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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爱一个人要用为他赴汤蹈火去证明，那不爱一个人，又应该做些什么？
陆嫣不明白，只是迷茫的看向萧昇策。
而萧昇策笑意里带了几分蛊惑的意味，他将一把匕首送进陆嫣手中：“朕已经问过为江成屹问诊的大夫，他确实因为当初坠崖脑袋受了重伤，忘记了许多事。”
“但那大夫也说了，并非没有重新想起的那一天。”

“陆嫣，倘若你不爱他就杀了他。毕竟就算你不想做皇后，也有一万个杀他的理由。”

陆嫣握着匕首，掌心一片冰凉。
但更冷的，是她的心。
萧昇策说的没错，她是有一万个去杀江成屹的理由。
家仇国恨，每一个拎出来，江成屹在她这里都罪无可恕。
可她想过很多江成屹伏法的结局，唯独没有想过他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也直到这时，陆嫣才明白萧昇策比她想象中还要深谋远虑。
她今天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正如萧昇策所说，无论她想不想做皇后，都有去杀江成屹的理由。
只是江成屹死在她手里，会让萧昇策更加安心，也更加痛快。
陆嫣思绪纷乱，与其说是给不出答案，更应该说是下不了手。
而萧昇策也不准备在此地继续逗留，他留下一句：“我等你的消息，无论哪一个都可以。”
话落，他绕过陆嫣离去。
陆嫣没有留他，只是僵站在原处。
春风还带着些冷意，吹的她遍体生寒。
……
直到暮时，陆嫣才回到将军府。
向来清冷的门庭前，竟然意外立着个人影。
陆嫣放缓脚步，看着江成屹修长的身形，默默将手中匕首藏进袖中。
而江成屹也察觉到她的动静，眸光遥遥向她投来。
四目相对，他上前两步：“陆将军，你回来了。”
陆嫣敛神，随后点了点头。
她缄默着走到将军府门口，才从喉中逼出一句：“你怎么还没回驿馆？”
江成屹抿唇，垂下头去。
他有些迟疑的开口：“我想知道，你最后给皇上的答案是什么？”
其实不用他说，陆嫣也将他心中所想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自嘲一笑：“这件事对江侍卫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他们中间现在隔着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就算她不做皇后，也不可能和十恶不赦的江成屹有所牵扯。
可江成屹早已不是从前的他，近乎不依不饶的说：“当然有！”
陆嫣闻言看向他，眼底玩味不掩分毫。
江成屹抿唇，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
他垂头，从怀中拿出一盏玲珑剔透的花灯，送到陆嫣面前：“我听闻京州春末时有场烟火会，到时想和陆将军同游。”
陆嫣眼睫低垂，看着那只有半个手掌大的花灯，眸底情绪晦涩难分。
曾几何时，她想和江成屹去看春末烟火会，都被他用闺中女子不得太抛头露面而拒绝。
后来她才懂，江成屹只是不愿时时都陪她做戏。
可到今天，他却来主动邀请自己。
陆嫣不由得在心底轻讽一笑，缓声开口：“好，我明日便与你同去。”



