眼神顺势一沉。
兰如沁轻轻地走了进来:“师父。”
沈涅对兰如沁不觉生了防备:“何事？”
兰如沁似是知道他的心事一样，语气诚恳道:“师父既然放不下师姐，就把她找回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