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礼没再多问,打开门走了出去。
可当门关上的那一刻,祁子湳的脸色却变了。
他起身脱掉白大褂,并告诉护士之后不再接诊,然后走上楼梯去了内科的四楼。
推开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病床上躺着个脸色苍白的女生。
她的眼睛是睁开的,在看着窗外,但因为没有带助听器,所以根本没有听到他推门走进来的声音。
直到祁子湳走到了她身边,岑宁才像是如梦初醒地回过神,将搁在一旁的助听器带上,然后对他笑了笑:“祁医生,你来了。”
祁子湳点点头,刚才和谢砚礼对话时的冷漠完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温柔:“你感觉还好吗?”
他给岑宁倒了杯热水,递过去的时候触到了岑宁有些冰凉的指尖。
岑宁握着水杯低下头,声音又低又闷:“我挺好的,还是要谢谢祁医生救我。”
祁子湳和岑宁算起来也认识了三个月,可岑宁对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疏离礼貌。
不是坏事,但是祁子湳的心底总隐隐地不是滋味。
他默了默,伸出手,用修长的手指去扒拉了两下窗台上那盆君子兰有些枯萎的叶子,开玩笑地说:“你看,你不好起来,连它都不开心。”
岑宁顿了顿,不想多说话,就多喝了半杯水暖暖。
喝完了,她问:“祁医生,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在海边?”
祁子湳扒拉叶子的手一滞:“路过,本来正好轮到我调休,就想着赶紧开车回家睡觉,结果就看见有个人影消失在海里。”
他说的是真话,没跳下海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那是岑宁。
等把岑宁救上来,看清是他,又觉得一阵后怕。
幸亏自己做的是医生,对生命一向不会见死不救,万一要是怀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岑宁现在已经没了。
岑宁没再应声,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毕竟这赶巧的事情,说出来是有点难以令人信服。
祁子湳想起谢砚礼,转身看向岑宁:“我还没问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寻死?”
三个月前他第一次见到岑宁的时候,这个女孩的眼睛里还是有光的,可现在黯淡无光,什么都没有了。
岑宁捏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想了好久,她才轻声开口:“或者没什么意思,就想去死了。”
分量那么重的一句话,从岑宁的嘴里说出来,竟然轻飘飘的。
祁子湳皱了皱眉。
他的确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岑宁总让他觉得心疼,总想让他去关心她。
可也许,岑宁根本就不需要。
祁子湳自己在心里纠结了好久,才缓缓出声:“刚才有个人来找我,向我……打听你。”
岑宁肉眼可见的身子狠狠一颤。
她猛地抬头看向祁子湳,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力:“是……谢砚礼吗?”
祁子湳没答,反而是问:“如果是他,你要回到他身边吗?”
谢砚礼派人盯了那个宠物店一周,都没能等到岑宁来将它接走。
最后宠物店老板不干了,说是岑宁给的费用只够三天的,现在已经七天了,要求周南把费用补齐然后赶紧把狗带走。
天天派一个车在宠物店门口蹲着,他这个店都没客人了。
周南就得了谢砚礼的指示,将狗给带回了别墅。
谢砚礼对这小玩意没什么兴趣,用手扒拉了它几下,想喊它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周南狗的名字。
周南磕磕巴巴的:“那老板说,岑宁小姐留下的名字是……是樾樾。”
谢砚礼怔了一下,随后竟然扯了扯嘴角。
这丫头真是翅膀硬了,敢用他的名字给狗起名,等他找到她,定要好好教训她。
可是想到这,谢砚礼的脸色又阴了下去。
到现在,他都没找到岑宁,他甚至是调动了谢家的权利去查车站和机场,都没有发现岑宁离开的迹象。
岑宁无父无母,身边只有一个谢砚礼,她不可能还认识其他人来帮助她掩盖踪迹。
那么就说明,岑宁还在帝都。
但也很有可能,她……
谢砚礼晃了晃脑袋,摒弃了那些想法。
岑宁不会死的,她怎么会死呢?她没有理由去死的。
谢砚礼顺着樾樾的毛,抬眼慵懒地看着周南:“还是没有消息吗?”
周南有些不敢说话,老板交代的事没做好,岑宁小姐怎么都找不到,他实在有些惶恐。
“礼哥,还是没有消息,都是我办事不利……”
谢砚礼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跟你没关系,她就想躲起来,谁又能找的到呢?”
周南离开别墅,他拿出手机,给岑宁的手机发送一条短信。
“小耳朵,该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
然而这条短信也和前面的几十条一样,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这天晚上,谢砚礼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八岁那年,捡到岑宁的那一年。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一个很大的雨天。
他按照父亲的要求穿着精致的礼服去听音乐会,那音乐会很枯燥,谢砚礼不是很喜欢。
室内的隔音效果很好,根本听不见外面的雨声。
出来,才发现竟然下了雨。
他在管家撑着的伞下正要上车,余光中就瞥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一个角落,脸色苍白的像是快要死了一样。
谢砚礼没想太多,那个时候的他单纯只是想过去看看死了没有。
可走近了,看着那个小女孩缓缓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的心底竟然升出了一种怜悯。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眼睛哭的通红:“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叫岑宁。”
当时谢父谢母常年身在国外,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谢砚礼和管家两个人,偶尔才会有保姆和司机,他觉得很无聊。
于是在知道岑宁无父无母的时候,就动了心思:“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只要你陪我玩,其他的我可以帮你解决。”
岑宁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谢砚礼就不顾管家的劝说,带着岑宁上了车,带她去医院疗伤,又把她带回家,让人给她买了很多可爱的小裙子。
而他嫌弃岑宁的名字太难读,索性给她起了个小名,就叫小耳朵。
因为谢砚礼觉得岑宁的耳朵很好看。
有了人陪自己玩,谢砚礼觉得生活有趣多了。
但那个时候的他还是有些恶劣的,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没人敢管着骂着,和别墅区其他家的小朋友玩时,谢砚礼会一把推倒别人。
谁都不敢说谢砚礼,毕竟谢家是权利最大,最有钱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