    第三十三章

江成屹没想到陆嫣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由得一愣。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只是仍旧有些手足无措。
男人笨拙地将那盏花灯塞进她的手中，叠声叮嘱：“既然如此，那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接陆将军！”
陆嫣没有再应声。
她敷衍着点了点头，随后就回房休息。
江成屹站在将军府门前目送她背影，眼底难得有着奕奕神采。
……
翌日。
暮色四合，长街上却越发热闹起来。
陆嫣草草收拾了一番，踏出厢房门时，却瞧见难得打扮回中原人模样的江成屹。
他收敛所有的野性，又变回了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穿着一袭墨染白衫，长身玉立。
他听见身后动静回头，在看见陆嫣的时候浅笑。
模样一如当年。
陆嫣不由得愣了瞬，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她走到江成屹身前，忍不住发问：“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
江成屹随着她的话，垂头打量了自己两眼：“这样看起来很奇怪吗？”
陆嫣看着他举动，也无心和他多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绕过江成屹，阔步往前走去：“先去烟火会，晚了人多观景台便没位置了。”
江成屹察觉到她的敷衍，眼底闪过一瞬落寞。
但他很快打起精神，快步跟上了陆嫣。
烟火会上热闹非凡。
这也算是京州为数不多的庆典，百姓们都走出门来。
两旁是灯火眼光，小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有不少杂技正在登台表演。
陆嫣和江成屹一前一后地走在长街上。
很快，江成屹就察觉了不对。
他快步走到陆嫣身边，有些拘谨的问：“陆将军，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陆嫣正在看花灯，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你说。”
身边人却迟迟没有开口。
陆嫣等的有些不耐烦，放下手中提着的兔子花灯，转头正要问江成屹想说什么，便听他开口：“我今日这身打扮很吓人吗？”
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问的陆嫣满头雾水。
她眼神从江成屹身上上下扫过，平静回答：“不吓人，寻常公子打扮罢了。”
“若是这般……”江成屹眸光却更加为难，“我怎么感觉大家都在躲着我，甚至有些厌恶我。”
听见这话，陆嫣才后知后觉地往周围看去。
他们周围一直围聚着不少人，脸色各异，但又一点愤懑是相同的。
从前之事，也不过是过去了三年。
曾经经历浩劫的人还活着，且有不少都见过江成屹。
想到这里，陆嫣顿时懊悔不已。
一定是这两日事情太多，她竟然将这一茬给忘了。
江成屹身份本来就不可言说，她还带他来这种人多的地方。
为防江成屹从众人口中知道些什么，她得赶紧处理才是。
她正要和江成屹开口解释，忽然从斜里蹿出个人来，对着江成屹破口大骂：“你这反贼，竟然还敢回来！”
而江成屹眸光一凛，顿时起了杀意。
他克制着问陆嫣：“陆将军，我与他无冤无仇，他口中的反贼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四章

陆嫣并未急着回答他，而是先拉开了挡在她身前的人。
她风淡云轻，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不知，我们先去观景台吧。”
话落，她就不由分说地拽着江成屹的手大步离开。
江成屹一愣。
他明知情况不对，但垂眸看着陆嫣和自己紧紧相牵的手，还是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他们很快就到观景台，而且站在了最前方。
陆嫣见周围人还不算多，也就松了口气。
她放开江成屹，故作如常的开口：“烟火准备大概还需片刻，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江成屹看着她收回的手，自己手腕上还残留着陆嫣的温度。
他犹豫几瞬，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陆将军，这到底是为什么？”
陆嫣没有多想，下意识反问：“什么为什么？”
江成屹转头，眸光投向不远处小心打量他们的人。
他的语气困惑而又纠结：“从今天出门我便发觉了，为何这里的人都躲着我，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怕我？”
陆嫣寻着他视线看过去，就见根本不是观景台有位置，而是不敢有人上前。
她昨日当真是有些糊涂，竟然就这般应下江成屹的邀约。
本应当劝阻他少在外头走动才是，现在连理由都想不出来。
陆嫣纠结再三，才从喉中挤出一句：“只是他们没见过西域人……”
话音才落，就见江成屹摇头。
他沉声解释：“我正是怕引人害怕，所以才做了这副中原人打扮。”
“我如今就想问陆将军一件事——他们口中的反贼，是我吗？”
江成屹步步紧逼，陆嫣逐渐退无可退。
她看着江成屹认真的双眸，只能把心一横，然后回答：“是……”
话未完，天边砰的一声巨响。
陆嫣的话被打断。
她随着江成屹转头看去，就见漆黑夜幕上绽开了一簇巨大而华丽的烟花。
百姓们注意力被分散，纷纷发出声赞叹。
陆嫣也松了口气，不顾江成屹还在等她回答，欣赏起了烟花。
四周喧闹，烟花砰砰作响。
陆嫣看着天边接连炸开的烟花，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头不由得有些发慌。
本以为那一簇只是开场，毕竟还没有到时候。
可接下来这些，便显得有些吓人了。
轰鸣声不断，就算是烟花再美也让人没了观赏的心思。
人群爆发一小阵的骚动，还有几声孩儿的啼哭。
陆嫣眸光一凛，赶忙扭头疏散众人：“大伙儿听我说，烟花会看起来有些异常，大家先回家去，不要在此地逗留……”
可烟花的声音太大，人群中又太吵，只有前边少数人听见陆嫣的话。
他们到底是为了活命的百姓，一瞬惊慌，有些走投无路往外重去。
可外头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想着看烟花，还一个劲地往前挤。
人群里痛苦的呼喊顿时更大。
陆嫣见此情景，脸上一白。
情况愈发差劲，得快些找援军来才行！
她握紧手，再顾不得太多，只能安排身边的江成屹：“这里情况不太对，我去请援军，你在这里替我继续疏散百姓，可以吗？！”



