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头,熙熙攘攘。
阮夕抬头看了一眼她身边面无表情的江安遇,拉着他走到街边小摊旁。
她指着摊上摆着的首饰,冲江安遇带着撒娇的口吻:“替我选一个。”
江安遇有些不耐烦的皱眉,正准备随手拿一个,目光却瞥见了角落里的白玉发簪。
他拿起白玉发簪递给她,语气却很随意:“就这个。”
可阮夕接过发簪神情有些恍然,她愣愣看向江安遇。
四目相对,江安遇心中却有些不悦,只因她的眼神就像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阮夕感觉眼眶有些发酸,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哽得有些难受。
“哎呀,这位相公真是好眼光啊,这根白玉簪真是极适合夫人。”小贩笑着夸赞。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阮夕又将发簪递给江安遇:“帮我戴上。”
江安遇付了钱,将那根白玉簪子插在她发间,心里浮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阮夕脸上笑意盈盈,心头却说不上是悲是喜。
“妖女!”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阮夕和江安遇一起转身,便见陆柔一脸气势汹汹地出现在身后。
陆柔看着她,显然是恨得牙痒:“你这不要脸的妖女,抢走我师兄,把他还给我!”
抢?阮夕心中冷笑一声。
她与江安遇认识的时候,只怕眼前这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他身上每一道伤疤在哪,怎么来的,她都一清二楚,这所谓的师妹又算是哪根葱。
但阮夕脸上却是不置可否,眉头轻挑:“你都说我是妖女了,我抢走你师兄那不是很正常吗?”
陆柔气得讲不出话来,只得又看向江安遇:“师兄,你别跟这妖女混在一起,快跟我回去吧!”
阮夕没说话,也没回头看。
她已经偷得几日时光,即便江安遇现在离开,她也不会挽留。
她本以为江安遇会毫不犹豫的走掉,却听他冷声对陆柔道:“你自己回去,不要偷跑出来惹事!”
陆柔气得脸色发红:“师兄,你这是被妖女蛊惑了,我要回去告诉师傅!”
说完,她愤愤离去。
看着陆柔离去的背影,阮夕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你怎么不跟她回去?”
江安遇并不理会,独自往前走,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街边叫卖声不断,人群来来去去,他们隐没其中。
阮夕不徐不疾地跟在身后,声音有几分笑意:“我说,难道你是爱上我了?”
下一瞬,她便看见江安遇脚步一顿。
阮夕一愣,看着他缓缓转过身,心忽然悬了起来。
江安遇看着她,黑色的眼瞳如一潭冷泉,语气认真而刺骨:“你放心,我江安遇便是爱,也只会爱上清白单纯的女子。”
阮夕心头一酸,眼眶忽然控制不住地有些发红,她忙抬眼看着天上的太阳。
阳光着实有些刺眼,她忽然又妖娆一笑,上前凑近江安遇,白玉面具下一双眼睛定定的看向他。
那双眼眸,似是在笑,却又似在哭。
她缓缓开口:“那就好,你要记住,爱上我的人永远不会有好下场。”
是夜,明月山庄。
江安遇推门走进阮夕房间,里面空荡无人。
他走上前,只见梳妆台上放着一张黑玉面具,这显然是跟她之前戴的白玉面具是一对。
传闻,魔教圣女阮夕的心上人,是江湖上杀人如麻的魔头,常以这黑玉面具示人。
他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黑玉面具,眉头紧皱,心中莫名有些发闷。
“你在干什么?”阮夕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
江安遇一惊,手中面具不慎滑落,掉在地上磕破了一角。
阮夕眼神一紧,忙捡起面具,冷声呵斥:“谁让你碰它的!”
见她如此紧张这面具,江安遇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意:“这是你那个旧情人的吧,怎么?他不要你了?”
阮夕收紧五指,心里的伤口仿佛又被重新撕裂开,霎时鲜血淋漓。
她眼眶发红,怒视着他,死死咬牙喝道:“滚出去!”
看着她痛苦的神情,江安遇却没有一丝回击成功快感,心里反是堵得慌。
他沉着脸,甩袖离去,没有再看她一眼。
看着他渐远的背影,阮夕终于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就像一根崩到了极致的弦,再有一阵风来就能将她彻底摧断。
低醇的男声突然响起:“你既已做了决定,现在又何必藕断丝连?”
房间的烛火将来人的影子拉长,出现在阮夕身后。
阮夕敛去眼中一丝水光,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
她袅娜一转身,却又是恢复了往日风流妩媚的样子:“离神医,我都快死了,若你连最后这点私心都不许我实现,我怕我会死不瞑目啊。”
幽幽火光下,暗香浮动。
离尘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淡淡道:“你还有半个月时间,尽可以让他给你送终。”
阮夕眸色一沉,也冷冷回道:“不用你管。”
离尘收回幽暗眼神,负手出门:“随你。”
一阵劲风拂过,房门重重关上,一片寂静中只剩烛火摇曳。
“噗——”那在心口翻涌的鲜血,终于吐了出来。
阮夕捂着抽痛的胸口,踉跄着躺上床,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头顶。
所有的藕断丝连,说到底,只是因为她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曾经拥有的那些山盟海誓如今都烟消云散。
次日,阮夕坐在窗边,怔怔看着窗外盛放的桃花出神。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可是,人如桃花,她却终归不能有一个安稳的家了。
门被人缓缓推开,她忙敛去眸中复杂神情,转头看去。
只见江安遇端着一碗粥走进,轻轻放在她跟前,语气还是冷冷的:“吃吧,白粥,不难吃。”
阮夕看着面前的粥,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心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昨日之事,抱歉,我不该乱动你东西。”他又开口,却有些生硬。
阮夕冲他媚人一笑,好似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那你去院中给我折一枝桃花来,我便原谅你。”
江安遇看着她的笑,微一愣神,没有说话,转头出了房门。
院中风微花盛,阮夕看见他伸手去折桃枝,风带起他白袍飘飘,潋滟桃花落在他肩头。
可她眼中像覆上一层化不开的薄雾,用尽力气也不能再将嘴角弯起。
“桃花。”江安遇将折来的桃花放在她跟前。
她看了一眼眼前桃花,本以为能平静的心湖升起滔天巨浪,冲得她浑身颤抖,不得不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像他如今这般君子玉质,已经早出了那谭污黑泥淖了。
她不该再心存妄想,还贪恋这一丝温柔。
阮夕深吸了一口气,不敢抬头看他:“好了,你可以离开明月山庄了。”
江安遇眉头一皱,声音带了几分冷意:“你什么意思?”
阮夕喉头酸涩,眼中的雾蒙得她几乎看不清。
她侧头看向窗外桃花,那满树的花纷纷扬扬又如雪般凋落在泥里,就像她一般。
她极力压抑着,用倦懒的语气道:“我厌倦了,对你,已经没有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