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给你拿一个毯子吗?」
我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她,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请问,我睡了多久?」
「不到二十分钟吧。」
我想到刚刚穿着洁白校服的裴行之,难道那只是梦?
可是为什么这个梦这么清晰?我甚至还知道了他的名字。
难道说这个名字只是我梦中的臆测?
我满腹疑惑,提着裙摆站起来,想看看有没有哪张便利贴上写着男孩的名字。
刚刚是看到了他在医务室里敷膏药……
我突然惊奇地发现,手中撕掉的那张写着去医务室的便利贴上,又多了好几行字!
「今天夏橘同学跟我说话了。她知道我姓裴,还说听了我的演讲,她记得我,还伸出手要和我正式认识!啊!今天太幸运了!
回家后做了三十个俯卧撑还没有冷静下来,现在写字的手都是抖的。
不行,再去做五十个俯卧撑冷静一下。——裴」
做俯卧撑来冷静,我又没忍住被他逗笑了。
所以说,刚刚不是梦?我穿越回去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快又回来了?回来的触发机制是什么呢?
回去的触发机制是揭下便利贴吗?
我抬头继续看下张便利贴的内容。
「致夏橘:下周就要开运动会了,我看了你们班的报名表,你报名了 3000 米长跑,好棒。之前就注意到你总是在操场夜跑,喜欢跑步吗?
到时候,我要做你的啦啦队,话说男生穿那种裙子跳啦啦操,会不会很奇怪?
算了,不管了,反正我要做给你加油声音最响亮的那个人。——裴。」
高中因为学习压力,我无处倾诉,家里也不是我的港湾,所以三年的日日夜夜里,我只能靠夜跑来缓解压力,后来也爱上了跑步这项运动。
我记得当年高二我参加过长跑比赛,还获得了第一名。
但是裴行之当时在旁边给我加油了吗?甚至还穿的是……啦啦队裙子?
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我犹豫了几秒,伸手撕下了那张便利贴,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眼时,我果然又回到了高中。
此时此刻,我正在跑道上做预备姿势。
我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裁判的一声枪响:「预备——开始。」
不是吧,都没个缓冲时间。
我条件反射地往前跑,不过还好一直有跑步的习惯,所以对我来说也不算难事。
「夏橘——加油!加油——夏橘!」一道明朗的声音从两侧观众席传来。
我扭头一眼就看到了举着啦啦球的裴行之。
少年宽肩窄背,应该是经常锻炼的原因,看似清瘦,实则肌肉线条紧实利落。
此刻,他站在啦啦队最前面,鹤立鸡群一般,挥着啦啦球给我喊加油,这画面实在令我忍不住发笑。
可是跑步又不能笑,我强忍着笑意才跑完了这 3000 米。
好在,我又轻轻松松拿了第一名,没有给 17 岁的夏橘丢脸。
终点线处,我看到裴行之拿着水和毛巾朝我走来。
「你好厉害啊!」男孩没有了刚刚在人群里跳啦啦操的大胆,此刻站在我面前又耳尖通红。
不过起码说话不结巴了,也敢看我了。
不错,有进步。
他接过我擦完汗的毛巾后,又把拧开瓶盖的水递给我。
「这么贴心,像小媳妇儿一样。」我喝完水拧着瓶盖仰头看着他,忍不住笑着调戏他。
他听完我的话瞬间满脸通红,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表情呆呆的:「说什么呢。」
说着的同时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17 岁的裴行之这么可爱吗?我笑得浑身颤抖。
「走吧,」我踮脚揽了一下他的肩膀,「为了感谢小裴同学给我喊加油,我请你吃饭。」
刚走几步路,我感觉越来越浑身无力,周围的事物好像离我很远的样子。
站我身旁的小裴同学也感觉离我越来越远,快要模糊得看不清楚。
难道我又要回去了?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下一秒,我再次在咖啡馆醒来。
我连忙去看刚刚揭下来的便利贴,上面果然又多了好几行字。
「今天夏橘同学跑步得了第一名,好棒!我去给她送了水,她说我像小媳妇儿一样。嘿嘿,小媳妇儿,听起来也不错。
她还揽了我的肩膀!揽了我的肩膀啊!
