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毒医狂妃带球跑梅闻儿夜宸风推荐阅读-新书热荐免费小说毒医狂妃带球跑
时间：2023-04-11 10:19:48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夜宸风瞧着她一脸的冷淡，说话又故意夹枪带棒，心底里也好像有一股火苗直往上蹿，但外人在前，不意显露过多，因此也就压下来，匆匆对她说：“不是刻意来找你的，不过既然遇到了，有件事我想说清楚，一会儿结束了，你跟我走一趟。”
说罢，迎向那几个外国人。
他们仿佛相识已久，凑在一起，很快就用德语熟练自然地交流起来，一阵哄笑后，夜宸风的目光略略带向梅闻儿。
视线撞在一起，又分别错开去。
一个外国人捕捉了两人不自然的神情，刚打趣了他一句，夜宸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姐夫……”电话那边何雨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姐夫你在哪？”
“在老城区，怎么了？”
梅闻儿远远看见夜宸风一改方才轻松的神色，紧皱起眉头，不由跟着细听起来。
“你先说清楚，妈出什么事了？”
梅闻儿以为是程老太太出了事，刚要走过去安慰夜宸风，忽听他急促地喊了一声：“小峯！妈被送到哪家医院了？爸呢，还好吗？”
她前倾的身体慢慢靠回了凉亭朱红的柱子上。
金属柱子被太阳炙烤了一早上，几乎成了一块烙铁，贴着她的背心烫了一下，疼得她猛地挺直了身子，张着嘴却叫不出痛来。
满目都是夜宸风焦急向自己走来的样子——这焦急却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他亡妻的家事。
第31章 不要，夜宸风
夜宸风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没有风，晴朗的天空上只挂着零散的七八颗星子，夜幕低垂，急诊楼门口停着的救护车敞开车门，一张病床被放了下来。
他往旁边退让，给病人医护闪出一条道路。
“程先生，何太太那边正在手术，还要几个小时，您回家休息一会儿吧。”卫杨劝道。
夜宸风点头，却问起了别的事：“他们那边结束了吗？”
“下午两点多就结束了，您放心。”卫杨心领神会，马上回答。
说是放心，可是想起自己离开时梅闻儿的神情，夜宸风的心却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去看看。”
“可……听说梅小姐今晚是有同学聚会的，现在只怕还没回去。”卫杨尝试阻拦。
“那你回家吧，我自己去。”夜宸风便拿了钥匙，自己开车往学校去。
等到凌晨三点多，还不见人影，连夜宸风都不禁困倦起来。他将车窗降下，一条手臂搭在窗框上，座椅一调，靠在座位上浅睡。
正睡得背心微微发热，远远地传来一阵荒腔走板的歌声，夜宸风睁开眼，从后视镜一瞧，一队学生远远走来。
男孩子们喝得醉醺醺的，脚下已经走不出直线，胳膊搭在女孩身上，互相倚靠着，一面歪歪斜斜地走，一面扯着脖子唱着歌。
梅闻儿肩上也压着一条男孩的胳膊，但她架着的那个男孩显然并不是完全醉了，甚至还低着头跟她说笑。
夜宸风吸口气，凌晨微凉的空气灌满了他的肺腑，让他略微清醒了些。
推开车门喊她：“梅闻儿。”
看见他的身影，梅闻儿脚步一顿，旋即视而不见般架着同学从他身边走过。
夜宸风追上去，把她手臂一扯：“我们还要这么别扭到什么时候？”
“别扭？”梅闻儿把架着的同学交给别人，自己返回夜宸风面前站定，“我哪有什么闹别扭的资格。程先生，你弄疼我了，放手。”
女孩细弱的臂膊在他掌间挣扎着，夜宸风放松了些力道：“今天……”
“今天是何太太突发疾病，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
“我还知道，你已经这样照顾何家二老将近十年了。你为何家做的这一切，都因为这是你曾经对何家小姐……不，程太太的承诺。你不愿做个背信之人。”梅闻儿再次打断夜宸风，朗声说道，“老实说，程先生，我敬佩你这样守信的人。但我不理解……”
“你不理解什么？”
“十年了，你守着和程太太许下的承诺，守着那间等不回主人的空屋子，守着那段割舍不下的感情……既然那么那么念念不忘，你招惹我干什么呢？”她的声音里略带一丝哽咽，强咽了下去，“就发泄男人那点生理需求吗？”
夜宸风本想说什么，但抬头一瞥，梅闻儿通红的双眼猝然映在他眼中，女孩泠然的目光里，明晃晃都是轻蔑。
胸胁间猛地传来一阵紧缩的痛感，攥着她胳膊的手又收紧了，惹得她一阵痛呼还不够，索性将人压在了车头。
引擎熄灭了许久，钢铁的余温仍在，梅闻儿只觉得自己像条被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男人的双唇在她唇齿间肆虐无度，强劲的腰腹抵住她逞凶，双腿也跟她自己的缠杂不清。
“不要……程先生……”
“叫我什么！”
“程先生。同学……”同学们要看见了。
夜宸风捧着她脸颊的手摩挲两下，深深喘息：“上车去。”
第32章 送你去酒店
车子开到旧教学楼前。
已是凌晨，自习的学生早都回去了，院里空无一人。围墙又高，车灯一灭，就几乎不见一丝光线。
车子的动静越来越明显，不止是晃动，隐约还能听见车厢里传来些细弱的响声，虽只是一两声，却格外绵长。
许久，夜宸风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梅闻儿的脸颊都汗湿了，头发贴在额头耳边，被夜宸风细细拨过耳后：“月牙儿，别气了。我和何雨岚不是……”
他眉目温存，她却冷若冰霜，一面收敛起自己的衣服，一面截住他的话，问：“程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你要去哪儿？”他的手落在她光润的肩头。
“回宿舍。还是……程先生没满足，想再来一次？”
她的话语里有嘲讽，有赌气，夜宸风甚至听出了几分自轻的意味。
“你说这话，把我当成什么人？”夜宸风的声音淡了下来，“把你自己又当成什么人？”
“什么人？”梅闻儿回头看他，双唇轻碰，吐出两个字，“P友而已。”
夜宸风不说话了。
不说话，可一双眼却锁住她，恼怒和失望在他眼中汇聚，搅弄成一团墨色，从他眼中而发，排山倒海向她压来。
“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车厢里静下来，听得见外面的虫鸣。
梅闻儿垂下眼帘，不去看夜宸风此刻的神色。她本以为夜宸风会发怒，甚至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谁知夜宸风却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身子，将她松松地往怀里一搂。
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边，语音语调拿捏得都极为温柔：“今天本想跟你把事情说清楚……”
梅闻儿等着他的下文，而没有下文。夜宸风手指轻动，拨动了开关，冷风开了，让她方才未退的汗意变得有些发冷，夜宸风的手松开了她，带走缠绕在身体上的最后一丝温暖。
“算了，我送你回去。”
车子依旧开到宿舍楼门口，夜宸风依旧倾身向她告别：“再会，梅小姐。”
梅闻儿望着汽车尾灯的红光呆了半晌。他改用了初见她时的称呼，连道别都客客气气，礼数周全，也算是一种善始善终。
一切都很好……
他们的关系定了性，他们的感情戛然而止。她不会再为他动心，也不会再被他牵动任何喜怒哀乐。
一切都向着她设定的方向走去。
梅闻儿转身，拖着略微有些酸痛疲惫的身体往回走。
只是上楼的时候，始终觉得胸口有一丝气，闷闷地堵在那里，任她怎么喘息都提不起来。
她干脆不上楼了，拿手机给于远航打个电话：“出来喝酒啊，去OneMore，我请客！”
梅闻儿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酒量奇差。何况又是喝闷酒，才喝了几杯，人就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
“行了，起来。”于远航一把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送你去酒店。”
“不去酒店……”梅闻儿醉得神志不清，趴在于远航背上嘟嘟囔囔，“夜宸风……我不去。”
“谁？”于远航心里瞬间像是什么谜团被解开了似的，赶紧追问，“你说谁？”
“夜宸风……”
第33章 渣男
电话响过三四次，夜宸风伸手将屏幕扣了过去。
