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熟悉的女声打断他的思绪:“景川!”
甘棠站在太平间门口,轻声叫他:“我来找你做复诊了。”
周肆偏过头,神色莫名的看她一眼:“你为什么站在门口?”
“我……”甘棠支支吾吾,“里面又黑又冷,我害怕。”
周肆心情不好,神智却无比清醒。
他定定的凝视着甘棠:“你怎么找到这的?”
甘棠站在光下,一双眼如含秋水,纯洁又无辜:“我给医院打了电话,他们说你在南城,我就来了。”
周肆“哦”了一声,又问:“那他们没有和你说书黎的事情吗?”
甘棠脸上的表情僵住,半响后才回答:“没……没有啊。”
只字不问宋时琪。
周肆也没拆穿她的谎言,而是抬手指了指床上的宋时琪:“她就在那儿,你不是她的闺蜜吗?应该进来看看吧。”
甘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里闪过心虚和恐惧。
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周肆全程都没挪过地,他目不转睛的审视着甘棠。
两人像是无声的对峙着。
良久之后,甘棠败下阵来,她攥紧了手指,走进太平间,一步一步走到宋时琪面前。
纵使甘棠没把宋时琪当朋友,此刻也骤然红了眼。
她捂住嘴,立即转过身,不断在心里默念:“对不起……对不起……”
可愧疚完之后,心里又忍不住冒出一丝庆幸。
她在心里劝慰自己:“书书,别怪我,你死了比活着更让我放心。”
人生有很多无奈的事情,但那些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甘棠是坏,但走出太平间时,腿也是抖的。
周肆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自顾自朝着办公室走去。
甘棠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不甘心。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
直进坐在沙发里,甘棠才回过神来:“景川……我的病好像又严重了。”
“嗯。”周肆头也没抬,“你找别人给你看吧。”
甘棠一愣,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书黎说的对,我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周肆说着,将桌上的文件整理好,丢在桌上。
“这时你在我这的治疗记录,走吧。”
甘棠的表情凝固住,半响才明白周肆的意思。
她瞬间慌了神,急切的站起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周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各类病例,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手术,话都没回。
甘棠的心态有些失衡,她特意从京都飞回来,可不是为了看看宋时琪的尸体。
悲伤是有,但不足以让她放弃周肆。1
“周肆,我说我不想换心理医生。”
甘棠双手撑在桌上,心里的想法毫不掩饰。
闻言,周肆往后一靠,抬眸看她:“甘棠,不要让事情太难堪。”
难堪两个字太过锋利,片的甘棠体无完肤。
她收回手,站直了身体:“周肆,我从大二那年就开始喜欢你,到现在已经6年了。”
“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比宋时琪少,她只是比我早遇见你而已!”
“我也可以做你的病人,你看看……”
“出去!”周肆冷然开口。
骤然被打断,甘棠的话卡在喉间,宛若鱼刺。
“甘棠,我对你的照顾,全部都是因为你是书黎的朋友。”
周肆面无表情,说的话字字如刀:“如果你家没有格列宁的靶向药,我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听到真相的甘棠后退一步,脸色苍白:“那你又为什么要维护我?明明有好几次,你都在书书面前维护我!”
“我说的话都是事实,并不存在维护。”周肆双手交叉在一起,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
甘棠的心紧揪在一起,手脚都冷的不像话。
她不敢相信自己苦守了6年的感情,甚至不惜背叛最好朋友,最后竟然只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甘棠脸上闪过一抹苦笑,而后浑浑噩噩走出了办公室。
周肆没管她,所有的心思都埋进了排好的手术上。
时间转瞬即逝。
人死后很难保持器官活性,谢铮催着周肆带着宋时琪的尸体回了深市。
几乎是下飞机,手术就准备好了。
最先捐献的是宋时琪的眼角膜。
周肆久违的剃掉下巴上的胡茬,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清爽。
他做了成千上万的手术,从没哪次像现在这样,紧张又绝望。
这种情绪在宋时琪被推进来时达到了顶峰。
周肆难以抑制的手抖,他掀开白布。
心疼和心悸的窒息感一起涌上来,周肆却迟迟没有下刀。
他后悔了。
于是“嘭”的一声,手术刀被周肆丢到地上!
亲手给死去的爱人做器官移植手术这样的事情太过残忍。
于周肆而言,这就像是轻手斩断心里的期望,把自己往深渊里推。
谢铮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时间,叹了口气提醒:“赵医生,这是在手术台上……我们在做器官移植手术,你还有1分钟时间。”
周肆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
杨枫从没见过这样的周肆,他向来风度翩翩,克己复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理智。
他上前将手术刀捡起,拿了一把新刀递到周肆的手里:“宋医生已经死了,接受捐赠的人还在等着。”
周肆手止不住的发抖。
手术刀就在他的掌心,可无论如何都无法下刀。
一个小小的,简单的眼角膜捐赠,却让周肆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