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啊,你快喝啊——!”顾赵氏不愿放弃,依旧灌着。
老管家看不下去,上前将药碗端开,哭着喊道:“夫人!小姐太疼了,让她走吧!!”
顾赵氏再也忍不住的抱着沈娆嚎啕大哭:“走吧,都走吧,你爹和你哥哥会护着你的,莫要害怕,到了下面再也不会受苦了……”
大约半炷香后,沈娆攥紧顾赵氏衣袖的的手,终是脱力地垂了下去。
只是,自此她的眼睛再也没闭上。
王府。
天外一声惊雷,傅霆骁惊坐起来。
胸口是窒息一般的疼痛。
他喘息了几下,才披上衣服下了床。
风雪漫天,傅霆骁不知为何走到了寄秋院。
院内除了那棵梅花树,其他都已烧的残破不堪。
傅霆骁望着那满地的梅花瓣出神,那花似乎渐渐的与沈娆的脸重合。
他不知为何想起那天十里红妆,沈娆挑开盖头,笑靥如花。
但不知何时,她便再也没有对自己笑过了……
突然间,胸口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傅霆骁几乎站立不住。
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一般……
在梅树下,傅霆骁想了一夜,似有了什么决定。
天色刚亮。
他便唤来随从:“备马,去顾府。”
这三年他不满太后随意的旨意,不悦沈娆的“暗中算计”,可沈娆爱他这件事并不作假。
他突然想再给沈娆一次机会,若她肯认错,休书作废也未尝不可。
出得门的路上,随从有些为难。
“王爷,顾府……已经败了,府邸也卖了,顾家如今只剩下顾夫人和管家了。”
傅霆骁停下脚步:“何时发生的?”
“三日前。”
三日前?!不正是沈娆火烧寄秋院那日。
沈娆那时的绝望眼神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傅霆骁呼吸一窒,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可不过才离了王府一里不到,傅霆骁便看见一老人拖着一口薄棺,一满头白发的老妪捧着排位踉跄着与他迎面而来。
在擦肩而过那一刻,傅霆骁身形一僵。
他勒紧缰绳,策马奔回,对着那两老人的背影吼道:“站住!”
顾赵氏缓缓地转过身。
傅霆骁瞳孔一怔,颤抖的话瞬间被卡在喉中,目光直直定在顾赵氏手中牌位上:爱女沈娆之位!
第十章 我不信
傅霆骁双拳紧握,眼中浸着微怒和慌乱:“沈娆呢?”
板车“吱”地一声滑动了一步。
顾赵氏抹去残泪,转过身去:“走吧。”
细细的雪飘然而至,两位老人步履蹒跚的背影渐渐远去。
傅霆骁黑眸定在那口薄棺之上,气息紊乱的有些狼狈:“好,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要干什么。”
傅霆骁一深一浅地跟着薄棺之后,不肯靠近一丝,也不肯远离一毫。
城外。
板车徐徐停下,旁边是一个空坟。
傅霆骁的跟随到此让顾赵氏恨意骤起。
“王爷,顾家已经给了你两条命,请您不要再来打搅他们最后的清净之地了。”
随从见傅霆骁死死盯着薄棺,便提议道:“王爷,不如开棺一验。”
老管家闻言,气得脸通红:“您贵为摄政王,当真要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吗?”
顾赵氏从怀中拿出一张带血的休书,声音已然沙哑
“王爷忘了吗?多意已经不是王妃了。”
傅霆骁一把将休书夺过,动作之快让顾赵氏来不及反应。
他将休书撕成碎片,赤红的双目带着决绝:“休书不曾盖王印!她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
话毕,他跃上马驰骋而去,扬起一地休书碎片。
王府外。
缰绳勒紧后,傅霆骁只觉眼前一黑,从马上摔了下来。
随从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傅霆骁甩开他们,猩红的眼眶看得他们心惊胆战。
他捂着心口,密汗划过紧蹙的眉心,许久才抬起沉重的腿进了府。
大厅中,小梅笔直地跪着。
傅霆骁额上青筋突起,看着小梅嗤笑道:“你也跟顾家串通好了来诓骗本王吗?”
小梅却将手中一叠被血浸透的锦帕举起来,声音哽咽:“奴婢自知人微言薄,可王爷,王妃三年来从不曾对不起你。如今她也去了,求王爷不要再对王妃有成见了!”
