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方子芩回头时,饭局俨然散场了,屋内空荡荡的。
其余人不知去向,周湛坐在椅子上,指间的烟往唇边送。
“他们人呢?”
闻声,他的脸从缭绕的白色烟雾中抬起,唇角微抿,一双桃花眼倦意颇浓。
话冷声而出:“出去了。”
她去趟洗手间,上下也不过十来分钟的空档。
心中略有计较,方子芩面不改色,语气依旧的道:“那我去买单。”
“单已经买过了。”
说着,周湛披上外套起身,掐了手中那半支细烟:“他们在楼下等着,走吧!”
方子芩敛了敛面上的计较,没好气:“谁买的单,这钱我补上。”
他径直在前头走,步调不快不慢,她紧随其后。
“在这,怎么着也用不上你买单。”
这话入耳,实在说不出是贬低人,还是别有意味。
总之,她越听越窝火:“周湛,瞧不起人还是怎么着?怕我买不上单?”
周湛稍偏头,深深的瞅了她一眼,唇瓣开启,说:“就算你买单,人家敢收这个钱吗?”
方子芩这才恍然间后知后觉。
跟她吃饭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商圈的贵公子,谁敢收她的钱,等于是不卖这几家人的面子。
确实,怕没人有这个胆。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隔着老远,她便清晰看到沈梁何三人的身影。
与之同时,还有个不速之客:谭松明。
他身矮体又胖的,跟三人气质格格不入,夹杂在其间十分乍眼。
按照华庭企业目前的规模级别,远远够不上这次新港酒会。
“他怎么会在?”
“华庭下血本赞助了这次酒会,人自然得来。”
周湛比方子芩更早注意到。
她眼底划过嗤,嘴里说着:“脸瘦充胖子,毛短接尾巴,真以为披上件假龙袍,就能直接上位登基了。”
整句都在骂人,却没有一个脏字。
全程一路沉着脸的周湛,终是给她说笑了,唇角微勾起:“你骂人挺损啊!”
方子芩挑眉,瞥着美眸:“四哥,你太谦虚了,咱俩不过彼此彼此。”
要说骂人,跟周湛相比,她自得当让三分。
“方子芩,你就是只狐狸。”
他眼底抿起的算计,都能穿透她的心了,却说她是狐狸。
想到刚才饭局那两瓶30赖茅,方子芩浑身倒刺竖起:“要说狡猾,那还是四哥你更胜一筹。”两百多万的酒都给她忽悠开了。
周湛脸上似讽似趣的笑,挑衅的扬了下眉。
“那是你自己蠢,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句话噎得她哑口无言。
事实也确实如此,若她当时驳了周湛,在场的人也不会说半个不悦。
顶多是觉着她这人世故上,欠点火候罢了。
恰倒是她这般充脸面,在何景喆眼里多了几分装腔。
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会缺你这点酒?
周湛说开一瓶,她倒好二话不说直接上两瓶,显得多能干似的。
跟这些人打交道,最忌讳的就是张扬夺势,越低调越好。
不得不说,方子芩又神不知鬼不觉让周湛训了一课,还是百口难辨的那种。
虽心有不服,但敢伸就得敢屈,她低声嘀咕句:“那你怎么不拦着我?”
周湛走着的步子停驻,扭头看她,满脸好笑又好气:“方子芩,要我给你叙述一下,刚才你开酒态度有多决绝吗?”
他继续道:“知道的是谈生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把酒厂都买给人何景喆。”
“那还不是给你气的。”
他说开30赖茅,一半确是故意整蛊她,但也不全是。
“那我下次要是在江边气你,你是不是要直接跳江?”周湛声音平静。
方子芩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说:“那你可以考虑换个地方,或者我尽量不听。”
他脸色一沉,神情好似在说: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说到底,场子是周湛的,即便是有求于何景喆,他自当也得给周家薄面。
那瓶酒,换个角度想,其实是周湛开给何景喆的谢礼。
反倒是给她这么一闹,场面搞得有些复杂乱了套。
只是方子芩本身,不清楚这个层面。
“那沈少,梁少跟何总,咱们回头……”
谭松明满脸谄媚,酒杯举得老低,凑过去想要跟三人敬酒,瞥眼之间无意扫到上前的方子芩:“方子芩?”
瞬间功夫,他脸上的奉承,被一抹醉意朦胧的凶狠取而代之。
运气背的时候,喝口水都塞牙。
正比如眼前碰上谭松明,犹如冤家路窄,还偏偏碰上了。
方子芩眉目一蹙,身躯稍往周湛侧边靠了几分。
“你还跑?”
谭松明眼底的惧比怒多,像只疯狗见着肉,顺势就扑了过来。
周湛身子一偏躲开:“谭总,你这是干嘛!难不成你对男人也有兴趣?”
谭松明双手扑空,他稳了稳身子,盯着面前的周湛看了好几眼,才恍然认出人来:“原来是周总,你好你好。”
“这个女人她不是什么好人,周总你放心,我这就带她走。”
也不知他是真醉糊涂了,还是心大,当几人的面要去拽方子芩。
“这家伙看来是醉得不轻啊!”
沈召清眼底一片阴鸷,轻声嘀咕了句,眸子瞥向周湛。
方子芩冷着面孔,嘴唇下压:“谭总,我跟你不熟。”
“装,你接着装,老子就爱看你装清纯这模样。”谭松明勾唇打量她,情绪那叫一个亢奋。
周湛立在他跟前,她稍躲在身后,三人就以这般姿态站着。
谭松明突然伸手过来抓人,手扬在半空,一杯浓郁的红酒“噗”地泼上他脸。
周湛如一尊煞面佛,手中捏着空了的高脚杯,眼神凌厉无比。
谭松明半秒发懵,以为是方子芩撒的酒,张嘴破口大骂:“方子芩你这个婊子,我他妈今天弄死……”
没等他话说完,一只修长好看的男性手掌,拽着只酒瓶朝他脑顶砸了下去。
那力道,精准度,是分毫余地都没打算留。
当即就给人开了瓢,鲜血直流。
周湛脸上布满嫌弃厌恶,揪住谭松明仅剩不多的头发,连续往墙上撞击。
“砰砰砰……”
耳边传来头颅撞在墙皮的沉闷声,一下又一下,愣是看得在场几人,尤其是方子芩,头皮发紧,后背冒寒,脸色都吓变了。
周湛冷颜肃目,摁着谭松明的头,沉声质问:“你想弄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