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泺烟对上他眼里的情深不悔,心上蔓起一股难言的酸胀。
半晌后,她冷冷吩咐侍卫:“送苏小姐回府。”
苏蕴被带离后,顾郕辰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迟泺烟衣袖下的手紧紧捏在一起,声音却淡:“顾家男儿铮铮铁骨,你为了一个苏蕴,要跪到几时?”
顾郕辰目光定定,一字一顿:“臣与公主成婚,对她已是辜负,只求公主往后不要再为难她。”
瞬间,迟泺烟十指指甲刺入掌心,却抵不过心口骤然涌上的揪痛。
顾郕辰,你只说辜负了她,可曾想过当日灵堂之中,对我许下的诺言?
她走到顾郕辰身前,俯视着他,冷冷道:“起来。”
顾郕辰身形未动半分。
迟泺烟喉间一股腥甜涌上,被她狠狠压下。
“如你所愿。”
她闭了闭眼,语气掩不住的失望:“今日之事……本宫会当没发生过。”
说罢,迟泺烟起身,快步掠过顾郕辰身边,未再看他一眼。
那一瞬,顾郕辰竟有些恍惚。
迟泺烟强撑着往外走去,但还未走多远,就猛地吐出一口血。
“公主!”侍女大惊失色。
迟泺烟抬手制止了她,拿出手帕拭去唇角血迹。
她有些怔然地看着手上染血的绣帕,就在这时,一阵寒风袭来,将那绣帕卷到一旁草从中。
迟泺烟蓦然回过神。
她回首看向顾郕辰,声音有些缥缈:“顾郕辰,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有丝毫难过?”
她很少直呼顾郕辰的名字,是以顾郕辰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之后,他一板一眼的答:“公主若亡,天下之殇。”第5章
迟泺烟明白了,是天下的殇,却不是他的。
顾郕辰不会为自己的死难过。
她点点头,生生咽下喉间又一次涌上的腥甜,什么都没再说,步履如常朝外走去。
看着迟泺烟背影远去,半响,顾郕辰忽的起身追了上去。
走出前厅,顾郕辰视线凝在路边的一张手帕上,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迟泺烟的手帕,上面却染着血!
顾郕辰攥紧手帕,下意识加快脚步。
追到府门口,他正好看见马车离去。
那个方向,是往东出城的方向。
顾郕辰脚步一顿,看向门房:“她去哪了?”
门房立刻回答:“启禀驸马,公主去了灵觉寺。”
只一瞬,顾郕辰脸上阴鸷顿生。
他冷笑一声,脚步走向了与马车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灵觉寺。
玄清将银针从盘膝地迟泺烟背上取下,她随即猛地咳出一口黑血,往前倒去!
玄清慌忙想要扶住她,迟泺烟却已经自己撑住床沿起身。
玄清伸出的手,缓缓收回。
他看着迟泺烟,语气较往常低沉许多:“再有两次渡毒,顾郕辰体内的毒就会完全渡到你的身体,届时,公主恐怕只能再活一月。”
“我知道了。”
迟泺烟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她垂下眼眸,语气依旧平静。
可这份平静,却又一次搅乱了玄清素来平静的佛心。
他忍不住开口:“你为顾郕辰做了那么多,甚至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可他却一无所知,毫不领情。”
“你这样,值得吗?”
迟泺烟有些诧异地看向玄清,没想到身为空门之人的他,竟会问出这种话。
她看向窗外几乎快落尽的红叶。
忽的想起了顾郕辰少年时的那句:“未苒姐姐,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迟泺烟沉默一瞬,缓缓开口。
“我不用他知道我为他做了什么,也不想他觉得欠了我什么,我只求,他此后平安顺遂。”
要是能偶尔想起她的好,就够了。
……
三日后,迟泺烟回了公主府。
刚进府门,侍女立刻上前,语速飞快:“公主,驸马在青楼流连整整三日,京中已有流言……”
迟泺烟一怔,停下脚步,沉声道:“你亲自去,将驸马给本宫请回来。”
天色阴沉,风雨欲来。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地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迟泺烟抬眼看去,正对上顾郕辰冰冷的目光。
顾郕辰看着坐在案前自斟自饮的迟泺烟。
天幕黑沉,细雨绵绵。
只有她面前一盏灯烛摇曳,此刻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她神色有些苍白,似乎很是疲倦,却又强撑着像在等谁。
原本碎掉一只的酒杯,又换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摆在她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