桡儿的丧礼很顺利,只因没有请什么宾客,就只是在小小的佛堂里举行。
只是可怜了我的桡儿,生前他那般的爱热闹。
待桡儿丧事彻底完毕后,我又为他念佛了小半年。
到了除夕那天,我又换上了华服,登上了前往宫宴的轿辇。
幼时,因先帝薨逝,太后悲恸不已,遂将我养在身旁一段日子,聊以慰藉。
是以,我与太后感情还算深厚。桡儿出事时,太后也曾不断派嬷嬷来宽慰我,奈何当时心境实在低落,全全拂了她老人家的好意。
昨日,太后又派嬷嬷传话,说是身体不太好,怎么着也要见我一面才能安心。
也好,反正,过段时间,我也是要进宫拜见她老人家的。
一进宫门,便看见陈嬷嬷已立在宫门边上候着我,她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
彼时,我刚入宫伴驾,初到陌生环境,加之入宫前,阿爹、阿娘怕我调皮捣蛋惹太后生气,一个劲说着皇宫如何森严、贵人如何可怖。
以致,我入宫后,白日里尽装着乖巧懂事,使劲说着笑话逗太后开心,夜里,却时常害怕地躲被窝里哭着。
陈嬷嬷不知哪里知道这事儿,夜里便总是借说自己被窝太冷,要同我一道睡觉。
后来,在她暖暖的、带着皂角香气的怀里,我慢慢地适应了宫里的生活。
后来,更是发现太后和蔼可亲、全然不似外界传言那般可怕,便把阿爹、阿娘的嘱托忘得一干二净,成天在宫里玩闹,也幸得太后居然对此也表示欢喜,我就更无法无天了。
再后来,陛下也渐渐同我一同玩闹起来。
起初,他刚接过帝位,成堆的奏折、面上和善却各怀鬼胎地托孤大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但,谁让他是一国之君呢,总是要承担属于他的责任的,他总怕压不住群臣,便整日板着个脸,好提提自己的气势。
奈何,他同我一样,彼时还只是个孩子,况且他还比我小了三岁,怎能不爱玩闹呢?
渐渐,我们就一起玩闹,只是,面对大臣时,他还是面色板正的陛下,下朝后,我们便同普通家的小孩儿一般,斗蛐蛐、放纸鸢、掏鸟蛋……一样不落。
对此,太后只说陛下委实辛苦,又没有兄弟姊妹,难能有玩伴,就由着他吧。
到了我十三岁那年,终是到了要议亲的年纪,我便被接回了家里。
只是议亲委实坎坷,倒不是因我家世不好或肤貌无盐。
恰恰相反,长乐候长女,外貌基本随了我阿娘,她曾以貌美扬名京都,又得太后青睐,在身边养了三年,这些条件实在足以配得上京都上好的儿郎。
只是,好不容易挑了个家世匹配的,阿娘觉得对方五大三粗,配不得我。
亦或者,找了个外貌清秀的,太后觉得家世太低,毕竟她也是把我当女儿养着的。
再或者,好不容易找了个永安侯世子,外貌、家世都匹配,奈何,陛下又说,边界开始骚动,永安侯世子曾与蛮人打过交道,得派他前往坐镇……
至此,太后总想慢慢挑个好的儿郎,又怕我议亲太久遭人非议,便时不时地招我入宫小住,以昭示我还是那个独得太后宠爱的长乐候长女。
只是,待我再入宫后,陛下却不像以前那样总跟在我背后喊着,「阿姐」,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边上,听着我和太后说话,偶尔听到我们谈到开心的事儿,也会随我们一起笑着。
我还想,陛下是长大了呢,再不爱同我一道玩闹,只是碍于礼仪,不得不在边上陪着,过一会儿就会找个借口溜走。
但,他却一直坐着只听我们闲聊,直到吃了晚饭才往他的寝殿走去。
我回回入宫皆是如此,想来陛下也是喜欢听些宫外奇闻趣事的,还是那个爱玩、爱笑的少年,只是身份使然,他不能像以前那样总跟在我背后跑,那也太掉他帝王的威严了。
想通后,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莫名自豪感。
此后,每每在太后的慈宁宫里见到陛下,我总忍不住想调侃他,但又不忍心坏了他好不容易树起的板正形象,只得打趣地笑看着他。
而他见到我这样,眼神开始飘忽,总不肯看我,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手握虚拳,假咳几声,慢慢坐我边上,无奈中又略带嗔怒地小声道,「阿姐~」。
我见他红了的耳廓,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每每这时,太后总是会很准时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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