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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3-23 10:01:5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悲伤并不能给人鼓励,只能让人更加奋力朝希望迈进。
顾母和顾天翎带着霍远的骨灰回了国。
而陈星留了下来,只是整整三天,他都没有合过眼。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奔走在各个隔离区,照看病人。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为了让疫情得到控制,救助更多的人,但只有主任知道他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他是为了不让自己停下来,不然那没有尽头的思念会毫不犹豫地夺去他所有的意志。
安全房内,主任看着陈星将浑身湿透的防护服脱下来,原以为他终于要歇会儿了,没想到他又拿来一套新的防护服。
“廷川。”主任抓住他的手腕,想要制止,“休息会儿吧,你都几天没睡了。”
陈星摇了摇头,满是血丝的眼中噙着几许逃避。
他不敢睡。
他怕一闭眼就会看见霍远最后的模样。
他更怕从有她的梦中醒来却仍旧要面对早已没有她的世界。
深知陈星痛苦的主任红了眼,忍泪劝道:“如果蔓蔓还在,看到你这样她会伤心的。”
闻言,陈星眼眶一热,攥着防护服的手紧了又紧。
如果霍远还在,可早就没了这个如果。
他扭过头,擦去眼角的泪水:“我知道。”
主任看着他强忍心疼的模样,叹了口气,也再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只能让他一个人待会儿。
纵使已经告诉自己无数遍不能哭,陈星却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
他颓然地坐了下来,十指穿过略微凌乱的黑发,无名指的戒指似乎跟着他的心一起发烫着。
他是医生,见惯了生死离别,也习惯掩藏悲伤。
但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他难受。
他甚至都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面对空荡的家,那个已经没有霍远的家……
一个月后。
疫苗虽然还没有研制出来,但原为重度疫区的F区已经得到控制。
与此同时,安和医院的医疗团队也接到了撤离的消息。
每个医护人员都不想走,因为这里还有很多人没有得到救治,可是却又不得不听从安排。
上直升机时,陈星下意识地转过头。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霍远。
她穿着防护服,一双温暖的眸子望着他,温柔地朝他挥了挥手,像是在做上回没有做的告别。
“蔓蔓!”
陈星嘶声喊了声,想要抓住几步外的人。
“傅医生!”
同事一把抓住他的手,可听见他叫出的名字后却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眨眼后,眼前的霍远消失了。
陈星眼底的欣喜如烛火般熄灭,憔悴苍白的脸上带着无尽的落寞。
他不禁问自己,到底要多久,他才能接受霍远已经死了的事实。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顾医生已经回家了。”
陈星喃喃道:“是啊,她已经回家了……”
他后退了几步,留恋地看着霍远站过的地方。
舱门缓缓关上,这一次,陈星再也看不到目送他离开的人。
慢慢的,热泪再次灌满了他干涩的眼眶,模糊了渐远的地面。


回到桐城已经是深夜。
陈星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安和医院。
值夜班的护士医生各自忙碌着,像是忘记了曾经在药室工作的霍远。
陈星强撑着精神,走进了办公室。
然而在进门后,他脚步一滞,再也无法挪步。
霍远曾工作过的位置上放着雏菊和百合,花围绕的是她一张照片。
陈星喉间发紧,眼底泛起阵阵悲伤。
没有人忘记霍远,只是谁也不想去触碰。
堪堪抬起沉重的腿,陈星走了过去,微颤的手忍不住将霍远的照片拿了起来。
她眉眼弯弯,笑得如春日的阳光,温暖灿烂。
然而这样的笑容却像烧红的刀子刺进了陈星的心,痛的他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急促的喘息让他看起来像个垂危的病人,猛然间,他“嘭”的一声瘫软在地,撞的一旁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
在心痛到快要窒息的边缘,陈星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了一片黑暗。
一片混沌中,时光好像在飞速倒退着。
陈星看见了八年前的还是医学生的霍远。
他是大她两届的学长,也是她老师的助教。
那年的霍远朝气蓬勃,双眼中满是对医学的执着和热情。
她说:“医生是个既伟大又渺小的职业,他们就像天上的星辰,光虽微小,可汇聚在一起就能照亮无尽苍穹!”
这番话让陈星对这个女孩上了心。
他诧异,在大多数医学生在为一次次考试伤脑筋甚至劝别人别学医时,霍远却始终坚定不移地向前走着。
她说:“我们来自光明,但注定置身黑暗,因为我们紧握的是所有病人对生命的渴望。”
陈星又看依譁见了两年前的霍远。
她穿着婚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知道,那是嫁给所爱之人发自内心的笑。
然而下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被熊熊大火所吞噬。
“蔓蔓!”
陈星红着眼,嘶吼着想要抓住被火光包围的人。
可脚下忽然一空,他再次坠入了一个没有底的黑暗中。
随着意识的清醒,陈星猛地坐起身来:“蔓蔓——!”
好一会儿,仓惶的眸子才慢慢有了焦距,他喘息着,怔怔看着雪白的四周。
这是病房,他正在注射葡萄糖。
“廷川!”
一个女声的惊呼让陈星眼底划过一抹期待,他抬起头,那抹期待顷刻消失。
不是霍远,而是颜馨。
颜馨快步走到病床边,倒了杯水:“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快两天了。”
她将水递了过去,但陈星并没有接。
颜馨一僵,只能将杯子放在桌上,嘴里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着陈星消瘦了一圈,她忍不住心疼道:“廷川,你别难过了,有些事你阻止不了的。”
闻言,陈星眼眸微暗。
阻止不了吗?
如果他给霍远足够的安全感和信任,她是不是就不会提离婚,也不会选择留在那儿。
如果他早些将两人的矛盾解开,他们是不是还能一起工作,甚至共度一生。
陈星阖上眼,艰难地吞咽着满心的苦涩。
颜馨目光落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手不觉攥紧:“霍远……是你妻子吗?”