程深把棋子在手心里扔来扔去，叮叮当当一阵脆响，眼神却直往夜宸风的手机上飘：“小叔，谁呀？”
“你看看？”夜宸风把手机递过去。
程深当真接过来，屏幕上一个红色的标识后跟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梅闻儿？你怎么……”话刚在嘴里打了个转儿，又回来了，“你们吵架了？”
夜宸风不置可否，只是催促他：“该你了。”
程深随手把棋子往哪一放，正要开口说话，就已经被夜宸风堵了个严严实实：“她的事我不打算再管，你要想管，就自便。”
这话里显然是带着两三分气性的，程深也知道这时候不宜再问得更深，转开话题：“下棋我下不过你，咱俩钓鱼去吧？”
“大半夜去钓鱼？”夜宸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手机又一震响动。
见夜宸风并没有回答的意思，程深出了声：“我是程深。小叔有点事，我代他听电话，你有什么事？”
“是……梅闻儿喝醉了，一直闹着要见程先生，您看？”
程深抬头看了看夜宸风，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窗外黑漆漆的灌木丛。
“那我现在过去接她，你们在什么位置？”
“我们在……OneMore门口。”
两人互相道了再见，电话便挂断了。
程深拿了车钥匙，正要出门，却被人叫住了：“阿深。”
“你看，我说你还是不忍心吧？我替你把人接过来，有什么误会，明天早上解释清楚，两个人不就没事了吗……”
“我想说，你要管这种闲事，不要把人带来我这里。”说完，缓步走出了客厅，往旁边的耳房里去了。
程深在客厅里呆站了片刻，还是出了门。
OneMore是市中心一家知名的酒吧，虽然已经是将近凌晨了，来往的人仍不少。程深找到他们时，女孩子喝得烂醉，趴在于远航背上睡得正香。看见他的车子，于远航赶紧跑了过去。
司机帮忙把梅闻儿送进后座。
黑暗的车厢里，梅闻儿半张脸靠在柔软的头枕上。
程深先将电话拨通，才把人叫醒。
“诶，梅闻儿。”他拍拍梅闻儿的肩头，“送你去找我小叔好不好？”
于远航打来电话时，明明说梅闻儿满口念叨着夜宸风的名字，可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改了主意，一边拒绝一边推开程深的手：“我不去！夜宸风不好，我不见他……”
“那你说说，我小叔怎么不好了？”
“都不好。”梅闻儿顿觉自己清醒了起来，勉力撑起上半身，认真地盯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俊眼修眉，眸如点漆，眉眼含笑的样子，和夜宸风一模一样。
她忽然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股力气，双手抓着程深的衣领，使劲摇了摇：“你、你说，你是不是放不下她？你就是放不下！既放不下她，又想占着我……”
听见男人的一声低笑，梅闻儿更觉得恼怒，狠狠地将手里的人推开，伸出拳头死命照他肩上捶打：“渣男！夜宸风你个渣男！”
梅闻儿毕竟醉得厉害，打了两下就没力气了，倒在座椅里，头一歪，又呼呼地睡了过去。
夜宸风将这场对话从头听到尾，梅闻儿醉意融融的脸庞仿佛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而程深带着几分揶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小叔，你看要不要我把人送你那去？”
他兴致勃勃，可不料夜宸风的声音却是意外的冷淡：“我说过，她的事我不管了。”
程深一愣：“我看你们多半是有点误会。再说，你看她刚才都把我认成你了，醉得实在是厉害，留在我身边也不合适……”
夜宸风将手机放下，打开免提，自己仍旧捏了棋子下棋：“要是觉得不合适，就把人送到酒店去。”
“小叔，你……”
“没有别的事，不要再打扰我了，好吗？”
第34章 以后没关系了
梅闻儿觉得头痛得厉害，她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坐起来的瞬间却还是一阵天旋地转。
“醒了？”程深从门外走进来，给她递上一杯温水，“喝水。”
她醒了酒，此刻格外乖巧地坐在床上，一边喝水，一边努力回想着昨夜的经历。
“别想了。”程深一脸的笑意，“昨天你喝多了，于远航给我打的电话。你是不是跟我小叔闹了点别扭？”
夜宸风那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程深只好回头问问梅闻儿。果然，梅闻儿点了点头。
“不是闹别扭。”
“那是什么？”
“我们说好以后……没关系了。”
“哦，我说我小叔……”察觉到自己说多了，程深赶紧把话拽了回来，“他那个人就是那样，回头我帮你们说和说和就好了。”
梅闻儿喝光了杯子里的水，低着头，也不看他，慢吞吞地道：“不用了，谢谢程总昨天照顾我，打扰了。”
程深看着她，久久不出声，等着她的下文。
“程总，我想我还是应该向公司提出辞职。”
“这有什么必要？你的工作做得很好，我不认为你跟小叔分手能成为你辞职的理由。”
“可是这份工作，从一开始就是程先生帮忙安排的。现在我跟他的关系不存在了，我理应将这个位置让出来，给更有能力的同事去做。”
“你不用……”
他还想再劝，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梅闻儿打断了。
“程总，谢谢您这么久以来的帮助和栽培，我很感激。也请您一定批准我的申请。”
晨光洒在她脸上，照得她肌肤雪白，因为宿醉，脸上还有一点未褪尽的酡红，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沐浴在阳光里，更显得坚定。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夜宸风划清界限了。
程深只好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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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夜宸风就坐在廊下。
天色有些阴沉，虽然不见乌云，可廊下的水晶帘簌簌响动，清脆的响声像风铃一般。
一片金黄的柳叶落在水面上，被水纹托着，荡悠悠地来回漂浮。
夜宸风认得那片叶子。也是前些天他在这里看水，发现水岸边的垂柳竟生出了一片黄叶，在一片碧绿里，那一点金黄异常扎眼。
可见过于灿烂醒目的事物，都未必是得天所厚，反而易于夭折。
他闭上眼，靠在藤椅里，只觉得风有些冷。
“程ᵂᵂᶻᴸ先生。”袁叔拿了薄毯来给他搭上，“这事由我而起，要不还是我去向梅小姐赔罪吧。”
夜宸风没睁眼，也没答话，睡着了一般。
见他久久不语，袁叔只好又无声地退了下去。
微风把湖面的水汽带上来，扑在脸上，有点潮湿的凉意。夜宸风惬意地笑了笑，笑意却挂不住，慢慢地僵硬了，转成一个苦涩疲惫的神情，被一点点收敛起来。
程深顺着游廊转过来，就看见夜宸风睡在一张藤椅里。
说是睡，其实并没有睡着，听见脚步声，他便起了身：“怎么这会儿过来？”
“小叔。”程深问候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来，“这次团建，您去不去？”
“团建都是自己人，你陪陪就是了，不必非要我出面。”
“这次方姐她们都去，大家说要打牌，这不是想请您去镇镇局面吗。”
“这种局面，以后理应都是你去镇着，外面的事我不想再过问太多。”头一歪，又像是要闭上眼睛的样子。
“小叔，梅闻儿这回真辞职了，lastday就是这周五。”
第35章 要是你姐还在
风过处，湖面一阵涟漪荡漾。
程深的语气不无遗憾：“你们两个为了何家的事闹成这样，不可惜吗？”
“可惜什么。”夜宸风无奈地叹了一声，“别闹了，让我静一静。”
“静什么静！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小舅子现在趁虚而入，天天在梅闻儿身边献殷勤？小叔，眼睁睁看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被被人侵占，这不像你。”
水晶帘动了动，叮咚轻响两声。夜宸风起身将毯子往下推了推，让风吹去自己胸口的燥热，盯着程深的眼神有些疲惫，扫了两眼，便懒洋洋地带过去：“那什么才像我？程深，不要再闹了。”
“小叔！”程深的手遽然抓住藤椅的扶手，手背上深青色的血管浮动凸显，声音压得极低，“程家现在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换取什么了，何家小峯也长大了，你的责任都尽到了，你……”
