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王府,西院。
白灵桉坐在窗边榻上,脑中全是今日那道长说的话。
身消魂灭吗?
她这一生苦苦寻觅的就是陪着谢景灏一生一世,若非要分离才能得长久,那她宁可要朝夕!
比起死别,她更怕生离!
这时,门扇被敲响:“王妃,该去正厅用晚膳了。”门外的侍婢提醒着。
“这就来。”
白灵桉应了声,起身往外走。
不想刚走到院门,正好与也要去饭厅的谢景灏相遇。
四目相对,白灵桉习惯性的展颜笑了笑。
换来的只是谢景灏平静一眼,就好像面前女子不是他的发妻,只是陌生人而已。
白灵桉心间刺痛了瞬,抿了抿唇后退了一步,让他先行。
她凝视着谢景灏自顾行向前的修长背影,只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夜风凉凉。
白灵桉不禁想,若是能这样一起走到白头,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然美好短暂。
饭厅内,安静如同死寂。
往日,白灵桉知晓谢景灏喜静,便遵循着食不言的规矩。
可不知为何,今日却觉得如此难捱。
想到今日在新月湖看到的画面,那个与谢景灏并肩而立的女子,她忍不住想要问。
却也知他定不愿替自己解这种无谓迷惑。
恰逢窗外更声响。
白灵桉看了眼天边弯月,陡然想起了什么,希冀开口:“景灏,明日四月十八是我生辰,你可否陪我出去走走?”
谢景灏顿下手中的筷子,刚想拒绝。
又忽而想起今日听得的那句‘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竟鬼使神差的应下:“好。”
白灵桉一怔,有些不敢相信他会如此轻易答应。
“那明日你想何时出门?”
又不等谢景灏回,她自顾说:“你平日卯时末便起了,用完早膳是辰时三刻,那我们明日辰时四刻出门可好?”
谢景灏不置可否,也算默认了白灵桉的自说自话。
白灵桉的这股喜意一直延续到回房。
她闭目躺在床榻上,仿佛是印证她的欢喜一般,小和尚又出现在了今夜的梦里。
他声音温润如玉:“你本就是一株有灵的桉树,现今再用血具化灵气,以后定能投胎成人。”
“有灵的桉树……往后你若投胎转世便唤灵桉如何?随我原姓白,白灵桉。”
“对了,你可要记得,你的生辰是四月十八。”
……
翌日。
白灵桉卯时初便起来梳妆打扮,还换上了自己最喜爱的一身白绿衣裳,兴冲冲的去寻了谢景灏。
君子有诺必行,谢景灏没有毁约。
青石街上,人声鼎沸。
白灵桉走在谢景灏的身旁,就算未有言语,也觉得心里泛着蜜糖似的。
一路逛着,无论她说什么,谢景灏都有所回应。
渐渐,月上柳梢头。
天色暗了,街上的人也越多,河畔旁放河灯的人也多了起来。
白灵桉将写着心愿的荷花灯放进桥下的河道。
眼见着荷灯漂远,她仰头看向站在身侧的谢景灏。
花灯忽明忽灭的光映在他脸上,迷离了白灵桉的眼。
她像受了蛊惑般轻问:“景灏,今日你为何会答应陪我?”
“你可是……有些许喜欢我了?”
白灵桉语气带着份小心,一字一顿,生怕有一个字眼发不出声。
然谢景灏的眼里只有冷漠:“未有,现在不会有,将来亦不会。”
第六章 从前无你
盛夏的夜色疏凉。
白灵桉孤身游走在长街上,目之所及再寻不到谢景灏的身影,只有耳边不断回荡着他的那句戳心冷语。
好不容易等来的一日,终究还是被自己搞砸了。
白灵桉嘴里发苦,却听旁传来一道吆喝声:“捏泥人啦,不像不要钱!”
她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支着个捏泥人的摊子,缓步走上前:“大叔,我给你钱,能让我自己动手捏两个泥人吗?”
