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傅昭南唤一声,“我同你不一样,我不以伤人害命为目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不会去做的,你就放心。”
徐建业强自镇定,拿了杯子来,“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
最初的恐慌已经褪去,徐建业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打量着自己这个侄子,沉静了片刻,才冷冷哼笑了一声:“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你没听说过吗,‘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傅昭南不睬他。
“傅昭南,我是个谋害兄长的浑蛋,可是在心地善良这方面,你不见得就比我强!别拿自己当个善人活菩萨,要不是你追着我、咬着我要查清当年的真相……只怕这生死簿上还少几笔烂账呢!”
“哦?这么说来,你谋害了我的父母,有错的倒是我了?”傅昭南含怒,却是低笑,“这倒像你能琢磨出来的道理。可是徐建业,世上谁能明知有这样天大的仇却不报?纵然我不报仇,难道我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你要知道真相,你要报仇,可以啊……但你别说你不伤人害命!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当年那些证人,那些无辜的小民百姓……才会一个个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徐建业狞笑着。
他把双手高高举起,模拟着蝴蝶飞舞的动作:“就是你这只高居云端的蝴蝶,轻轻扇了扇翅膀,他们本来平静如水的日子才变得洪水滔天!”他的面目异常扭曲,和他手臂上轻柔的动作大相径庭,让人有一种诡异的癫狂的感觉,“你、比我……害的人多得多!”
暗沉沉的灯光下,徐建业的面庞因激动而泛着红润油亮的光。傅昭南看了他片刻,很难把这个人和幼时记忆里那个总是挂着一脸虚伪笑容的中年人对应起来。
也许这些日子他被封闭在这里,有些发了疯也说不定。
但傅昭南显然不打算再听他说下去了。他起了身,缓缓对徐建业道:“好吧,那我就承认自己罪恶滔天。但你别忘了,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要是哪天改了主意,不做这个大善人活菩萨,我会拿谁开刀呢?”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二叔,会是你吗?”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傅昭南往外走的脚步,一声、两声地响起来。铁门在身后转动,生了锈的合页吱扭扭地响了一阵,门终于“砰”地一声,合上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场面就有些冷下来了。阿承又跟柳清姿说了两句,就道了别。
照例是要回去向傅昭南打个招呼的。
傅昭南已经回到了公寓,王姨还没回来,他亲自去给阿承开门。
屋里黑着灯,走廊里的灯光顺着敞开的门透进来一线,随着大门合上,光线也渐渐收敛了。
高大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
“你不习惯的话可以开灯。”傅昭南已经走回了餐桌旁。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
阿承把灯打开。
餐桌上只有一只酒杯,里面残留着喝了一半的红酒。
“徐总。”阿承站在他对面。
傅昭南专注地看着电脑,过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他:“手术顺利吗?”
“手术是程先生亲自做的,很顺利。”
傅昭南点了点头。
“只是柳小姐担心会留下疤痕。”
“那就没办法了。”伤口愈合得再好,总归还会留下痕迹,“告诉雷霆一声。”
“好的,徐总。”
阿承见他没了下文,又独自站了片刻,才大着胆子打扰他:“徐总,您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嗯。”
“那您看需不需要我给您买点吃的来?”
“不用了,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休息了。”他的目光片刻都不曾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好的,那我先走了。”阿承也不敢再多打扰他,简单地告了辞就出来了。
傅昭南又关上了灯。
黑暗让他感觉格外舒适安全。
小时候,徐建业曾说他像条小蛇,专爱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他其实还挺喜欢这个比喻的,至少说明徐建业用心了解过他。
想到此,他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柳清姿是被雷霆叫醒的。
病区七点允许探视,他七点就准时过来了。
柳清姿还没睡醒,雷霆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她床尾耐心地等。
等到八点一刻,病区里开始有人推着小推车卖早饭了,雷霆才把她拍醒。
“雷霆?”柳清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怎么来了?”
雷霆跑到门口,一边招呼着买早饭,一边回答她:“这不是听说你手术做完了,过来看看你嘛。”小推车在他面前停下,“两碗粥,两个茶叶蛋,这是什么?”
“豆沙包。”
“那来四个豆沙包,再要两根油条,一碗豆浆。”掏出手机来扫码付款。
“没事。”柳清姿把上半身撑起来,“程医生手术做得可好了,你们都不用担心。”
雷霆把买好的早饭放在床边桌上,推到她眼前:“我们?还有谁来过?”一细想,“天哥来看过你了?”
柳清姿还没洗漱,就暂时没动早饭:“那倒没有。徐总日理万机的,不过昨天阿承哥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