不待他说完，藤椅上的人已经重新躺下。紧皱的眉头和绷直的唇角都显示出他的不耐烦，仿佛程深哪怕再多说一个字，便会让他不可忍受一般。
走廊里很快响起脚步声声，微风把夜宸风的毯子掀开一角，他慢慢睁开眼，盯着湖面，程深的话音似乎并没入耳，可又像风一样徘徊在耳边，久久散不去。
*
梅闻儿本不想参加这次团建的。
她本来就是兼职的员工，和同事们没什么感情好联络，而且过了这周五，她就正式离职了，怎么看都不该再和程家有什么瓜葛。
可想到自己在职期间程深对自己一直很是照顾，这次又是亲自开了口邀请她，她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只是程深千算万算，没算到梅闻儿居然会叫上何雨峯。
望着不远处那个兴奋走来的男孩，程深半是意外，半是失望：“怎么把小峯也带来了？”
“程总您也没指明不能带何雨峯啊。”梅闻儿想了想，无辜地辩解。
“不是……你也知道，我们两家这辈分，有些乱。”
梅闻儿便沉默了。程深这话里话外，还是往她和夜宸风那件事上引。
正琢磨着怎么岔开这个话题，何雨峯已经三两步蹿上了台阶，居高临下招呼他们：“溪月，深哥，来呀，咱们看谁先到山顶！”
梅闻儿笑了笑，应着声就跑了上去。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几乎完全把程深甩在了一边。
爬到半山腰，大家决定休息片刻。梅闻儿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程深见缝插针，比何雨峯更快地抢到了她身边的位置。
刚开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便被梅闻儿打断了：“何雨峯，可不可以麻烦你在这里帮我拍张照？”
她显然是不想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程深抱着手臂，看着他们两个说说笑笑地把照片拍完，这才凑上前去：“拍得怎么样，给我也看看。”他从何雨峯手里拿走相机，翻看着照片，一边看还一边点评，“不错呀小峯，这些年拍照技术好多了嘛。”
“那是，我有段时间总抱着相机出去练呢。”何雨峯得意洋洋地高声回答。
“你姐以前也喜欢摄影。也不光是摄影，她骑马、射击、击剑……比男孩儿们都强。”
说完，他还用余光带了一眼梅闻儿。她坐在最外侧，这时候也不出声了，默默扭头看着旁边山谷里的风景，好像全然不理会这边两个人的谈话似的。
“我爸也是这么说的，说她好强好胜，做什么都出色。不像我，就知道吃喝玩乐。”
“也不光是性格。你姐以前老是把头发剃得都露青皮，她又长得高，又俊，还爱抽烟，外表看起来也像男的。”
“我后来听说……她还跟我姐夫拜过把子呢？”
话一扯到夜宸风身上，程深的嗓门更大了：“是啊，那年就因为打架，我小叔替你姐扛了那么一下子，你姐觉得我小叔仗义，所以事后就拜了把子了。”
“虽然是异性，可他们俩是真当哥们相处的。”程深说到这里，又惆怅地长叹一声：“要是你姐还在，也许很多事不会这么复杂。”
山谷里传来鸟叫，像是四声杜鹃，声音清脆宛转，两个男人正相对无言，忽然听外侧的女孩儿低声追问：“后来呢？”
“后来……”
“后来我姐就没了。”何雨峯的话音迟迟，仿佛揭开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一样，“整理我姐的遗物时，发现了她的一个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我姐对政治联姻的控诉和对另一个男人的一往情深，我们所有人才惊觉，原来姐姐和姐夫之间根本没有爱情。”
梅闻儿低头沉吟良久。
何雨峯看了她一眼，想起了上次夜宸风对自己说过的话，心情也沉重起来。
唯一一个达到了目的的就是程深，他站起身来，指指就在不远处的山顶，鼓励着两个人：“起来吧。再坚持坚持，胜利在望了！”
第36章 我看到了
望月峰是北城的最高峰，从山顶的观景平台俯瞰，眼下一片起伏连绵的苍翠，远处村寨的点点灯火隐没在山林间，仿若世外桃源。
她惬意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空气，草木的芬芳顿时沁入肺腑。
“溪月，你也来看星星呀？”
一声呼唤，将梅闻儿从沉醉中唤醒：“静姐，我来吹吹风。”低头一瞧，同事们正三三两两顺着观景平台下的栈道走上来，有的拿着望远镜，还有的甚至裹着被子，看起来都是打算在这里熬夜看星星的。
人太多，她就生了退意：“你们先玩，这有点冷，我去穿件衣服。”梅闻儿和同事道了别，独自从平台上走下来。
下面是一片面积不大的喷泉花园。她隐约记得自己是顺着喷泉右侧的小路走来的，此时要回房间，就应该顺着这条小路走回去。
夹道那开得火红的天竺葵将她的脚步不断向深处引去，渐渐地，灌木丛开始升高，柳树姿态婀娜地站在两侧，繁茂的枝条深处，隐隐约约现出一个黑暗的背影。
梅闻儿的脚步一顿，她不再往前了。
夜宸风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柳叶像剪刀般片片裁剪去她的面容，甚至遮住了她的肩膀，可那熟悉的身形却分明地映入眼帘，怎么都遮不去。
他听见自己的心极重地跳了两下，震得空落落的胸腔里似有回音一般颤抖。可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终于，右手缓缓攥成拳。
此时相见，似乎不如不见。
夜宸风便举步先行。
眼前正是一条岔路，他往右去，梅闻儿自然而然地向左，沿着小路走，转回了度假村酒店大堂。
梅闻儿远远往大堂里望，灯火辉煌中，水晶铺就的巨幅山水画背景墙熠熠生辉，背景墙前，人造水景潺潺从天而降，将山水笼罩在薄雾之中。
一群人就徘徊在透明的薄雾之间，人群当中簇拥着两个男人，看着那道遥远而熟悉的身影，梅闻儿不禁顿住了脚步。
夜宸风已经换过了衣服，不似平时的中式打扮，一袭威尔士格纹三件套西装配孔雀绿领带，即使看不清面容，伫立人群之中也自有一种超拔的气度，让人移不开眼。
无论是侧过头同人轻声细语的交谈，还是敛眉轻笑，都是浊世翩翩佳公子。
“诶，小叔？”程深似乎察觉了大堂外的那束目光，用手肘轻碰了夜宸风一下。
夜宸风却浑然似看不见一般，沉着眼帘，转过头去照旧和身边的董事们低语：“阿深平时是贪玩了些，做起正事却比我当年老道许多。也有赖众位的提点帮助，这段时间，我确实省心不少。”
“程先生说这话就是跟我们客气了，程总少年英雄，哪用得着我们提点什么？都是您一手栽培，才为集团培养出这么一位青出于蓝的优秀领导。”
奉承话听多了，夜宸风也有些倦。
他笑着抬起眼来，不自觉地往外望，玻璃转门后那道隐约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众人察言观色，大约是发现他的笑意愈发浅淡疏离，便都明白该结束眼前的对话了，于是向他道别：“那程先生、程总，我们就先不打扰了，您二位早些休息。”
厅里的众人一时散尽了，夜宸风才坐下来。
“小叔，你刚才……”
“我看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跟她说清楚呢？”
“阿深，我有点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回房间好吗？”
大堂吧柔和的灯光里，夜宸风的面容更显得柔和，连背光的侧脸都有一种忧郁。程深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退了下去。
第37章 算是什么关系
梅闻儿没回房间。
房间门口有一湾浅浅的人造溪流，小溪里映出一弯雪白的月亮。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蹲在水边发呆，看着看着那水里的月亮，就伸出手去，想把月亮搅碎。
夜宸风站在半坡上，看着梅闻儿的背影。
黑暗里，她的身形几乎被浓重的夜色浓缩成一个漆黑的墨点，月光微弱，只照亮了她那只玉一样莹润的手臂。
纤细的手指伸出，在浅浅的溪水里来回搅弄。她间或把手指微微从水里提起，水滴就顺着她的指尖低落下来，即使不去触摸，夜宸风也觉得那水滴有冰晶般的清寒。
“水冷不冷？”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时，梅闻儿才惊觉，水里多了一个人的倒影。
她起身想走。
“月牙儿！”
手被拉住，脚步就难免要跟着停下来。
她挣扎了一下：“程先生，请你放开。”
夜宸风没有放开，而是取出一块手帕，细细擦拭着她的手指。
