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的一声,虚掩着的病房门被推开,陆禹呈下意识地朝病床上看去,不见简禾,直到看到窗户上那即将坠下去的身影,呼吸一窒。
像是出于动物的本能反应一样,他以超常的速度奔过去,将简禾捞进怀内抱离窗台,顺手将窗户关的死死的。
简禾没回过神,只觉头顶有股风,还有沉重的呼吸,还有她耳边急速的心跳声,还有这锢在她身上快要把她捏碎的双臂。
陆禹呈喉结滚动着,背脊一会儿凉一会儿热,连同额头都出了些细汗。
又只差一点,而这一次的一点是不可挽回的一点。
只要简禾早一秒下去,他晚一毫……
不安的目光随着呼吸渐渐平缓下来,陆禹呈忽然粗暴地松开简禾,泛红的眼角带着怒火:“你是不是疯了?”
他不知道他生什么气,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
简禾抬起满是疲倦的双眼,看了他一会儿后转过身走到病床旁,掀开被子,躺上去,盖上被子。
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冷淡。
她看着紧闭的窗户,眼角的泪被枕头吸尽,眼睛渐渐干涩。
“对不起,麻烦你了……”
第十七章 药
陆禹呈神情一僵,简禾的话很是莫名其妙,甚至又带着些自责。
他双拳紧握,紧咬着牙关,却一点也没想到重度抑郁对简禾来说有多痛苦。
瞥了眼窗户,陆禹呈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进来几个护士,她们一声不吭地推着病床往外走。
简禾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表情,不问要干什么,也不问要去哪儿。
护士想病床推到另一栋住院楼的二楼,这里的二至五楼都是VIP病房,除了多了些医疗设施,其他的更豪华酒店房间没有半点区别。
陆禹呈看着简禾被放在了新的病床上,又看了眼窗户的防护栏,紧蹙的眉头才送了些。
简禾看着不再是一片雪白病房,连同那分也吹不进来了,心更干成枯木。
陆禹呈不过是换了一张方法把她关起来而已,那一瞬间的紧张都是怕她这个器皿受到伤害而破坏这颗不属于她的心脏。
即使换了个地方,陆禹呈还是觉得非常压抑。
他烦躁地拿出一根烟,却衔在嘴边的时候又拿掉,拧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躁动不安的心翻滚着让他混乱的情绪。
“姐醒了。”
陆禹呈冷淡地说了一句,不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是其他。
简禾眼中的深渊终于泛起了波澜,纤细的手紧紧揪着被角,本就苍白的下唇更是被咬的泛青。
积压在心头的乌云好像被驱散了些许。
“虽然不是你推的她,但你还有其他的‘罪’。”
陆禹呈低沉的声音在偌大的病房中回荡,以致于他走了以后,简禾还能听到“罪”一字。
VIP的病房隔音很好,陆禹呈关上房门,如同之前一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没有听到上次的呜咽声,心却更加的晃荡。
然而病房内的简禾却是在嚎啕大哭。
她捧着被子缩在床头,脸埋在洁白的被子里,枯黄的头发散乱着,肩膀不断耸动。
她在陆禹呈那里到底有多少“罪”,这些“罪”又要让他折磨她多久。
或者说她与生俱来就该受这些罪,是命运在惩罚她。
惩罚她没有救她爸,惩罚她没有跟父母一起走。
杨娅失踪的消息传到陆禹呈耳朵里,他阴沉着一张冷脸,右手背撑在唇下,眸中一片寒光。
“就算把整个海城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她。”
这命令让保镖们都觉得分外艰难,杨娅能躲开陆禹呈,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帮她,找她的便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陆禹呈靠着椅背,看着电脑的目光逐渐严肃起来。
杨娅做了他这么多年的秘书,公司的一些事情她都清楚,虽然他对她一直设有防备,但也不能冒险。
医院。
听说简禾换到VIP病房后,叶晨心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担忧。
他拿着药去找简禾,见她还是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没有一丝的生气。
叶晨叹了口气:“思思,把药吃了吧。”
他将药递了过去,简禾扭头看了过去,叶晨手里的一颗药像极了那天她在父母墓前吃的“糖”。
叶晨看着她迷茫的目光,止不住的心疼。
简禾淡淡地开口:“为什么又只有一颗?”
第十八章 他只是恨她而已
听着简禾像小孩要糖一般的语气,叶晨的心更是一揪。
自从知道她吞食打量抑郁药差点丢了命以后,他再也不敢给他一瓶一瓶的药了,只是每天让护士或者亲自送过来。
“思思,一颗够了。”叶晨轻声哄着。
简禾没有搭话,伸出手将药接了过来,捏在手里,好像没有打算吃。
像是注意到了叶晨疑惑的目光,她幽幽道:“吃饭了再吃。”
叶晨一听,脸上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
他已经多久没有听到简禾主动说吃饭了。
从前的简禾生活的无忧无虑,是个千金大小姐,她除了喜欢画画,最大的殪崋爱好就是吃。
然而那样的她却难以再回去了。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简禾又缩回了床上,一副不想接触任何人的模样。
叶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顺从简禾的意愿,转身离开了病房。
开门关门声结束后,简禾才坐起身,低头看着手里攥着的药,又将手伸进病号服的口袋里,抓出将近十颗药。
她呢喃着:“还不够啊……”
远远不够,她要存的比那天还要多才行,这样陆禹呈就不能再把她抓回来。
从简禾病房离开后,还没走几步,叶晨又撞上了陆禹呈。
他们并不算有过节,却同时觉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陆禹呈本来长得就好,此刻还是一身未换下的西装,更惹得路过的护士脸红,但因他身上冷厉的气势都不敢靠太近。
叶晨似是已经习惯了他的锋芒,眼中只是带着些不屑和冷淡。
陆禹呈睨着他,眼眸微眯,不快之意顺着目光毫不吝啬地甩到他身上。
能让叶晨跑这儿来的不就是简禾吗。
想到这儿,他心口不觉燃起一把无名之火,更觉眼前的叶晨碍眼。
“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了吗?”陆禹呈戏谑着,语气却极尽讽刺。
叶晨冷嗤道:“你除了有钱还有什么?”
