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元娇娇却没动。
她坐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秦皎的背影，突然出声道：“可怜九月初三夜。”
秦皎的身子狠狠一颤，顿时停住脚步。
她慢慢转过头看向元娇娇，面无表情：“什么？”
元娇娇淡淡笑了笑，眸底却一片冰冷：“是我最近看到的一首诗，听闻舒妃娘娘博学多才，可知晓这诗的下一句？”
秦皎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我自幼只读医书，很少读诗，所以并不知道。”
“那是我唐突了。”元娇娇微微颔首，“今日打扰舒妃娘娘了，告辞。”
言罢，她便推着轮椅离开了淑仪殿。
而秦皎却死死地盯着元娇娇的身影，缓缓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回到长乐宫，元娇娇坐在书房中，眉心不解。
她执笔在信纸上写下：“左臂有红色胎记……孩子或许不是阿寅的……伪装……”
虽然不足以断定秦皎就是周山心腹，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刚收好这张纸，却听殿外突然传来周嘉寅含着怒意的声音：“元娇娇，给我出来！”
自那日畅音阁一别，两人又好几日不曾见过。
当然，若是周嘉寅不来长乐宫，元娇娇也不会主动去见他。
今日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元娇娇不解地走出书房，看向站在院中的周嘉寅。
“发生何事了？”
周嘉寅大步走到她面前：“你问我发生何事？我倒要问问你，皎儿如何惹了你，竟让你亲自去淑仪殿扒她衣服，还将她推倒在地？！”
“眼下皎儿动了胎气，若是这孩子有半点差池，我定拿你是问！”
第二十八章
周嘉寅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可元娇娇却根本就听不懂。
她愣在原地，满眼不可置信：“扒她衣服？推倒？我根本就没碰过她。”
“淑仪殿的宫女亲眼所见，你方从淑仪殿出来，秦皎就倒在地上，不是你还能是谁？”周嘉寅声音仿若结了冰，“元娇娇，你怎么还是这么恶毒？！”
元娇娇直直地看着他，心里像被活生生剜了个洞。
她从没想过，周嘉寅有一天竟然会说自己恶毒！
片刻，元娇娇深吸了口气，别开眼：“既然你不信我，那便是我做的，可以了吗？”
她说完推着轮椅就要走。
却被周嘉寅拽住：“你以为承认便无事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元娇娇倏地情绪激动起来，朝着他不管不顾地抬声道，“难不成，还让我一个残废给她跪下？”
周嘉寅脸色阴沉，一双漆黑的眼眸像是结了冰一般。
四目相对，却是许久的沉默。
突然，周嘉寅将元娇娇从轮椅上打横抱起，一脚踹开殿门，径直大步地走向了床榻。
元娇娇被摔在榻上，刹那间便想起畅音阁那日发生的事。
她防备地盯他：“你又要做什么？”
但这次周嘉寅没有欺身而上，只是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为何要扒秦皎的衣服，你想看什么？胎记、还是刺青？”
元娇娇心中狠狠一震，来不及思考他怎么知道，偏了头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周嘉寅冷笑，“那你可知三年前我抓到了三个周山的心腹，他们什么都不肯说，就连身世和名字都查不到。”
“但在他们咬舌自尽之后，刑部的人却在他们的身上发现了刺青——太阳、鸟、蛇，分明对应了他们的代号，日、雀、螣。”
周嘉寅俯下身，伸手狠狠掐住元娇娇的下颌，让她与自己对视：“那你呢？元娇娇，你是不是也是周山的心腹？他们的刺青分别在背脊、前胸和腹部，你的刺青在哪里？”
元娇娇屏了息，双唇抿得紧紧的不吭声。
日月鸟蛇，象征着世间万物，而加上她的朱砂，便是周山想要血洗北清、更朝换代的野心。
见她沉默不语，周嘉寅面色更冷更沉。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条绸带，两下便将元娇娇的双手给绑在了一起。