“我承认，那天看到你和小峯在一起，我吃醋了。”
夜宸风将手帕收起，整个人上前一步，从背后拥住了她。月光把两人相拥的姿势揉成一团，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的身形完全裹住，两人便合而为一。
他把头埋在她肩窝里，闷闷地出声：“你也为我吃醋了，不是吗？”
“我没有，我只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嘴硬。”夜宸风低斥她一声，细密的吻落在了她耳后，“都是为了嘴硬，我们这段时间才受这样的苦。”
那种酥酥的痒和麻让梅闻儿有点颤抖，她勉强绷直了声线，挣扎着用手肘去推夜宸风：“别……”
“怕什么。”
“我、我……”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她的惊惶似乎更助长了夜宸风的乐趣，他又低下头去作弄她的耳垂，霎时，梅闻儿的声音就变了调，“我不想给人看见。”
“看见了又怎样？”
“他们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我们其实……有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
梅闻儿极力回避，但夜宸风步步紧逼，诱着她往下揭开真相。
“嗯？”他将她的身子转过，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看见那双黑真真的眼眸里盛满了自己，惊惶不定的目光中疑问和肯定来回交替，他循循善诱地引导，“你同我这样，算是什么关系？”
而她始终不肯吐出答案。
夜宸风无意再逼她，只是在她耳边呵气一样地低笑了一声：“来的路上……阿深不是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我对妻子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难忘。”
怀里的女人不出声，夜宸风便自顾自地哄她：“月牙儿，以后不准你乱吃醋。”
梅闻儿被他磋磨得头脑有点发昏，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声。
夜宸风得了逞，愈发得意，将她拢在怀里。两人这下面对面，他略一低头，眼前就是少女晕满红霞的脸庞。
他不由吻下去，却不吻她滚烫的脸，而是吻她薄薄的眼睑，迫使她闭上雾气弥漫的双眼：“这次还是怪我，没有一早和你说清楚。以后不会了，原谅我，好吗？”
他认错态度这么好，梅闻儿想说不都没有理由。
只得由着他又摆弄了一阵，直到两人的微喘都渐渐平息了，这才被他牵着手领进房间。
第38章 帮我解开
房间里一片漆黑。
此时此刻，自然也无人会去点亮灯火。视觉失了效，触觉反倒更加敏感。夜宸风用手指一遍遍地描摹着她的轮廓，梅闻儿则在黑暗里随着他的抚触轻颤。
指尖微凉，顺着她纤细的脖颈一路向下，女士衬衣的第一颗扣子被解开。
她下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领口：“夜宸风……”
那只过于保守的手却被男人捉住，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攥在手心里，按向他的颈部。他的声音微风一般瑟瑟在耳边吹响：“帮我解开，月牙儿。”
梅闻儿的手一搭上那颗繁复的结，男人的身躯便随之覆压下来。
他的吻也如风，抚弄、撩拨、轻扫而后席卷。梅闻儿的手指被压在两人中间，无处着力，小猫搔痒一样轻轻抓着那丝质的领带，间或一下半下，点触他的喉结。
直到夜宸风开始攻城略地，她才醒悟自己中了计。
晨光洒满了房间，梅闻儿低头看了看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惊慌地转过身去，发现夜宸风正笑眯眯地看着她：“醒了？”
“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然应该在哪？”夜宸风起了身。
不知他是不是故意为之，梅闻儿只见他拎起了昨夜那件衬衣，密布的褶皱让人浮想联翩，一幅幅画面都是些让她不堪回首的情景。
还故意抖了抖。
她只能愤然躺回去：“你这样出去，同事会看见你的！”
“看见又怎样，我从自己女朋友的房间里出去，不是很应当吗？”
“可……他们又不知道……”
“那就让大家都知道。”他俯身回去，在她娇红发热的耳垂上落下一个吻，“方董他们约了我吃早饭，正好带你过去认识一下。”
*
盛夏的清晨大概是一天中唯一让人略感凉爽的时刻。度假村的花园中撑起一张张遮阳伞，伞下的沙发座里，众人轻声说笑着。
“程先生来了。”
一声吆喝，男男女女陆续放下手里的咖啡，望着修剪得整齐的灌木丛那边，夜宸风高大的身影缓步而来。
等他转过来，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儿。
那女孩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大约是没化妆，脸上非常素净，肌肤吹弹可破，长眉如丝雾一般柔和。
更出彩的是那双眼睛，薄薄的眼睑，眼尾微微上挑，兼有少女的倔强和成年女子柔婉的风情，瞳仁漆黑，眼底总似含着一汪清水一样，顾盼神飞，灵动得不可描摹。
夜宸风搭在她腰间的手轻轻一拍，贴近她耳侧低声嘱咐：“先不必管这里，去拿点吃的来，嗯？”
女孩点一点头，去了。
众人便玩笑着邀请夜宸风坐下来：“程先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们这些人跟你这么多年了，你竟然一点风都不露给我们！”
夜宸风也笑：“刚认识不久，她有点害羞。”言语间已经有些护短了。
“那一会儿可要给我们好好介绍一下，看看是哪家的小姐这么有福气，把我们程先生都套住了。”
话说着，梅闻儿已经端着一只碟子回来了。夜宸风看着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才将她拉到身边，垂眸看她的目光中满是温柔：“月牙儿，我介绍大家给你认识。”
夜宸风这般情态，众人怎么能还不明白？于是纷纷起身来跟她握手。
“你好，我是方围。”
“方董您好，我是梅闻儿。”
第39章 他怎么也来了
梅闻儿察觉，在她说完自己的名字那一刻，众人都有短暂的惊诧，有的人甚至偷偷瞄了夜宸风一眼。
而夜宸风只是坦然地牵过她的手：“她就是梅向南的女儿。”
“哦。”方围打量夜宸风的神色，很快将话接下去，“梅小姐，幸会。”
有他开了这个头，其余人就顺当多了。都是公司里的董事们，平时工作中也都有耳闻，梅闻儿应付起来不算吃力。
“月牙儿。”夜宸风打断了她，“有电话。”
她低头一看，是苏子淇打来的，便起身走到一边。
电话刚一接通，苏子淇的哭声便从听筒里传来：“溪月！溪月你能回来吗？我妈出了车祸，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梅闻儿握着电话的手不由一紧，她赶紧安慰道，“行。淇淇，你先别哭啊，我这就赶回去。”
夜宸风远远看着梅闻儿，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事，但见她双眉骤然紧蹙，咬着下唇，拿着手机焦躁地徘徊了一阵，最后还是快步朝自己走来。
“怎么了？”
“夜宸风，我可能要先走一会儿。”她尽量压低了声音，“淇淇家里出事了，她妈妈车祸，情况不太好。”
“我陪你回去。”
“你忙，要不……麻烦卫杨跟我回去一趟？”
夜宸风摇头：“让阿深去。毕竟是自家人，有些事帮你料理起来更方便。”
梅闻儿想想，点了头。
————
急诊室门口人来人往，梅闻儿找到苏子淇时，她正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团，窝在急诊室门口的墙角里。
“淇淇。”梅闻儿走过去，“阿姨怎么样了？”
苏子淇把头埋在膝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梅闻儿的目光顺着苏子淇的手臂往下，看见了那只苍白的手里攥着的一摞单据。她使劲把那沓纸抽出来，一张张地翻找，找到入院病历。
上面分明写着“碾压伤，左腿股骨、胫腓骨骨折，血管神经断裂，肌肉坏死。”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苏子淇抬起哭得泪痕斑驳的脸，一双红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我妈伤得太重了，就算上了手术台，也未必能下得来。她是为了给我赚学费才出去给人家做保姆的，我……”苏子淇一边说，一边自责地挥着拳头敲打着自己的头，“早知道我就自己去打工，不让她多跑这一户了。”