太开心了!
等等,不对!我去,她不会是拿我当兄弟了吧?千万别啊。——裴」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裴同学的心路历程简直太可爱了。
5
我坐着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揭下便利贴可以回到它记录的那一天,而便利贴会多出来新的字,说明我的回去会改变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那么回来呢?
我两次回去都只是见证了便利贴上发生的事情,那说明只要便利贴上记录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就会再次穿越回来。
我站起来读着剩余的便利贴——那些在裴行之视角里的我的青春。
上面细致地记录了高中三年我的点滴日常,甚至有许多连我都不记得的细节。
不知道是我太神经大条,还是小裴同学藏得太好,高中三年我竟从未发现有这么一个闪光又可爱的男孩,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我。
我踮脚一张张读着剩下的便利贴,然后揭下它穿越回高中。
让 27 岁的夏橘陪伴 17 岁的裴行之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美好回忆。
便利贴的时间渐渐到了高三的那年。
「致夏橘:暑假终于结束了,今天开学就能看到夏橘了,开心!但是,怎么感觉今天夏橘不是很开心呢?
我看她额角肿了一块儿,而且眼眶红肿着,我的心像是被揪了起来。
怎么办?到底是怎么回事?——裴」
高三开学第一天。
我被这段文字带回了十年前的夏天,那个我不断麻痹自己忘记、直到现在都不愿去回忆的夏天。
6
·2012 年的夏天,我爸因为在工厂里和别人打架,打瞎了对方的一只眼睛,进了十几天的看守所。
出来之后丢了工作,于是从外地回到了康城。
整个夏天他都赋闲在家,每天的日常就是喝酒和发酒疯。
发酒疯的表现,就是打我妈和我。
我爸的脾气向来不好,之前因为常年在外地不回家,只有每次问我妈要钱的时候才会打来电话,我们也因此幸免于被他家暴。
但那个夏天,一方面他丢了工作心烦,另一方面他总是怀疑我妈在家给他戴绿帽子,因此动不动地就拽着我妈的头发狂揍她。
甚至,他八十多公斤重的中年男子,会坐在我妈的头上,拽着她的头发使劲掌掴。
我扑过去阻止的时候,也会受到同样的殴打与掌掴。
两个女性在一个八十多公斤的中年男子面前,力量相差太悬殊了。
有次我妈提出了离婚,我爸冷笑了一下,随后拿着菜刀扬言要去外婆家砍了她。
外婆当时七十多岁了,年老体迈,连走路都费劲。
我爸那个疯样子,他能把工友一只眼睛打瞎,我完全不怀疑他真的会那样做。
当时,我妈抱着我爸的腿苦苦恳求他,说再也不会提离婚,我爸这才放下菜刀。
……
那个夏天是黑暗的,是我青春期永远不愿去回忆的一段日子。
我看着那张便利贴,犹豫了一阵子,最终闭上眼睛揭下了它。
再度睁开眼时,我在高三一班的教室门口。
此时是晚饭时间,班里的人都去吃饭了,只有裴行之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昏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里,照在他身上,在地下投出一个孤独的影子。
想到前几次我回来时他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心里像被揪住了一样,于是轻轻唤他。
「小裴同学。」
他听到我的声音猛地抬头,像在克制着什么情绪。
我注意到他的眼眶红红的,应该是刚哭过。
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低头看着我的额角,满眼的心疼与伤感。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轻轻抚摸我的额角,却在触碰到我的前一刻又迅速放下手,耳尖红红的。
「你还好吗?」他轻轻地问我,语气温柔得要化出水来,「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吗?」
想到十年前夏天的孤立无援,每天来学校都很担心家里的妈妈会不会挨打。
所以几乎每天我都会躲在厕所里偷偷哭一会儿。
但是我这个人倔强又好强,不愿让别人看到我哭过的样子,总是擦干眼睛,戴好眼镜,再用两侧的头发遮挡一下,这才会从厕所里出来。
我的掩饰瞒过了班上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我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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