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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自我折磨般，许窈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张照片。
屏幕冷光在黑夜中极为刺眼。
但许窈却不觉，她只是看着应时卿望向女孩视线中的温柔。
应时卿一直是温柔的，对自己，对家人，对朋友，对学生……
许窈一直以为他对谁都如此，但直至此刻才明白，原来还是不同的。
这张照片里的应时卿，是她不曾见过的，也是不属于她的！
这时，一声门响。
许窈抬头走到二楼栏杆边，就看到脱下大衣，正上楼的应时卿。
四目相对，他愣了下：“睡醒了？”
看着男人温润的笑，许窈喉间发哽，满是涩意：“就是她吗？”
应时卿动作明显一顿，他回头看向许窈：“你看到了？”
他说的是那条朋友圈。
许窈没有否认，只是看着他。
是时候，放他自由，也放自己自由了。
“嗯，她叫许雅，经常来听我的课。”应时卿介绍着。
许窈清楚的看见，提起那女孩名字时，他眼中不自觉涌上的笑意。
他真的很喜欢她，许窈忍不住想。
许是她沉默的太久，应时卿察觉到了异样：“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做了场噩梦。”
然后噩梦成真，你不要我了。
许窈轻声说着，压下心里泛滥的酸涩，认真恭喜：“你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为你高兴。”
应时卿神色温柔：“你也会找到那个爱你的人的。”
爱你的人。
许窈脸上的笑在一瞬间几乎崩裂。
是啊，应时卿不爱她！
一阵沉默后，她轻声开口：“半个月后就是我生日，你能陪我过吗？”
应时卿有些迟疑，但没有拒绝。
话说到这儿，两人再没话讲。
深夜孤冷。
许窈一个人躺在主卧的双人床上，只觉得全身上下被冰冷点点侵蚀，怎么都暖不过来。
第二天。
许窈起床时，应时卿和过去八年一样，早就将早饭做好，先一步离开去了学校。
坐在桌旁，她一口一口吃着早饭，泪在眼眶中慢慢氤氲，落下来，又咸又苦。
但最后，许窈还是将应时卿准备的东西全部吃光。
也不知道还能吃几次他做的早饭？
许窈想着，失魂落魄的去幼儿园上班。
这一天，她心不在焉。
晚上，许窈将孩子们送到家长手中后，独自走回家。
暗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莫名寂寥。
站在家门口，想起里面的空旷，许窈忽然就不想进去了。
她转身想要去上海大学，去找应时卿。
可就在转身间，许窈怔在了原地。
街道旁的一辆出租车上，正下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许窈甚至不需要仔细辨认，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应时卿！
而他身旁的那个女孩，一头黑长直发散在身后，身穿着白色羽绒服，脸上洋溢着笑。
青春，活力。
是现在的许窈没有的，也不会拥有的年轻。
她也认出来，那个女孩就是昨天应时卿朋友圈照片里的那个人。
就在她出神间，那个女孩瞧见了许窈。
不知道她和应时卿说了什么，男人转头看了过来。
许窈清楚的看见，在瞧见她的那一瞬间，应时卿慢慢皱起了眉。
应时卿，似乎不想看见自己！
这个可能，令许窈呼吸一窒。
她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如果应时卿带那个女孩走过来，自己能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该如何在应时卿喜欢的女孩面前，自我介绍。
幸好，应时卿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将女孩送上出租车，目送她离开之后，应时卿才走向许窈。
“怎么站在这儿？”
许窈攥了攥冰凉的手，声音沙哑：“想起有东西落在幼儿园里，本来想回去取。”
说着，她看向已经看不见车尾灯的马路：“怎么不介绍一下？”
“没必要。”
应时卿说这话时，很认真。
许窈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假笑着：“你先回家吧，我回趟幼儿园。”
“我陪你。”应时卿说着，迈步朝前走去。
雪慢慢落在他肩头，许窈莫名有些想哭。
但这脆弱只一瞬，就被压下。
她小跑了几步，跟上应时卿的步子。
两个人并肩，一步一步，没入了风雪。
去往幼儿园的路并不长，却足够许窈想起那些曾经。
从前，两家是邻居。