说罢，迎向那几个外国人。
他们仿佛相识已久，凑在一起，很快就用德语熟练自然地交流起来，一阵哄笑后，夜宸风的目光略略带向梅闻儿。
视线撞在一起，又分别错开去。
一个外国人捕捉了两人不自然的神情，刚打趣了他一句，夜宸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姐夫……”电话那边何雨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姐夫你在哪？”
“在老城区，怎么了？”
梅闻儿远远看见夜宸风一改方才轻松的神色，紧皱起眉头，不由跟着细听起来。
“你先说清楚，妈出什么事了？”
梅闻儿以为是程老太太出了事，刚要走过去安慰夜宸风，忽听他急促地喊了一声：“小峯！妈被送到哪家医院了？爸呢，还好吗？”
她前倾的身体慢慢靠回了凉亭朱红的柱子上。
金属柱子被太阳炙烤了一早上，几乎成了一块烙铁，贴着她的背心烫了一下，疼得她猛地挺直了身子，张着嘴却叫不出痛来。
满目都是夜宸风焦急向自己走来的样子——这焦急却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他亡妻的家事。
第31章 不要，夜宸风
夜宸风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没有风，晴朗的天空上只挂着零散的七八颗星子，夜幕低垂，急诊楼门口停着的救护车敞开车门，一张病床被放了下来。
他往旁边退让，给病人医护闪出一条道路。
“程先生，何太太那边正在手术，还要几个小时，您回家休息一会儿吧。”卫杨劝道。
夜宸风点头，却问起了别的事：“他们那边结束了吗？”
“下午两点多就结束了，您放心。”卫杨心领神会，马上回答。
说是放心，可是想起自己离开时梅闻儿的神情，夜宸风的心却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去看看。”
“可……听说梅小姐今晚是有同学聚会的，现在只怕还没回去。”卫杨尝试阻拦。
“那你回家吧，我自己去。”夜宸风便拿了钥匙，自己开车往学校去。
等到凌晨三点多，还不见人影，连夜宸风都不禁困倦起来。他将车窗降下，一条手臂搭在窗框上，座椅一调，靠在座位上浅睡。
正睡得背心微微发热，远远地传来一阵荒腔走板的歌声，夜宸风睁开眼，从后视镜一瞧，一队学生远远走来。
男孩子们喝得醉醺醺的，脚下已经走不出直线，胳膊搭在女孩身上，互相倚靠着，一面歪歪斜斜地走，一面扯着脖子唱着歌。
梅闻儿肩上也压着一条男孩的胳膊，但她架着的那个男孩显然并不是完全醉了，甚至还低着头跟她说笑。
夜宸风吸口气，凌晨微凉的空气灌满了他的肺腑，让他略微清醒了些。
推开车门喊她：“梅闻儿。”
看见他的身影，梅闻儿脚步一顿，旋即视而不见般架着同学从他身边走过。
夜宸风追上去，把她手臂一扯：“我们还要这么别扭到什么时候？”
“别扭？”梅闻儿把架着的同学交给别人，自己返回夜宸风面前站定，“我哪有什么闹别扭的资格。程先生，你弄疼我了，放手。”
女孩细弱的臂膊在他掌间挣扎着，夜宸风放松了些力道：“今天……”
“今天是何太太突发疾病，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
“我还知道，你已经这样照顾何家二老将近十年了。你为何家做的这一切，都因为这是你曾经对何家小姐……不，程太太的承诺。你不愿做个背信之人。”梅闻儿再次打断夜宸风，朗声说道，“老实说，程先生，我敬佩你这样守信的人。但我不理解……”
“你不理解什么？”
“十年了，你守着和程太太许下的承诺，守着那间等不回主人的空屋子，守着那段割舍不下的感情……既然那么那么念念不忘，你招惹我干什么呢？”她的声音里略带一丝哽咽，强咽了下去，“就发泄男人那点生理需求吗？”
夜宸风本想说什么，但抬头一瞥，梅闻儿通红的双眼猝然映在他眼中，女孩泠然的目光里，明晃晃都是轻蔑。
胸胁间猛地传来一阵紧缩的痛感，攥着她胳膊的手又收紧了，惹得她一阵痛呼还不够，索性将人压在了车头。
引擎熄灭了许久，钢铁的余温仍在，梅闻儿只觉得自己像条被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男人的双唇在她唇齿间肆虐无度，强劲的腰腹抵住她逞凶，双腿也跟她自己的缠杂不清。
“不要……程先生……”
“叫我什么！”
“程先生。同学……”同学们要看见了。
夜宸风捧着她脸颊的手摩挲两下，深深喘息：“上车去。”
第32章 送你去酒店
车子开到旧教学楼前。
已是凌晨，自习的学生早都回去了，院里空无一人。围墙又高，车灯一灭，就几乎不见一丝光线。
车子的动静越来越明显，不止是晃动，隐约还能听见车厢里传来些细弱的响声，虽只是一两声，却格外绵长。
许久，夜宸风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梅闻儿的脸颊都汗湿了，头发贴在额头耳边，被夜宸风细细拨过耳后：“月牙儿，别气了。我和何雨岚不是……”
他眉目温存，她却冷若冰霜，一面收敛起自己的衣服，一面截住他的话，问：“程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你要去哪儿？”他的手落在她光润的肩头。
“回宿舍。还是……程先生没满足，想再来一次？”
她的话语里有嘲讽，有赌气，夜宸风甚至听出了几分自轻的意味。
“你说这话，把我当成什么人？”夜宸风的声音淡了下来，“把你自己又当成什么人？”
“什么人？”梅闻儿回头看他，双唇轻碰，吐出两个字，“P友而已。”
夜宸风不说话了。
不说话，可一双眼却锁住她，恼怒和失望在他眼中汇聚，搅弄成一团墨色，从他眼中而发，排山倒海向她压来。
“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车厢里静下来，听得见外面的虫鸣。
梅闻儿垂下眼帘，不去看夜宸风此刻的神色。她本以为夜宸风会发怒，甚至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谁知夜宸风却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身子，将她松松地往怀里一搂。
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边，语音语调拿捏得都极为温柔：“今天本想跟你把事情说清楚……”
梅闻儿等着他的下文，而没有下文。夜宸风手指轻动，拨动了开关，冷风开了，让她方才未退的汗意变得有些发冷，夜宸风的手松开了她，带走缠绕在身体上的最后一丝温暖。
“算了，我送你回去。”
车子依旧开到宿舍楼门口，夜宸风依旧倾身向她告别：“再会，梅小姐。”
梅闻儿望着汽车尾灯的红光呆了半晌。他改用了初见她时的称呼，连道别都客客气气，礼数周全，也算是一种善始善终。
一切都很好……
他们的关系定了性，他们的感情戛然而止。她不会再为他动心，也不会再被他牵动任何喜怒哀乐。
一切都向着她设定的方向走去。
梅闻儿转身，拖着略微有些酸痛疲惫的身体往回走。
只是上楼的时候，始终觉得胸口有一丝气，闷闷地堵在那里，任她怎么喘息都提不起来。
她干脆不上楼了，拿手机给于远航打个电话：“出来喝酒啊，去OneMore，我请客！”
梅闻儿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酒量奇差。何况又是喝闷酒，才喝了几杯，人就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
“行了，起来。”于远航一把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送你去酒店。”
“不去酒店……”梅闻儿醉得神志不清，趴在于远航背上嘟嘟囔囔，“夜宸风……我不去。”
“谁？”于远航心里瞬间像是什么谜团被解开了似的，赶紧追问，“你说谁？”
“夜宸风……”
第33章 渣男
电话响过三四次，夜宸风伸手将屏幕扣了过去。
程深把棋子在手心里扔来扔去，叮叮当当一阵脆响，眼神却直往夜宸风的手机上飘：“小叔，谁呀？”
“你看看？”夜宸风把手机递过去。
程深当真接过来，屏幕上一个红色的标识后跟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梅闻儿？你怎么……”话刚在嘴里打了个转儿，又回来了，“你们吵架了？”
夜宸风不置可否，只是催促他：“该你了。”
程深随手把棋子往哪一放，正要开口说话，就已经被夜宸风堵了个严严实实：“她的事我不打算再管，你要想管，就自便。”
