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抿了抿嘴,拆开盒子喂我吃。
我吃了两块,给他讲了讲当时的情景,叹气道:「当时就是那么个情景,萧誉不得已而为之。你大哥受了很多苦,我瞧着他被下药都是常事儿了,都耐药了。」
萧越沉默了一下,轻声说:「你不了解我大哥,他那个人,他不想做的事情,谁也强迫不成。若是他不想碰你……谁都……」
他后面说得含糊,我没听清楚。
我低声说:「现在这个情况,你想怎么办。」
萧越哼了一句:「反正你师父偷走我大哥这事儿,不准!」
我掐了他一把,让他说正经的。
「早在汴州的时候,我就跟大哥联络上了。」萧越这才正经说道,「你放心吧,我大哥足够自保。」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有些事情已经准备好了,只欠一阵东风。到时候我萧家满门冤魂,就能瞑目了。」
朝堂上的事情,我是不懂的。
早年跟师父浪迹江湖,我书都读得少。
等陪着萧越报仇雪恨,我就该走了。
京城虽好,却不是我的天地。
终有一天,我会成为像师父那样,名扬江湖的刀客。
萧越察觉到我的安静,盯着我说:「小刀,你答应我,不要喜欢上我大哥。」
我本想骂他一天到晚就乱说,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萧誉的身影。
他伏在我身上,却竭力不让自己触碰到我。
实在受不住药力,还要道一句「冒犯」。
我从未见过如此冷静自持的人,也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端方君子。
「我……」
「别说了,还是别说了!」萧越深吸一口气,穿好鞋袜离开了。
08
科举将近,萧越很少再出门,整日在家里温书。
只是见了我,非要瞪我一眼,撞我一下才算。
又过了两天,我实在受不了他那个阴阳怪气的样子。
我冲到他书房去,揪住他的衣领怒道:「萧越,有本事你就一直跟我冷战。没本事的,就跟我和好!」
一天到晚的,算怎么回事儿。
早、中、晚的饭都做好,点心水果也给买。
甚至大大方方地给我买了两个话本子,就是不搭理我。
萧越坐在椅子上,忽然抱住我。
「那就和好。」萧越的声音闷闷的。
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我嘴角一翘,拍了拍他的背,拿出药油给他。
「这是我师父专程给我寄过来的,对你的膝盖大有裨益。」我认真说道,「三天后你要去考试了,连考九天不能出来,怕你腿伤发作。」
萧越靠在椅背上看我,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得寸进尺地哼道:「你师父在蜀中,要寄东西过来,起码得两个月。看来,你早就写信给她了。元小刀,你心里还是惦记我的。」
这不是废话吗!
我自小跟师父闯荡江湖,身边并没有什么可亲之人。
跟萧越在一起足足四年,他这人虽然嘴巴硬,待我却是极好的。
以前是为了留在萧家治疗寒毒,后来萧家满门被灭,我怕他撑不下去。
我这几日在城中晃悠,听到有人评价萧越,知道他才华横溢,极有可能夺魁。
我已经给师父回信了,等萧越高中状元,我就去蜀中找师父。
眼看着就到了考试的时候,官衙门前乌泱泱的全是人,考生鱼贯而入。
萧越带着包裹,进去之前重重地抱了我一下。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他的同窗在一旁涨红了脸,急得直跺脚。
「去吧。」我拍了拍萧越,朝他笑道,「我等你回来。」
萧越紧握了一下我的手,大步朝着官衙走去。
那么多人,却掩藏不住他的身姿。
为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
他一出现,就有许多学子对他侧目。
萧越,他生来就是万众瞩目的。
等他走后,我捏了捏荷包里的银子,打算去找海棠喝花酒。
谁成想走了两条街,身后坠着的小尾巴居然还没掉。
我眼珠子转了转,我在京城也没结仇啊。
我故意走了一条暗巷,转弯的时候翻到墙上。
那个小尾巴转过来,一看没人了,哭哭啼啼道:「我居然跟丢了!这下好了,谁还能去救公子呢!」
我从墙上跳下来,站在他背后,压低声音问:「你家公子是谁?」
小尾巴哭得更厉害了,连忙问我:「你可是元小少爷?我家公子是萧誉,求求你,去救救他吧!他被永平公主害的,要活不下去了!」
09
前些时候,海棠跟我讲了不少关于萧誉的事情。
萧家卷入灭门惨祸,按理说萧誉应该被问斩的。
可是位高权重的文臣们,纷纷出面为他求情。
只因一点,爱惜人才!
萧誉年少成名,十四岁就三元及第。
只是那个时候他年纪尚小,没有被封官。
萧誉在外游学,拜访各地书院,才学渊博令人叹服。
只是天妒英才,他本该青云直上,入阁拜相,却只能沦为阶下囚。
永平公主看上了他,用尽手段折磨萧誉,却不能让他屈服。
还好萧誉得到了太子青睐,虽然戴罪之身,有太子庇护却也勉强自保。
永平公主是太子胞妹,一向任性跋扈。已经成了亲,却还是折辱萧誉。
只要永平公主做得不过分,太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这一次,永平公主盛怒之下,竟然打断了萧誉一只手。
太子知道事情闹大了,便把萧誉送到了京郊的庄子上避风头。
永平公主背地里指使庄子上的奴仆,刻意欺辱萧誉。
「平日里公子对永平公主也是多加隐忍,这次为了一些小物件,竟然触怒了公主。」小尾巴哭得眼睛红肿,「公子那张嘴,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儿,生生把公主气得吐血了。他临走前,告诉我,如果他出事了,便来求元少爷帮忙。」
我掐了掐掌心,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京郊那个庄子探查了一下,我想办法混进去做了一个伺候人的丫头。
巧的是,我正好被送去伺候萧誉。
「真是供了一尊大佛,若是死在了我们手上,少不得遭殃。让那个新来的丫头去吧,我看她长得笨拙木讷,当一只替罪羊刚刚好。」
我暗中听到那些人议论着,才知道萧誉已经病到吃不下药的地步了。
进了一个破败的小院子,我瞧见萧誉居然坐在一棵树下,认真地看地上的花草。
他瘦了太多,病得十分憔悴,不断地咳嗽着。
纵然身处困境,他却依旧打扮得干净整洁。
萧誉扭头看见我,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我的眼睛,轻轻笑起来。
他这一笑,又开始咳嗽。
我易容了,他却还能认出我。
我看着他垂在一边的胳膊,帮他捏了捏,低声说道:「萧公子,你这胳膊再不治,可就废了。」
「那就有劳元姑娘了。」他温和有礼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