所以每天放学，应时卿都会等她一起回家。
后来工作了，她在这里工作，应时卿每次下班早的时候，也都会来这里接她。
两个人也是这样走着。
可那时，他们有无数话聊。
此刻，却只有沉默。
许久，应时卿先打破了沉默：“还有十二天就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
许窈想要的东西不多，只一个应时卿，却永远得不到。
最后，她摇了摇头。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到了幼儿园。
许窈其实没有什么要拿的，却还是假装拿了条充电线放进包里。
应时卿看在眼里，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没有戳破，只是问：“今晚想吃什么，我回去做。”
许窈其实没什么想法，却在路过一家拉面店时，想起了应时卿的那条朋友圈。
“就这家吧。”
应时卿顺着许窈的视线看去，瞧见拉面店的一瞬，皱了皱眉。
但最终还是顺了她的意，走了进去。
拉面上来的很快。
许窈小口小口的吃着，却吃不出来什么滋味。
看着对面暖光下，正在吃面的男人，许窈忍不住问：“很好吃吗？”
她一向不喜欢清淡的食物，但是应时卿喜欢。
所以在一起八年，她也吃了八年这样寡淡的饭菜。
但她真的说不上喜欢。
闻言，应时卿停住了动作。
他抬头看着许窈，眼神在灯光下，有些不清明。
“窈窈，说想吃拉面的人，是你。”他提醒着。
就像先想要踏进这场无爱婚姻的人，是她一样。
许窈呼吸一颤，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终究忍不住问出了口。
“当年你娶我，就是因为我想嫁吗？”
应时卿叹了口气：“不止。”
迎着许窈眼中微弱的希冀，他缓缓道：“因为正如我清楚你爱我一样，我也清楚的知道，我需要一个不会离开的妻子。”
“而你，正合适。”


======第四章 如果======
正合适？
许窈曾经听过一句话，只有最在乎之人说的话，最是伤人。
就好像应时卿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她却已经心疼到呼吸困难。
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家。
许窈坐在沙发上，定定看着墙上那张婚纱照。
楼上，应时卿打电话的声音被风吹来，虽然破碎，却依旧温柔。
没过多久，他从楼上下来，看着许窈：“许雅有事，叫我过去。”
许窈没有说话。
应时卿也沉默的离开。
随着门关，许窈心颤了颤，她强忍着鼻间的酸意，目光落回到婚纱照上。
就这么坐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朝阳漫进来。
她才撑着麻木的身子站起，缓缓走上前，将照片摘了下来。
很大一幅，许窈差点拿不住。
相框磕在地砖上，裂出一条缝隙，就像她和应时卿这八年的婚姻，再难复合。
许窈怔怔望着，轻轻抚过，手指被裂出来的木刺扎破。
血珠，鲜红一抹，滴落在白色的婚纱照上，刺眼至极。
就像她存在在应时卿的生活里一样，碍眼。
也该离开了，毕竟都离婚了，不是吗？
许窈想着，将婚纱照立在墙角，刚要起身往外走，手机却突然响起。
她接起，就听到心理医生的话：“许小姐，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中度微笑型抑郁症。”
……
中度，微笑型抑郁症。
这两个词砸在耳朵里，久久不能平息。
给幼儿园打了电话请假之后。
许窈窝在沙发上，双手环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
她定定看着茶几上静默无声的手机。
距离接到心理医生的电话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距离她给应时卿发去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也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然而，没有一点回音。
刚刚查到的有关微笑抑郁症的词条更是戳弄着心。
“微笑型抑郁症，在外表现掩饰情绪，强颜欢笑。病情发展过快，会导致空间认知等各种退化……”
这一刻，许窈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事弄人。
短短几天，她经历了父母离婚，自己离婚，得知患病……
而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应时卿，毫无音讯。