    第三十五章

江成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陆嫣不敢耽搁，赶忙错开人群往皇城守卫处奔去。
不过片刻，她便看见了御林军。
陆嫣喜出望外，赶忙上前告知情况：“林副将，烟火观景台处似有异常，还请赶紧带兵前去疏通查看！”
因是盛典，聚集的百姓多，所以林副将要有准备。
他谢过陆嫣，就赶忙领人往观景台奔去。
陆嫣松了口气，这时才觉得跑太快，胸腔里有些发疼。
她抬手拍了拍，随后就继续往观景台走去。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道急切的声音：“陆嫣！”
陆嫣脚步顿住，回头就见萧昇策正朝她疾步走来。
他不由分说地拉住陆嫣手腕：“观景台那边的事朕已经知道了，现在那边乱的很，朕不准你再过去！”
陆嫣一愣，很快回过神来。
她挣脱不开萧昇策的手，只能劝解他：“皇上，如今百姓有难，我怎么可能作壁上观！”
可萧昇策根本听不到她的这些话，执拗地拉着陆嫣进宫。
他低沉的声音传进陆嫣耳中：“御林军已经过去，你再前往也用处不大，一切交由他们和太医就好。”
“朕决不允许你此时身涉险境！”
陆嫣有些发懵，搞不懂萧昇策话中的意思。
只要御林军去的及时，疏散开百姓们就不会有所大碍。
但看萧昇策的模样，怎么感觉事情十分严重？
陆嫣心底莫名惴惴不安，她反手拽住萧昇策，望着他沉郁的面容：“皇上，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萧昇策微微拧眉，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多说。
他转过身，固执拉着陆嫣前行。
陆嫣终于察觉不对，挣扎得愈发用力：“皇上……你放开臣，事态紧急，臣必须前去查看情况！”
可手腕上的桎梏越来越紧，到最后甚至有些发痛。
陆嫣把心一横，竭力将想将手抽出，却被萧昇策猛然拽过。
他隐忍怒意的声音从头顶落下：“陆嫣，你这么想去观景台，是不是因为江成屹还在那儿？”
陆嫣闻言，顿时僵在了原地。
她怔怔抬头，看向萧昇策：“你怎么知道？”
萧昇策抿唇不语，但陆嫣已经明白缘由。
他如今是天子，想要知道一个大臣的动向不过是易如反掌。
若是这般，那些失控的烟花……
陆嫣眸光一紧，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萧昇策果断否决：“与朕无关。”
“反倒是朕想要问你，你为何要和江成屹同去烟火会，难不成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放不下他吗？！”
最后这句话萧昇策说的咬牙切齿，陆嫣心底莫名燃起一股无名火。
江成屹对她是什么样的存在，萧昇策难道不清楚吗？
他分明日日夜夜看着陆嫣因江成屹带来的痛苦而辗转难眠，知道她曾因爱慕过江成屹，为这份感情感到耻辱。
为什么萧昇策还要不断猜忌她？要如此逼迫她去做不愿做的事？
陆嫣发了狠，甩开萧昇策的手。
怒意将她最后的理智吞噬，陆嫣开始口不择言：“是，我就是到这种时候还放不下江成屹，你还有何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