“当然当然!”老板接过钱,喜滋滋的将铺子让给白灵桉。
白灵桉从没做过泥人,自然不会。
可和谢景灏有关的事,她总是想着自己来。
捣鼓了好一阵,好不容易做出完整的两个泥人。
虽然怎么看都不像自己和谢景灏,但她还是高兴。
一对泥人并立,皆是笑颜,如若他们也如这般该多好。
白灵ᴶˢᴳ桉眼里流露出艳羡,最后抱着两个泥人回府去寻谢景灏。
可刚到他门前,就听屋内传来谢斯衡的沉声问询。
“景灏,你如今是想要如何?”
白灵桉脚步一顿,就听谢景灏答:“想回到从前。”
他声音郑重:“兄长应当知道,我心之所向是战场,是兵戈铮鸣。”
是啊,以他的能耐本该是纵马欢歌,军功盖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走一段路都要停停歇歇。
白灵桉垂眸看了眼手中带着笑意的泥人,不禁想,若是景灏回到战场,应当是这般笑着,或许更加恣意。
屋内对话声不断。
白灵桉双手拢着那对泥人,最终转身去往了书房。
谢景灏一年前重伤,虽治愈,却引发了以前所受之伤埋下的隐患,伤了根基才一直养不好。
这一年她翻遍医书,却也未寻得治愈法门。
难道,当真无法吗?
白灵桉不愿相信,这晚,她又独自一人熬了整夜,仍是一无所获。
茫然的看向桌上渐暗的烛光,白灵桉蓦地想起那日拦住自己的道长!
道长既能知晓她与谢景灏的因果,也定有解救之法。
第二日一早。
白灵桉便独自出府去找寻那位道长,从骄阳初升至烈日当空。
她走过每一条所知晓的街巷,可就是未见那日的道长……
失落渐渐席卷,白灵桉踏着沉重的步子准备回府。
突然被人拦住:“姑娘有疑,不如让老道替你道明。”
“道长?!”白灵桉嗓音沙哑,却掩不住喜意,“您可知如何能治好他的旧疾?”
老道人半阖着眼,不答反问:“姑娘可知这叫改命?”
白灵桉心底一颤:“改命?”
老道人扫了扫拂尘:“改命,自是一命换一命。”
这话听着吓人。
白灵桉却只是愣了下,便继续追问:“如何做?”
“你不怕?救了他,你就只剩三日性命。”老道人提醒着。
“怕,可我更想他如愿,高兴。”白灵桉眸色凄苦,话中却满是甘愿。
老道人无声叹了口气:“痴儿啊!”
“罢了,你若想救他,便在你们二人阴阳调和之时,将此香点燃,待一切完成,结果自会如你所愿。”
白灵桉接过老道人递来的线香,唇瓣微颤。
“阴阳调和……”
白灵桉并非不懂,只是知晓谢景灏对自己的厌恶,又怎会愿意碰她?!
便是实话实话,他怕也只当她是在胡言乱语。
想着这些,白灵桉有些无措。
不知不觉间,走回淮阳王府。
白灵桉刚到院中,便瞧见谢景灏立在树下。
一身冰蓝锦绸衬得他身形修长,周身木槿花相衬,丰神俊朗。
“咳咳!”
轻咳声响起,谢景灏掩着唇,平添了几分脆弱感。
白灵桉担忧上前:“景灏,你怎么样?”
谢景灏却只看着那木槿花,置若罔闻。
白灵桉神色一黯,她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漠视,可还是会心痛。
想到今日老道人的话,她抿了抿唇:“景灏,你为何想回到从前?”
谢景灏愣了下,反应过来便知晓她必是又偷听了自己与兄长的对话,神色渐冷。
“因为从前没有你。”
刹那,白灵桉心里一阵绞痛。
纵是艳阳高空,也抵不住满身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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