泪终于压抑不住从眼眶流了出来。
许窈将头埋在膝盖里，无声的哭了出来。
寂静的客厅内，时间匆匆流逝。
许窈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再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她又做梦了。
梦里，她又梦到了应时卿。
像是早已注定的结局，整整九世，他们每一世都会相遇，她每一世都会爱上应时卿。
然而每一世，应时卿都爱上了别人。
他们生生世世，都在错过！
出神之际，玄关处传来声响。
许窈抬头看去，就瞧见应时卿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瞧着她微肿的双眼，应时卿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许窈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声音沙哑：“应时卿……”
应时卿，如果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如果我遇到你时，也是许雅这般的人。
你会爱我吗？
这句话在嘴边打了个转，最后被咽回心里。
迎着应时卿关切的视线，许窈只说：“你知道吗，医生说我得了抑郁症。”


======第五章 不与今番同======
一时间，周遭安静得只剩下了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应时卿的眉心慢慢皱成了一团。
他仔细打量着许窈，片刻后：“不可能。”
是啊，不可能。
在应时卿的记忆里，许窈是个脸上时常带笑的女孩子。
这样的人，怎么会得抑郁症！
而听着他笃定的否认，许窈也跟着笑了：“当然不可能，逗你的。”
应时卿明显松了口气，紧接而来的是不悦。
“以后这种玩笑，不要乱开。”
许窈顺从的点了点头：“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没课吗？”
说到这儿，应时卿才记起自己回来的目的。
“许雅想出去旅游，我回来取几件衣服。”
闻言，许窈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紧了紧。
“出去玩啊……”
她呢喃着，不由想起两人刚结婚的时候。
那时应时卿刚进入大学做教授，她也刚入幼儿园做老师。
两个人都忙到不行，根本没有时间出去。
谁都没想到，这场蜜月旅行一拖就是八年。
到现在，也再没了出去玩的机会。
“你们打算去哪儿？”
应时卿却没有回答。
那一瞬间，望着他眼里的为难，许窈突然意识到了，他在怕，怕自己跟去，怕自己破坏了属于他和许雅的快乐。
心疼起来能有多疼呢？
许窈只觉得像是有一只大手用力捏紧，下一瞬就要爆炸一般。
她深吸了口气，强撑着平静笑意：“不说算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嗯，你自己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
应时卿嘱咐着，便上楼准备收拾行李。
许窈跟在他身后，习惯性的提醒：“那件黑衬衫是熨好的，你可以带去。”
“贴身衣物要放在收纳袋里，还有洗漱用品，别忘了。”
“这是剃须刀的充电器，和手机的充电器放在一起，省得找不到。”
……
一句句，就像过去八年的唠叨。
直到目送着应时卿出门。
许窈终究是没能忍住：“时卿，能早点回来吗？”
应时卿回头看她：“抱歉。”
又是这句话，自从离婚后，应时卿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词。
许窈指甲紧抠着掌心，忍着眼眶的热意，哑声道：“我说了，对我，你永远不必抱歉。”
毕竟在这场婚姻里，一直是她自找折磨。
哪怕对方放她自由，她却像折翼的鸟，心甘情愿的圈在这牢笼中。
……
应时卿离开后，许窈不愿一个人待在房子里，沉溺在那些过去的回忆里。
她销了假，来到幼儿园。
看着底下那些稚嫩的孩子，许窈不自觉抚上小腹。
她曾经，也想过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的。
但现在想想，幸好没有。
要不然，拥有一个有心理疾病的妈妈，和一个爱上别人的爸爸，孩子该多苦啊！
想着，眼眶又有些发热。
恰逢有孩子叫她：“老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许窈忙收敛情绪，顺着他手指的目光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