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姑让我抽一张来刮。
我踮起脚尖,抽出了一张,就这张了。
翠姑帮我刮开,原本脸上带着笑,蓦地整张脸一绷,震惊得无以复加。
「咋了?」姑父凑近看,「这种刮刮乐,是刮中框里任意一个数字就有钱吧?我看看……38?」
数字是 38。
老板探头看了一眼:「找到 38 所在的那条框,看看对应的奖金……卧槽?」
老板大嘴一张,烟头掉裤裆去了。
`38 所对应的奖金是十万!
三个大人都惊呆了。
老板的裤裆被烟头烫穿了一个洞,姑父抓着刮刮乐反复地看了好几遍,翠姑捂着嘴,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知道我们又有钱了。
十万呢。
姑父可以盘下那个快递站点了。
「妈呀,我的妈呀,茵茵,我的福星!」姑父终于回过神来,一把将我抱起来亲个不停。
他的胡子扎得我「咯咯」地笑。
翠姑彻底地忍不住了,高兴得眼泪直流。
老板还在那儿扯裤裆。
我们又刮了好几张,不过都没中了。
姑父就罢手了,欢天喜地地兑换了十万元。
这下,城南那家快递站点是我们的了。
姑父说,那一家是城南最好的站点之一,一年至少能赚二十万,要是赶上好时候,三十万也不在话下。
我听不太懂,不过他和翠姑开心就好了。
城南的那家站点成了我们家的福星。
自从姑父接手后,它蒸蒸日上,收件量和寄件量与日俱增,每个月都能赚四万以上。
秋末的时候,姑父又盘下了一个站点,也在城南,收件量差点儿,但年收益也能破三十万。
冬初我们换了一个大公寓,离开了破老小的租房。
这个公寓里有浴室,有空调,还有阳台。
「要不是为了茵茵,我可舍不得租这么贵的,咱老爷们不兴住这么好的。」姑父搬进新家也很开心,把我架在肩膀上做饭。
这时翠姑拿着手机进来,犹豫了一下开口:「我哥的女儿就是乔乔满周岁了,他们明天要在酒店办席,我们去不?」
乔乔一岁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那我七岁了。
姑父撇撇嘴:「去干啥?让人骂啊。」
「不是……茵茵的户口毕竟还在我哥家,读书、上学什么的都是要麻烦我哥的,我们不去的话……」翠姑怕我不能上学。
姑父无奈地「哼」了「哼」,去就去吧。
第二天我们去了酒店。
那家我哥办升学宴的酒店。
依旧是高朋满座,多远的亲戚都来了。
因为我爸妈家很有钱了,听翠姑说,我爸妈可能有大几百万资产了。
我哥又是读北大的,光宗耀祖,不知道惹得多少亲戚羡慕。
我跟着姑父翠姑进了酒店。
我七岁了,长高了一些,长白了一些,但我还是跟六岁的时候一样紧张不安。
「文翠也来啦,哎哟,发福了,钱没少赚吧。」一个亲戚凑过来打招呼。
这让我很意外,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亲戚会跟翠姑打招呼的。
「哪有哪有,老样子嘛。」翠姑谦虚。
「呦,谁不知道你们家开了两个快递站啊,一年上百万吧?老有钱了。」
那亲戚笑哈哈,又瞥见我,夸奖道:「茵茵长这么漂亮了啊,我都认不出了。」
我不敢相信有人会夸我,不由得又惊讶又害羞,赶忙躲到了姑父身后。
姑父爽朗地笑笑,目光注视着前方。
我爸妈过来了。
爸妈过来了。
我爸西装革履,我妈衣着华贵,怀里抱着乔乔,乔乔睁着大眼睛看我们,脸蛋白粉粉的,宛如童话里的公主。
我哥没有出现。
翠姑主动地打招呼:「哥,嫂子,你们好。」
「来就来呗,带她干什么?这不晦气吗?」我妈指了指我,极度不爽。
我爸没有责骂我,但不说话,仿佛陌生人。
姑父来了脾气:「谁晦气啊?有些人自己晦气,说别人晦气,嘴巴臭得很呢!」
姑父憋了很久的怒气一下子发泄了出来。
附近的亲朋好友全都安静了。
我妈愣住了,估计没想到姑父这么激动,竟敢还嘴。
她脸颊涨红,也猛地爆发:「蒋军,你骂我?你他妈以为送快递赚了点儿钱,尾巴就上天了?」
「妈的狗东西,儿子也生不出一个,我儿子读北大,以后我乔乔也读北大!」
我妈嘴巴十分狠毒,她直戳姑父的痛处。
姑父和姑姑一直没有孩子,更别提读北大的孩子了。
「你个臭不要脸的,你算什么东西!」姑父撸起了袖子,满脸蜡红色。
宴席间大乱,很多小孩都吓哭了,乔乔也哭了,由亲戚抱走了。
我被翠姑抱到了门外,翠姑眼睛红通通的。
我注视着泼妇一样的妈妈,注视着推搡姑父的爸爸,忽地又明白了很多东西。
我没有哭,我只是在心里许愿:我不想爸妈有钱了,我不想哥哥读北大了。
我想姑父和姑姑有很多很多的钱,我想姑父和姑姑生下他们的孩子。
乔乔的满月酒席乱成了一锅粥。
我跟翠姑站在门口,目睹一切。
我爸跟姑父推搡着就打了起来,众多亲戚拦都拦不住。
我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门口的翠姑:「朱文翠,你牛啊,带你老公来捣乱是吧?你他妈的也是个灾星,跟那个小灾星一样,去死吧!」
翠姑抱着我,抿嘴不语。
眼见局势混乱,我爸的手机忽地响了。
他无暇去接,我妈就大喊:「蒋军,你再动手试试?我老公被你耽误了生意我弄不死你!」
电话估计是生意伙伴打来的,很重要。
姑父喘着粗气,被三个亲戚强行地拉开了。
我爸擦擦血,恶狠狠地「呸」了一口,接着掏出了手机。
「我儿子打来的,北大的儿子,北大的儿子哦。」我爸扬起手机给姑父看,接着故意地打开免提接听电话。
「儿啊,咋了?我跟你妈在给乔乔办酒席呢,你啥时候放假?」我爸高声地询问。
我哥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请问是朱传峰的家长吗?我们是北京朝日区派出所的。」
我爸皱眉:「派出所?怎么了?我是朱传峰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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