元娇娇这才觉出不对，费力地挣扎着想从他的身下离开。
“周嘉寅，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你知道此前三年，我为何一直不碰你吗？”周嘉寅伸手攥住她的衣角，“你以为只是因为恨？我是不想在你身上看见，任何一点关于周山的痕迹！”
话落同时，周嘉寅利落抬手。
衣料被撕开的声音在殿中是那般清晰。
元娇娇浑身一瞬冰冷，眼眶立刻就红了。
可她再没挣扎，像是死了一般躺在榻上任由周嘉寅剥去自己的衣物。
手臂没有、前胸没有、背脊没有、臀部也没有。
周嘉寅心中愈发烦躁，目光缓缓地往下移，落在了元娇娇的双腿上。
他仔细地看了一圈，最后近乎绝望地打开了她的腿。
只见右腿内侧，赫然一枚血红的朱砂刺青！
仿若一道青天霹雳砸下，周嘉寅看着那刺青，双眼血红。
“周山……碰过你了吗？”
第二十九章
若说在周山身边的那五年，是元娇娇此生都不愿提起的回忆。
那么其中最想让她一死百了的，就是被刺上这枚刺青的那一刻。
元娇娇每每看见腿间的朱砂刺青，都恨不得将匕首捅进心脏，从此死去不再忍受这般耻辱。
可一想到周嘉寅，想到有人想要了他的命，她便咬牙丢了匕首。
元娇娇无法面对此时周嘉寅那深渊一般，像是要人坠死的双眸，绝望痛苦地阖上了眼，流下眼泪。
她声音轻得快听不清：“若我说没有，你便信我吗？”
周嘉寅久久没有回答。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刺青，缓缓伸出手覆在了上面。
可不过一瞬，他就像是被火焰炙伤了手，迅速地收了回去。
这是他年少时便决心要娶的女子，是他幻想过与她膝下子孙成群，白头偕老的女子！
就算明知元娇娇背叛了自己，周嘉寅都做不到亲眼看着她去死！
他对她爱恨交织，但到底还是爱多了些的。
然而，她的身上……却早就留下了旁人的印记！
此刻周嘉寅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他要杀了周山！
沈太医连日的针灸让元娇娇的双腿恢复了些知觉，当周嘉寅触碰到她腿间的皮肤时，她狠狠一颤，浑身都僵住了。
但又感觉到他很快地收回手，好似碰到了什么在脏物时，元娇娇的心重重一坠，摔了个粉碎。
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是啊，周嘉寅怎么会信呢？
当年周山将她赤身裸体地绑在铁床上，亲手刺下刺青后笑着对她说：“别怕，我不会碰你。”
“不过有了这个刺青，就算你是假意投靠我，也一定会变成真的。想想看，若是被周嘉寅看着你腿间有这样一个图案，他会怎么想？”
周山拍着元娇娇的脸，笑得意味深长：“他必然会觉得，你是一个被我玩脏了的女子，只会更加厌弃你，憎恨你。”
一字一句，皆以成真。
半晌，周嘉寅突然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他拉过被子给元娇娇盖上，转身便大步地离开了寝殿。
裴容在议事殿没找到周嘉寅，问过大太监便找来长乐宫。
可刚到宫门口，却见他怒气冲冲地不知要去哪儿。
“阿寅！”裴容连忙追上，“你这么急，是要到哪里去？”
周嘉寅一言不发，只冷着脸往前走。
裴容直觉有事发生，不想却跟着他来到了天牢。
“把周山的门打开。”周嘉寅冷冷道。
狱卒不敢抗命，裴容却上前问：“阿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铁门打开，周嘉寅推开他，走进去抬手便给了周山一拳。
紧接着，他又掐住周山的脖子扯到身前，那神色仿佛要将周山活吞一般：“告诉我，你到底碰没碰过元娇娇！”
周山舔了下嘴角的血，笑起来：“你碰过她了？怎么样，滋味一定很不错吧？说实话，小慈虽然不是我那些人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但她咬着唇哭泣的声音可真让我……”
周嘉寅抬手又是一拳，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你觉得我会信你？”
周山咳了好几声，却还是露出抹邪笑：“你当然可以不信我，不过安儿，三叔有件事一定要告诉你。”
“小慈曾经，可是心甘情愿地给我怀了个孩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