厚厚的一叠血色锦帕如同烈火灼伤了傅霆骁的双目。
他微颤的手一把掀开小梅,锦帕散落一地。
傅霆骁瞪着小梅,所有怒火都喷涌而出:“来人!将这个胡说八道的奴才撵出去!”
不一会儿,几个小厮架着小梅往府门走。
小梅见傅霆骁这般无情,只为沈娆感到不值。
“王爷,您可知王妃死不瞑目啊!”
傅霆骁身形一晃,强压着心痛:“打二十大板,扔出去!”
小梅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走到沈娆的墓前。
她重重地跪了下去,放声大哭:“王妃!你一生终究都错付了啊!”
杂乱的寄秋院中只有梅树还残留着一抹余情。
傅霆骁看着梅树,隐隐能看见树干上斑驳血迹。
沈娆,你跟本王玩捉迷藏是吧?
什么是平常女子,什么平凡姻缘,你休想就这么离开!
傅霆骁扯断一根树枝,毅然转身而去。
太后宫外。
傅霆骁冷冷地看着宫外挡住他的两个宫女:“太后呢?”
宫女跪了下来,被傅霆骁的气势吓得不轻:“太,太后在与晋宁公主说话,说不见任何人,王爷还是别为难奴婢们了。”
傅霆骁怎会在乎两宫女的阻拦,直接就跨了进去。
行至寝殿门外,太后怒骂声便从殿内传了出来:“你糊涂啊!”
第十一章 王妃人呢?
傅霆骁止住脚步,用眼神呵退身后的宫女。
寝殿内,太后捶胸顿足地看着跪在面前的晋宁:“你陷害顾然,害得顾家家破人亡,你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了啊!?”
晋宁妆容被眼泪冲花,却依旧不肯认错:“太后,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轻寒啊!轻寒不爱沈娆,沈娆又不肯下堂,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轻寒被沈娆折磨一辈子呢?”
“啪!”
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晋宁的脸上。
太后含泪骂道:“荒唐!轻寒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若是他不愿的事,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屈服。哀家若不是知道他这性子,怎么会已以权势逼迫顾家同意嫁女,多意也从未求哀家做主她的婚事,可你都做了什么!?”
轰隆一声。
傅霆骁脑只觉脑中一声惊天响雷,整个人都已经无法思考。
这三年他都干了什么?
误会沈娆,让她无辜遭受了三年的孤寂和委屈……
傅霆骁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王府,也不知怎么走到的寄秋院。
梅树下的花依譁瓣稀稀落落地被淹没在雪中,好似树干上的血迹一般扎眼。
傅霆骁颤颤巍巍地挪步环视着这方已无人的小院。
呼啸而过的寒风好像在嘲笑他这些年的愚蠢。
傅霆骁依靠着梅树,终是无力地滑坐下去,胸口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视线模糊中,傅霆骁看见孱弱的沈娆站在梅树下,期盼的眼神伴着嘴角的血线,微笑着看着他……
傅霆骁病重两日未醒。
宫中皇上听闻此事也是特地赶了过来。
看着傅霆骁苍白的脸色,皇上担心不已,但是他作为皇帝的尊严不能容许他承认自己的过错,只有满心的后悔。
又过了两日。
一丫鬟刚将滤好的药放下,正巧看见傅霆骁睁开了眼。
丫鬟立刻奔出房门,边跑边唤太医:“王爷醒了!太医!”
傅霆骁看着屋内的下人和太医,眼中尽是疑惑和探寻:“王妃回来了吗?”
此言一出,在场人都愣住了:王妃死了已经有五六日了啊!
傅霆骁见没人回应,立刻怒斥:“本王问你们话呢!王妃呢?”
下人们被傅霆骁的怒火吓得六神无主,立刻跪了下来,却无一人出声。
“一群废物!”傅霆骁撑着身子下了床,连外衣都没披就摇晃着出了房。
望着寄秋院的破败景象,傅霆骁稍稍愣住。
若不是那棵梅树,他真以为这里从未有个叫沈娆的人。
傅霆骁怒视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下人:“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丫鬟小厮们一脸震惊地望着傅霆骁,心想王爷莫不是失心疯吗?
傅霆骁拂去肩头的一些细雪,语气淡而摄人:“叫人把这儿重修,若和从前有一丝不同,本王就杀了他们!”
当日半晌,傅霆骁魔怔般地在王府中走着,连一间小小的柴房都不肯放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