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外，夜色深沉，唯一一轮残月照着大地。
楼霜颜抬头看着，呢喃着：“月儿，你快些圆吧……”
只要月圆，夜君烬就会来了……
那时候，自己便能见到他了。
楼霜颜疲惫的眼中蒙上层期待。
珈蓝寺的规矩，每月十五月圆，方丈就会来这狱塔诵经超度。
这也是佛门狱塔存在的意义：尝尽苦痛，立地成佛。
而楼霜颜记得，那日被押进狱塔之前，听到了那武僧说夜君烬接替了方丈之位。
终于，几日后月圆了。
夜君烬，也来了。
楼霜颜看着盘坐在地上闭目诵经的夜君烬，一双眼直直盯着，一眨不眨。
可他从进来到现在，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楼霜颜心中一片苦涩。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念，一个看。
许久，木鱼声嘎止，夜君烬起身正要离开。
楼霜颜忙喊住他，再一次想要解释：“夜君烬……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闻言，夜君烬转过身，他眸光清冷，却带着厌恶与憎恨。
楼霜颜对上他的视线，看清那里面的情绪，心像被人打了一拳，闷疼不已。
夜君烬无视了她的痛苦，沉声冷道：“你作恶多端，背负人命，还敢狡辩！”
楼霜颜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你曾言世间万物皆有因果，那你说说我为何要火烧珈蓝寺？又是什么因让我做出这样的恶果？”
夜君烬漆黑的瞳仁中映出她此刻的狼狈，开口却是无情：“所以，你承认了是你做的。”
他目光灼灼，烧的楼霜颜满心痛苦。
见她不再说话，夜君烬揽着袈裟转身走远。
楼霜颜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消失，视线被泪雾所遮，心口阵阵发疼。
她张着干裂的唇，冲着夜君烬最后一次说：“我当真从未骗你……”
夜君烬背影一僵，最终也只是迈开步子，很快出了狱塔。
门再一次合上，楼霜颜看着再次变得寂静黑暗的狱塔，无力跌坐在地。
静室，木鱼声一阵阵响起。
夜君烬看着眼前经文，脑海中楼霜颜满身狼狈的模样不断浮现，木鱼声时时杂乱。
“你是不是又被那女子骗了？”常慧大声呵斥，拿出老方丈留下的佛珠递到他跟前。
“方丈圆寂之时虽未收你入门，但你确是他徒。他虽不能说是因你而死，却也是被那女子所杀，你莫要心软。”
夜君烬眸中一暗，是啊，她杀了那么多人，满身罪孽且不知悔改，他岂能动怜悯之心。
他接过那串方丈大师曾用的佛珠，还未开口，门外突然传来匆匆脚步声。
一个小沙弥慌忙跑进门：“不好了，方丈，狱塔的困阵突然被破坏，里面困住的人都跑了！”
闻言，夜君烬心中一紧，忙赶往狱塔。
只是待他赶到，塔里已是空空荡荡，楼霜颜果然已经不在。
常慧大怒：“狱塔的困阵上百年未曾有过差错，怎么会突然出事？可看清那困阵是何人所破？”
看守狱塔的僧人皆是摇头。
而夜君烬看着从楼霜颜的牢房中蔓延出来的术法痕迹，双眸逐渐寒凉。
从前他只跟楼霜颜说过这狱塔的困阵该如何解除！
夜君烬死死捏紧了手中佛珠。
果然，他不该信她！
第三章 诛杀恶女
巫山清极洞。
楼霜颜坐在冰凉的玄玉床上，靠着石壁冲眼前之人虚弱一笑：“姑姑。”
姑姑一边帮她擦拭着脸上的脏黑，一边说：“早同你说过，不要信这世间男子的甜言蜜语，你偏不信，现在可长教训了？”
想到夜君烬，楼霜颜心头涩涩发苦。
她至今不愿相信夜君烬真对自己如此狠心。
只是如今她被姑姑救出，想必他更不会相信她是无辜的。
楼霜颜好一会儿才说：“姑姑，我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在狱塔，必须回去拿。”
姑姑什么没见过，自然不会被她蒙蔽。
“你丢了什么，姑姑帮你找回来。就怕你是还想去找他吧？你还想骗我。”
说着，姑姑侧过身投洗着丝绢。
楼霜颜看着她的侧脸，强撑着抬起手在她后脖上昏穴用力一点。
姑姑立马晕了过去，丝绢掉进水中。
楼霜颜小心将她扶回床上，轻轻地说：“姑姑，我没骗你，我弄丢了心。”
说完，她在清极洞外施了保护咒，这才离开。
珈蓝寺。
天空满是晴云，楼霜颜一袭白衣闪身而入。
然刚至门口，便听堂内常慧含着怒意的声音。
“这次绝对要立时诛杀那恶女，我佛慈悲为怀，亦有金刚之怒，留她在世上，只会造成更多祸患！”
屋内沉默良久，她不由屏息。
却听夜君烬冷声回答：“再遇见她，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楼霜颜身形一怔，心头阵阵发寒，冰冷刺骨。
明明他曾说，为了她，他可以不要命，不入佛门。
可是如今，他已入佛门，更是要她的命。