这话里显然是带着两三分气性的，程深也知道这时候不宜再问得更深，转开话题：“下棋我下不过你，咱俩钓鱼去吧？”
“大半夜去钓鱼？”夜宸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手机又一震响动。
这次他接了，开了免提。
年轻人响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您好，是程先生吗，我是于远航。”
见夜宸风并没有回答的意思，程深出了声：“我是程深。小叔有点事，我代他听电话，你有什么事？”
“是……梅闻儿喝醉了，一直闹着要见程先生，您看？”
程深抬头看了看夜宸风，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窗外黑漆漆的灌木丛。
“那我现在过去接她，你们在什么位置？”
“我们在……OneMore门口。”
两人互相道了再见，电话便挂断了。
程深拿了车钥匙，正要出门，却被人叫住了：“阿深。”
“你看，我说你还是不忍心吧？我替你把人接过来，有什么误会，明天早上解释清楚，两个人不就没事了吗……”
“我想说，你要管这种闲事，不要把人带来我这里。”说完，缓步走出了客厅，往旁边的耳房里去了。
程深在客厅里呆站了片刻，还是出了门。
OneMore是市中心一家知名的酒吧，虽然已经是将近凌晨了，来往的人仍不少。程深找到他们时，女孩子喝得烂醉，趴在于远航背上睡得正香。看见他的车子，于远航赶紧跑了过去。
司机帮忙把梅闻儿送进后座。
黑暗的车厢里，梅闻儿半张脸靠在柔软的头枕上。
程深先将电话拨通，才把人叫醒。
“诶，梅闻儿。”他拍拍梅闻儿的肩头，“送你去找我小叔好不好？”
于远航打来电话时，明明说梅闻儿满口念叨着夜宸风的名字，可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改了主意，一边拒绝一边推开程深的手：“我不去！夜宸风不好，我不见他……”
“那你说说，我小叔怎么不好了？”
“都不好。”梅闻儿顿觉自己清醒了起来，勉力撑起上半身，认真地盯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俊眼修眉，眸如点漆，眉眼含笑的样子，和夜宸风一模一样。
她忽然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股力气，双手抓着程深的衣领，使劲摇了摇：“你、你说，你是不是放不下她？你就是放不下！既放不下她，又想占着我……”
听见男人的一声低笑，梅闻儿更觉得恼怒，狠狠地将手里的人推开，伸出拳头死命照他肩上捶打：“渣男！夜宸风你个渣男！”
梅闻儿毕竟醉得厉害，打了两下就没力气了，倒在座椅里，头一歪，又呼呼地睡了过去。
夜宸风将这场对话从头听到尾，梅闻儿醉意融融的脸庞仿佛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而程深带着几分揶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小叔，你看要不要我把人送你那去？”
他兴致勃勃，可不料夜宸风的声音却是意外的冷淡：“我说过，她的事我不管了。”
程深一愣：“我看你们多半是有点误会。再说，你看她刚才都把我认成你了，醉得实在是厉害，留在我身边也不合适……”
夜宸风将手机放下，打开免提，自己仍旧捏了棋子下棋：“要是觉得不合适，就把人送到酒店去。”
“小叔，你……”
“没有别的事，不要再打扰我了，好吗？”
第34章 以后没关系了
梅闻儿觉得头痛得厉害，她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坐起来的瞬间却还是一阵天旋地转。
“醒了？”程深从门外走进来，给她递上一杯温水，“喝水。”
她醒了酒，此刻格外乖巧地坐在床上，一边喝水，一边努力回想着昨夜的经历。
“别想了。”程深一脸的笑意，“昨天你喝多了，于远航给我打的电话。你是不是跟我小叔闹了点别扭？”
夜宸风那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程深只好回头问问梅闻儿。果然，梅闻儿点了点头。
“不是闹别扭。”
“那是什么？”
“我们说好以后……没关系了。”
“哦，我说我小叔……”察觉到自己说多了，程深赶紧把话拽了回来，“他那个人就是那样，回头我帮你们说和说和就好了。”
梅闻儿喝光了杯子里的水，低着头，也不看他，慢吞吞地道：“不用了，谢谢程总昨天照顾我，打扰了。”
程深看着她，久久不出声，等着她的下文。
“程总，我想我还是应该向公司提出辞职。”
“这有什么必要？你的工作做得很好，我不认为你跟小叔分手能成为你辞职的理由。”
“可是这份工作，从一开始就是程先生帮忙安排的。现在我跟他的关系不存在了，我理应将这个位置让出来，给更有能力的同事去做。”
“你不用……”
他还想再劝，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梅闻儿打断了。
“程总，谢谢您这么久以来的帮助和栽培，我很感激。也请您一定批准我的申请。”
晨光洒在她脸上，照得她肌肤雪白，因为宿醉，脸上还有一点未褪尽的酡红，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沐浴在阳光里，更显得坚定。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夜宸风划清界限了。
程深只好点了头。
——————
吃过午饭，夜宸风就坐在廊下。
天色有些阴沉，虽然不见乌云，可廊下的水晶帘簌簌响动，清脆的响声像风铃一般。
一片金黄的柳叶落在水面上，被水纹托着，荡悠悠地来回漂浮。
夜宸风认得那片叶子。也是前些天他在这里看水，发现水岸边的垂柳竟生出了一片黄叶，在一片碧绿里，那一点金黄异常扎眼。
可见过于灿烂醒目的事物，都未必是得天所厚，反而易于夭折。
他闭上眼，靠在藤椅里，只觉得风有些冷。
“程ᵂᵂᶻᴸ先生。”袁叔拿了薄毯来给他搭上，“这事由我而起，要不还是我去向梅小姐赔罪吧。”
夜宸风没睁眼，也没答话，睡着了一般。
见他久久不语，袁叔只好又无声地退了下去。
微风把湖面的水汽带上来，扑在脸上，有点潮湿的凉意。夜宸风惬意地笑了笑，笑意却挂不住，慢慢地僵硬了，转成一个苦涩疲惫的神情，被一点点收敛起来。
程深顺着游廊转过来，就看见夜宸风睡在一张藤椅里。
说是睡，其实并没有睡着，听见脚步声，他便起了身：“怎么这会儿过来？”
“小叔。”程深问候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来，“这次团建，您去不去？”
“团建都是自己人，你陪陪就是了，不必非要我出面。”
“这次方姐她们都去，大家说要打牌，这不是想请您去镇镇局面吗。”
“这种局面，以后理应都是你去镇着，外面的事我不想再过问太多。”头一歪，又像是要闭上眼睛的样子。
“小叔，梅闻儿这回真辞职了，lastday就是这周五。”
第35章 要是你姐还在
风过处，湖面一阵涟漪荡漾。
程深的语气不无遗憾：“你们两个为了何家的事闹成这样，不可惜吗？”
“可惜什么。”夜宸风无奈地叹了一声，“别闹了，让我静一静。”
“静什么静！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小舅子现在趁虚而入，天天在梅闻儿身边献殷勤？小叔，眼睁睁看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被被人侵占，这不像你。”
水晶帘动了动，叮咚轻响两声。夜宸风起身将毯子往下推了推，让风吹去自己胸口的燥热，盯着程深的眼神有些疲惫，扫了两眼，便懒洋洋地带过去：“那什么才像我？程深，不要再闹了。”
“小叔！”程深的手遽然抓住藤椅的扶手，手背上深青色的血管浮动凸显，声音压得极低，“程家现在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换取什么了，何家小峯也长大了，你的责任都尽到了，你……”
不待他说完，藤椅上的人已经重新躺下。紧皱的眉头和绷直的唇角都显示出他的不耐烦，仿佛程深哪怕再多说一个字，便会让他不可忍受一般。
走廊里很快响起脚步声声，微风把夜宸风的毯子掀开一角，他慢慢睁开眼，盯着湖面，程深的话音似乎并没入耳，可又像风一样徘徊在耳边，久久散不去。
*
梅闻儿本不想参加这次团建的。
她本来就是兼职的员工，和同事们没什么感情好联络，而且过了这周五，她就正式离职了，怎么看都不该再和程家有什么瓜葛。