陆禹呈嘴角一僵,眸子如被泼了墨般看着他。
“你永远不知道思思现在有多痛苦。”叶晨冷嘲热讽着,“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陆禹呈扯着嘴角,咬牙笑着:“是吗?我倒是想知道我会付出什么代价,不过……”
他笑意消失,只剩下极具威胁的冰冷:“叶晨,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要么,把你对简禾那恶心的称呼换掉,要么,你少在我这儿晃悠。”
叶晨闻言,眸光一暗。
他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眼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陆禹呈这么在意他和简禾走的近,怕是对简禾有了感情。
但他这种感情让叶晨很是嫌恶。
叶晨掩去眼中的情绪,笑道:“陆禹呈,要恨就恨的纯粹,恨的心无旁骛。”
说完,他挪开视线在陆禹呈身边走了过去。
陆禹呈冷着脸,目光中的寒冰让一旁的护士都忍不住颤了颤。
他怒极反笑地看着简禾的病房。
什么恨的纯粹和恨的心无旁骛,什么时候轮到叶晨这个外人来掺和他和简禾之间的事了。
然而,陆禹呈的心的某一次似乎被这句话牵动了一般,只是颤动着微乎其微。
他恨江家人,恨简禾,一直都是这样!
第十九章 难言之隐
经过几天的调养,沈依蓉说话也清楚了,只是还不能走路。
躺了一年她的肌肉虽然因为有护工的按摩没有萎缩,但还是没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只能慢慢恢复。
沈依蓉端着碗,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担忧什么。
陆禹呈拿着水果走了进来:“姐。”
“昀节。”沈依蓉放下饭碗,有些迫不及待道,“你带我去看看思思吧。”
刚把水果放桌上的陆禹呈蹙起了眉头,心也不由一紧。
现在的简禾跟一个木偶一样,除了呼吸,没有一点活人的模样。
想到那苍白的容颜,陆禹呈空荡荡的手不由紧握了起来。
“昀节?”
沈依蓉疑惑而又诧异地看着他。
在她的印象中,只要提到简禾的事情,陆禹呈从来都是一副不耐而带着些轻蔑的表情,哪里会像今天一样这么深沉,还带着点怜惜。
正当沈依蓉以为陆禹呈对简禾有了丝感情的时候,陆禹呈冷冰冰地回了句:“一个活死人有什么可看的。”
沈依蓉一愣,“啪”地一声将筷子摔在桌子上。
“陆禹呈,你怎么说话的?”
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沈依蓉,陆禹呈皱眉反问:“你为什么老这么护着她?是不是只要和我在一起的人你都能这么护着?”
当初他和顾心妍在一起的时候沈依蓉和顾心妍的关系也很好,不亚于和现在的简禾。
但是得知简禾的心脏是顾心妍的时候,沈依蓉也并没有他那么生气,反而和简禾情同姐妹。
沈依蓉瞪着他,却又没有反驳。
好半天,她只叹了口气扭过头:“你这个傻子!”
此刻她才深觉有苦不能言是多痛苦,或许简禾比她更痛苦。
陆禹呈脸色难看地坐了下来:“下午再去,她现在睡着了。”
听了这话,沈依蓉心情才好了些,她拿起筷子,看了碗里饭菜一会儿又皱起了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她看向陆禹呈:“昀节,其实心妍她……”
“依蓉。”沈母推门而入,“昀节没去公司?”
见沈母来了,沈依蓉立将刚才的话咽了回去:“妈。”
她刚刚的声音很小,但是陆禹呈清楚的听到心妍二字,他抿着唇,看着沈依蓉多了几分探究。
他想着,姐刚刚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过几天你爸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可好好吃顿饭。”沈母眉开眼笑的。
这话姐弟俩听了都明白,沈母说的一家人可不包括简禾。
她就从没把简禾当做过家人。
没等沈依蓉说话,陆禹呈站了起来,语气带这些不耐:“有什么可吃的,有他没他不一样吗?”
沈母笑容一僵,以为陆禹呈还是在为一年前沈父护着简禾的事情耿耿于怀,虽然她也不忿,但沈父的脾气看起来虽然好,一发起火来和陆禹呈不相上下。
她拍了拍陆禹呈的手臂:“都过去了,少和你爸对着干。”
陆禹呈懒得待下去,和沈依蓉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本想回公司,却还是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简禾病房外。
他站了一会儿,缓缓抬起手开了门。
杏色的窗帘被风吹起,被子被掀开一角,床上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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