楼霜颜攥紧了手，眸中的痛楚像是快要溢出来。
常慧满意离开，夜君烬便在榻上打坐。
一阵白光闪过，夜君烬忽然浑身动弹不得。
他猛地睁眼，便见楼霜颜站在他跟前。
“你还敢回来！”
楼霜颜听出他话中冷意，却一言不发，走至他身前，俯身定定望着他。
四目相对，夜君烬动弹不得，只能闭上眼：“解开！”
楼霜颜却没听，她抬手抚上他的脸，轻声低问：“夜君烬，我本不该回来的，可我还是回来了。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夜君烬没有说话。
楼霜颜手指抚上他蹙紧的眉心，无声叹息：“我只想同你解释，即使我明知，你不会信我。”
夜君烬一惊，脸色铁青，刚要叱问，却听楼霜颜说。
“夜君烬，你说你是出家人只信佛，你可知，你就是我的佛。”
她看着他，眼尾发红：“我信你，可你骗我，不信我，还要杀我！”
楼霜颜只觉心里丝丝渗着血，语气抑制不住的委屈：“姑姑说有仇就要报，你既想成佛，那我便让你永远当不了佛！”
等她报复完，就跟着姑姑永居巫山，再也不来这凡世了！
反正，他也不信她，还骗她……
可她这般想着，仍觉喉咙堵得慌，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夜君烬心却一颤，意识到了什么：“住手，否则我定杀了你！”
他的眼中满是嫌弃与厌恶，楼霜颜看的心如刀割。
她撕下僧袍一角，蒙住他的眼睛。
看不到，她便也不会畏怯，亦不会停下了。
楼霜颜抛弃杂念，狠下心来……
第四章 扯平了
风吹进，夜微凉。
一滴热泪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夜君烬胸口，烫得他心跳似乎都停了一拍。
紧接着，他就听见楼霜颜说：“你若要杀便杀吧，死在你手上，总比死在常慧那个老和尚手里好。毕竟……你杀我的时候，定然不舍得让我疼许久。”
夜君烬闻言，再说不出一句话。
借着月光，楼霜颜目光描摹着他的面容，眼眶一阵发热，却尽数压了下去。
玉枝承露敛蕊开，鸾凤相合入夜来……
她终是报复了他——
月光清寂，照亮了无烛的夜。
夜君烬的眼上布不知何时已被取下。
楼霜颜想捡起地上零落的衣衫，却见两人的衣衫纠缠在一起。
她迟疑了下，终究是捡起了夜君烬的衣衫，裹住了自己。
楼霜颜回头看向夜君烬，红唇轻启：“我们扯平了。”
那些伤害，欺骗，都到此为止了。
她的身影孤寂而又沉重，最终一步一步，消失在夜君烬的视线之中。
夜君烬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手指一动，瞳色深沉，看不出此刻在想什么。
清极洞。
楼霜颜回到洞中，没有看到姑姑，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还知道回来！”姑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楼霜颜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姑姑就在身后。
她忙上前拉住姑姑的手撒娇：“姑姑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可姑姑却忽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严肃道：“怎么回事？你的灵珠呢？”
赵蒹依誮葭忙将手缩了回来，只是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姑姑：“我……给夜君烬了。”
耳朵忽然被人捏得死死的，姑姑一脸着急：“你疯了！没有灵珠你怎么修炼？”
楼霜颜疼得脸都皱成一团：“他天生有心疾，活不了多久，我只是帮他续命，反正他并非修行之人，等他命数尽了，我再拿回来就是……”
最后，她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可眼神却格外坚定。
虽然夜君烬对她不好，但是这世上，她只有他一个挚爱之人。
到底，她心里还是舍不得，放不下。
“你生下来便有自己的使命，如何能耽于情爱！”
姑姑见她一言不发，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没了灵珠，最终楼霜颜无法和姑姑离开，只能留在巫山。
她本以为夜君烬会追到巫山来取自己的命，没想到三个月过去，他也没有来。
楼霜颜坐在洞中终日痴痴望着山脚。
这天，她忽然感觉一阵恶心涌向喉咙，忍不住干吐起来。
清极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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