可想到自己在职期间程深对自己一直很是照顾，这次又是亲自开了口邀请她，她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只是程深千算万算，没算到梅闻儿居然会叫上何雨峯。
望着不远处那个兴奋走来的男孩，程深半是意外，半是失望：“怎么把小峯也带来了？”
“程总您也没指明不能带何雨峯啊。”梅闻儿想了想，无辜地辩解。
“不是……你也知道，我们两家这辈分，有些乱。”
梅闻儿便沉默了。程深这话里话外，还是往她和夜宸风那件事上引。
正琢磨着怎么岔开这个话题，何雨峯已经三两步蹿上了台阶，居高临下招呼他们：“溪月，深哥，来呀，咱们看谁先到山顶！”
梅闻儿笑了笑，应着声就跑了上去。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几乎完全把程深甩在了一边。
爬到半山腰，大家决定休息片刻。梅闻儿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程深见缝插针，比何雨峯更快地抢到了她身边的位置。
刚开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便被梅闻儿打断了：“何雨峯，可不可以麻烦你在这里帮我拍张照？”
她显然是不想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程深抱着手臂，看着他们两个说说笑笑地把照片拍完，这才凑上前去：“拍得怎么样，给我也看看。”他从何雨峯手里拿走相机，翻看着照片，一边看还一边点评，“不错呀小峯，这些年拍照技术好多了嘛。”
“那是，我有段时间总抱着相机出去练呢。”何雨峯得意洋洋地高声回答。
“你姐以前也喜欢摄影。也不光是摄影，她骑马、射击、击剑……比男孩儿们都强。”
说完，他还用余光带了一眼梅闻儿。她坐在最外侧，这时候也不出声了，默默扭头看着旁边山谷里的风景，好像全然不理会这边两个人的谈话似的。
“我爸也是这么说的，说她好强好胜，做什么都出色。不像我，就知道吃喝玩乐。”
“也不光是性格。你姐以前老是把头发剃得都露青皮，她又长得高，又俊，还爱抽烟，外表看起来也像男的。”
“我后来听说……她还跟我姐夫拜过把子呢？”
话一扯到夜宸风身上，程深的嗓门更大了：“是啊，那年就因为打架，我小叔替你姐扛了那么一下子，你姐觉得我小叔仗义，所以事后就拜了把子了。”
“虽然是异性，可他们俩是真当哥们相处的。”程深说到这里，又惆怅地长叹一声：“要是你姐还在，也许很多事不会这么复杂。”
山谷里传来鸟叫，像是四声杜鹃，声音清脆宛转，两个男人正相对无言，忽然听外侧的女孩儿低声追问：“后来呢？”
“后来……”
“后来我姐就没了。”何雨峯的话音迟迟，仿佛揭开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一样，“整理我姐的遗物时，发现了她的一个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我姐对政治联姻的控诉和对另一个男人的一往情深，我们所有人才惊觉，原来姐姐和姐夫之间根本没有爱情。”
梅闻儿低头沉吟良久。
何雨峯看了她一眼，想起了上次夜宸风对自己说过的话，心情也沉重起来。
唯一一个达到了目的的就是程深，他站起身来，指指就在不远处的山顶，鼓励着两个人：“起来吧。再坚持坚持，胜利在望了！”
第36章 我看到了
望月峰是北城的最高峰，从山顶的观景平台俯瞰，眼下一片起伏连绵的苍翠，远处村寨的点点灯火隐没在山林间，仿若世外桃源。
她惬意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空气，草木的芬芳顿时沁入肺腑。
“溪月，你也来看星星呀？”
一声呼唤，将梅闻儿从沉醉中唤醒：“静姐，我来吹吹风。”低头一瞧，同事们正三三两两顺着观景平台下的栈道走上来，有的拿着望远镜，还有的甚至裹着被子，看起来都是打算在这里熬夜看星星的。
人太多，她就生了退意：“你们先玩，这有点冷，我去穿件衣服。”梅闻儿和同事道了别，独自从平台上走下来。
下面是一片面积不大的喷泉花园。她隐约记得自己是顺着喷泉右侧的小路走来的，此时要回房间，就应该顺着这条小路走回去。
夹道那开得火红的天竺葵将她的脚步不断向深处引去，渐渐地，灌木丛开始升高，柳树姿态婀娜地站在两侧，繁茂的枝条深处，隐隐约约现出一个黑暗的背影。
梅闻儿的脚步一顿，她不再往前了。
夜宸风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柳叶像剪刀般片片裁剪去她的面容，甚至遮住了她的肩膀，可那熟悉的身形却分明地映入眼帘，怎么都遮不去。
他听见自己的心极重地跳了两下，震得空落落的胸腔里似有回音一般颤抖。可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终于，右手缓缓攥成拳。
此时相见，似乎不如不见。
夜宸风便举步先行。
眼前正是一条岔路，他往右去，梅闻儿自然而然地向左，沿着小路走，转回了度假村酒店大堂。
梅闻儿远远往大堂里望，灯火辉煌中，水晶铺就的巨幅山水画背景墙熠熠生辉，背景墙前，人造水景潺潺从天而降，将山水笼罩在薄雾之中。
一群人就徘徊在透明的薄雾之间，人群当中簇拥着两个男人，看着那道遥远而熟悉的身影，梅闻儿不禁顿住了脚步。
夜宸风已经换过了衣服，不似平时的中式打扮，一袭威尔士格纹三件套西装配孔雀绿领带，即使看不清面容，伫立人群之中也自有一种超拔的气度，让人移不开眼。
无论是侧过头同人轻声细语的交谈，还是敛眉轻笑，都是浊世翩翩佳公子。
“诶，小叔？”程深似乎察觉了大堂外的那束目光，用手肘轻碰了夜宸风一下。
夜宸风却浑然似看不见一般，沉着眼帘，转过头去照旧和身边的董事们低语：“阿深平时是贪玩了些，做起正事却比我当年老道许多。也有赖众位的提点帮助，这段时间，我确实省心不少。”
“程先生说这话就是跟我们客气了，程总少年英雄，哪用得着我们提点什么？都是您一手栽培，才为集团培养出这么一位青出于蓝的优秀领导。”
奉承话听多了，夜宸风也有些倦。
他笑着抬起眼来，不自觉地往外望，玻璃转门后那道隐约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众人察言观色，大约是发现他的笑意愈发浅淡疏离，便都明白该结束眼前的对话了，于是向他道别：“那程先生、程总，我们就先不打扰了，您二位早些休息。”
厅里的众人一时散尽了，夜宸风才坐下来。
“小叔，你刚才……”
“我看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跟她说清楚呢？”
“阿深，我有点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回房间好吗？”
大堂吧柔和的灯光里，夜宸风的面容更显得柔和，连背光的侧脸都有一种忧郁。程深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退了下去。
第37章 算是什么关系
梅闻儿没回房间。
房间门口有一湾浅浅的人造溪流，小溪里映出一弯雪白的月亮。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蹲在水边发呆，看着看着那水里的月亮，就伸出手去，想把月亮搅碎。
夜宸风站在半坡上，看着梅闻儿的背影。
黑暗里，她的身形几乎被浓重的夜色浓缩成一个漆黑的墨点，月光微弱，只照亮了她那只玉一样莹润的手臂。
纤细的手指伸出，在浅浅的溪水里来回搅弄。她间或把手指微微从水里提起，水滴就顺着她的指尖低落下来，即使不去触摸，夜宸风也觉得那水滴有冰晶般的清寒。
“水冷不冷？”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时，梅闻儿才惊觉，水里多了一个人的倒影。
她起身想走。
“月牙儿！”
手被拉住，脚步就难免要跟着停下来。
她挣扎了一下：“程先生，请你放开。”
夜宸风没有放开，而是取出一块手帕，细细擦拭着她的手指。
“我承认，那天看到你和小峯在一起，我吃醋了。”
夜宸风将手帕收起，整个人上前一步，从背后拥住了她。月光把两人相拥的姿势揉成一团，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的身形完全裹住，两人便合而为一。
他把头埋在她肩窝里，闷闷地出声：“你也为我吃醋了，不是吗？”
“我没有，我只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嘴硬。”夜宸风低斥她一声，细密的吻落在了她耳后，“都是为了嘴硬，我们这段时间才受这样的苦。”