第十三章 凋零

陈星摩挲着戒指,满目悲凉:“嗯。”
他第一次在医院里,对外人承认了他和霍远的关系。
但心中升起的悔意却像根根钢刺扎进了空落落的心底,让他难以承受。
颜馨紧咬着下唇,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满心的失落。
难怪那天晚上霍远会问她那样的问题,她还自以为是的说出了那样的话。
然而再想起之前自己在霍远面前和陈星那么亲密,一种羞耻感漫上了颜馨的心。
她红了眼,哽声道,“对不起。”
闻言,陈星怔了怔。
或许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他对不起霍远。
他让她一个人承受着瘟疫的折磨,甚至孤独的死在了国外。
陈星泛白的唇弯了弯,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他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踉跄着朝病房外走着。
“廷川!”颜馨忙扶住他,劝道,“你现在还很虚弱,得休息会儿。”
陈星抽出手,通红的眼中带着无所谓:“我就是医生,知道该怎么做。”
颜馨的手僵在半空中,明知道他心里想的是霍远,但还是忍不眼泪。
可她凭什么去伤心。
陈星和霍远是夫妻,她差点成了第三者。
霍远为了救人牺牲自己,她又凭什么去争……
家门外。
陈星迟迟没有进去,他扶着门框,根本无法提起回家的勇气。
直到天渐渐黑了,他才打开了门。
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在余晖最后的光芒中,整个客厅昏暗的分外苍凉。
每个桌面和角落都已经落了一层薄灰,阳台的绿萝已经枯死,凋零的叶子四散落在地板上。
一阵带着热气的晚风从厨房没关的窗外吹进来,卷起冰箱门上不知道贴了多久的一张便利条。
陈星黯淡的眸子闪了闪,俯身将脚边的便利条捡起。
——冰箱里有牛奶,记得热一热再喝——
字迹娟秀,只是最后一个字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
好像留言的人在思考或者犹豫什么。
陈星看着这小小的一行字,干涩的眼眶一热。
他慌忙仰起头,强忍着疼痛将眼泪逼了回去。
将便利条小心地放进口袋,迈着沉重的腿走进了房间。
蒸笼一般的温度让陈星再次想起依誮了那天的火,那把将霍远燃成灰烬的火。
他颓然地坐到床上,微颤的手缓缓抚着床的另一侧。
明明热的让人喘不过气,但他却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冰凉从他掌心传到心里。
陈星用力地吸着气,想要摆脱这致命的窒息感,可不仅没能逃离,眼泪反而如雨落下。
消瘦的手紧紧握起,攥的床单翻起了褶皱,如同那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呜咽的哭声充斥在整个房间,陈星含泪望着墙上那婚纱照。
天边的最后一丝光芒消散在蓝黑色的夜空,也黯淡了照片中霍远的笑容。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满屋的悲戚。
陈星一怔,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眼前的人让他心底一抽。
那张让他快要被思念折磨崩溃的脸上漾着暖暖的笑容,霍远就这么站在了他的面前。
“蔓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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