那种酥酥的痒和麻让梅闻儿有点颤抖，她勉强绷直了声线，挣扎着用手肘去推夜宸风：“别……”
“怕什么。”
“我、我……”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她的惊惶似乎更助长了夜宸风的乐趣，他又低下头去作弄她的耳垂，霎时，梅闻儿的声音就变了调，“我不想给人看见。”
“看见了又怎样？”
“他们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我们其实……有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
梅闻儿极力回避，但夜宸风步步紧逼，诱着她往下揭开真相。
“嗯？”他将她的身子转过，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看见那双黑真真的眼眸里盛满了自己，惊惶不定的目光中疑问和肯定来回交替，他循循善诱地引导，“你同我这样，算是什么关系？”
而她始终不肯吐出答案。
夜宸风无意再逼她，只是在她耳边呵气一样地低笑了一声：“来的路上……阿深不是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我对妻子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难忘。”
怀里的女人不出声，夜宸风便自顾自地哄她：“月牙儿，以后不准你乱吃醋。”
梅闻儿被他磋磨得头脑有点发昏，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声。
夜宸风得了逞，愈发得意，将她拢在怀里。两人这下面对面，他略一低头，眼前就是少女晕满红霞的脸庞。
他不由吻下去，却不吻她滚烫的脸，而是吻她薄薄的眼睑，迫使她闭上雾气弥漫的双眼：“这次还是怪我，没有一早和你说清楚。以后不会了，原谅我，好吗？”
他认错态度这么好，梅闻儿想说不都没有理由。
只得由着他又摆弄了一阵，直到两人的微喘都渐渐平息了，这才被他牵着手领进房间。
第38章 帮我解开
房间里一片漆黑。
此时此刻，自然也无人会去点亮灯火。视觉失了效，触觉反倒更加敏感。夜宸风用手指一遍遍地描摹着她的轮廓，梅闻儿则在黑暗里随着他的抚触轻颤。
指尖微凉，顺着她纤细的脖颈一路向下，女士衬衣的第一颗扣子被解开。
她下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领口：“夜宸风……”
那只过于保守的手却被男人捉住，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攥在手心里，按向他的颈部。他的声音微风一般瑟瑟在耳边吹响：“帮我解开，月牙儿。”
梅闻儿的手一搭上那颗繁复的结，男人的身躯便随之覆压下来。
他的吻也如风，抚弄、撩拨、轻扫而后席卷。梅闻儿的手指被压在两人中间，无处着力，小猫搔痒一样轻轻抓着那丝质的领带，间或一下半下，点触他的喉结。
直到夜宸风开始攻城略地，她才醒悟自己中了计。
晨光洒满了房间，梅闻儿低头看了看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惊慌地转过身去，发现夜宸风正笑眯眯地看着她：“醒了？”
“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然应该在哪？”夜宸风起了身。
不知他是不是故意为之，梅闻儿只见他拎起了昨夜那件衬衣，密布的褶皱让人浮想联翩，一幅幅画面都是些让她不堪回首的情景。
还故意抖了抖。
她只能愤然躺回去：“你这样出去，同事会看见你的！”
“看见又怎样，我从自己女朋友的房间里出去，不是很应当吗？”
“可……他们又不知道……”
“那就让大家都知道。”他俯身回去，在她娇红发热的耳垂上落下一个吻，“方董他们约了我吃早饭，正好带你过去认识一下。”
*
盛夏的清晨大概是一天中唯一让人略感凉爽的时刻。度假村的花园中撑起一张张遮阳伞，伞下的沙发座里，众人轻声说笑着。
“程先生来了。”
一声吆喝，男男女女陆续放下手里的咖啡，望着修剪得整齐的灌木丛那边，夜宸风高大的身影缓步而来。
等他转过来，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儿。
那女孩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大约是没化妆，脸上非常素净，肌肤吹弹可破，长眉如丝雾一般柔和。
更出彩的是那双眼睛，薄薄的眼睑，眼尾微微上挑，兼有少女的倔强和成年女子柔婉的风情，瞳仁漆黑，眼底总似含着一汪清水一样，顾盼神飞，灵动得不可描摹。
夜宸风搭在她腰间的手轻轻一拍，贴近她耳侧低声嘱咐：“先不必管这里，去拿点吃的来，嗯？”
女孩点一点头，去了。
众人便玩笑着邀请夜宸风坐下来：“程先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们这些人跟你这么多年了，你竟然一点风都不露给我们！”
夜宸风也笑：“刚认识不久，她有点害羞。”言语间已经有些护短了。
“那一会儿可要给我们好好介绍一下，看看是哪家的小姐这么有福气，把我们程先生都套住了。”
话说着，梅闻儿已经端着一只碟子回来了。夜宸风看着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才将她拉到身边，垂眸看她的目光中满是温柔：“月牙儿，我介绍大家给你认识。”
夜宸风这般情态，众人怎么能还不明白？于是纷纷起身来跟她握手。
“你好，我是方围。”
“方董您好，我是梅闻儿。”
第39章 他怎么也来了
梅闻儿察觉，在她说完自己的名字那一刻，众人都有短暂的惊诧，有的人甚至偷偷瞄了夜宸风一眼。
而夜宸风只是坦然地牵过她的手：“她就是梅向南的女儿。”
“哦。”方围打量夜宸风的神色，很快将话接下去，“梅小姐，幸会。”
有他开了这个头，其余人就顺当多了。都是公司里的董事们，平时工作中也都有耳闻，梅闻儿应付起来不算吃力。
“月牙儿。”夜宸风打断了她，“有电话。”
她低头一看，是苏子淇打来的，便起身走到一边。
电话刚一接通，苏子淇的哭声便从听筒里传来：“溪月！溪月你能回来吗？我妈出了车祸，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梅闻儿握着电话的手不由一紧，她赶紧安慰道，“行。淇淇，你先别哭啊，我这就赶回去。”
夜宸风远远看着梅闻儿，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事，但见她双眉骤然紧蹙，咬着下唇，拿着手机焦躁地徘徊了一阵，最后还是快步朝自己走来。
“怎么了？”
“夜宸风，我可能要先走一会儿。”她尽量压低了声音，“淇淇家里出事了，她妈妈车祸，情况不太好。”
“我陪你回去。”
“你忙，要不……麻烦卫杨跟我回去一趟？”
夜宸风摇头：“让阿深去。毕竟是自家人，有些事帮你料理起来更方便。”
梅闻儿想想，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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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门口人来人往，梅闻儿找到苏子淇时，她正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团，窝在急诊室门口的墙角里。
“淇淇。”梅闻儿走过去，“阿姨怎么样了？”
苏子淇把头埋在膝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梅闻儿的目光顺着苏子淇的手臂往下，看见了那只苍白的手里攥着的一摞单据。她使劲把那沓纸抽出来，一张张地翻找，找到入院病历。
上面分明写着“碾压伤，左腿股骨、胫腓骨骨折，血管神经断裂，肌肉坏死。”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苏子淇抬起哭得泪痕斑驳的脸，一双红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我妈伤得太重了，就算上了手术台，也未必能下得来。她是为了给我赚学费才出去给人家做保姆的，我……”苏子淇一边说，一边自责地挥着拳头敲打着自己的头，“早知道我就自己去打工，不让她多跑这一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