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子离死不远了,我快成为一个寡妇了。
村子里的男人都对我虎视眈眈。
就连隔壁的张霞最近看我的眼神也重新带上了算计。
冬至那天,我本来打算去村主任家,商量一下张宝子的后事。
可是不知不觉我又来到了关着小萌的地方。
此时隔壁的那个男人提着裤子走出来了,嘴里骂骂咧咧:
「臭娘们性子还是那么烈,给爷咬得真疼。」
路过我时,男人表情一变,眼睛还不安分得很。
「你男人死后,跟着爷吧。」
我没有搭理他,毕竟现在张宝子好歹还活着,他还不敢对我做点什么。
我走到了小萌的面前。
蹲下了身子,把她的头发撩开。
我记得她刚来的那天绑着双马尾,牙很白,面容美丽。
可是如今她的嘴角都是血,旁边还有几颗被打下来的牙。
她已经不在乎来人是谁了,眼神呆呆地看着墙角。
顺着她的视线过去,我看到一朵蒲公英摇摇晃晃。
这时候蒲公英已经枯萎了,它生长在屋内,如果再没有风带它走,那它就会彻底死掉。
小萌动了动自己的身子,想要靠近那朵蒲公英。
身上却响起了铁链声,她目光坚毅,脚踝处已经被勒出血了,却依然不肯放弃。
可是还是差一点点。
那个男人看出她的意图,淫笑着:「小萌,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帮你摘过来,怎么样?」
小萌没有理他,依然固执地朝那朵蒲公英靠近。
男人见状,吐了口唾沫:「他奶奶个腿,真的不说话。」
自从小萌被张宝子抓回来后,她就再也没开过口,无论别人怎样折磨她。
男人说着就准备用脚踩碎那朵蒲公英。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心里不舒服,抢先一步摘走了蒲公英。
男人瞪了我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了。
我把蒲公英摘下后,小萌闭上了眼睛。
我打开了那个小破门,走出去,开门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把蒲公英一吹,呼的一声,白色的毛絮乘风而去。
小萌忍着刺眼的阳光,呆呆地看着满天飞舞的蒲公英。
阳光把她的眼睛刺得通红,她却扬起一个笑脸,轻声对我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谢谢你,让蒲公英自由。」
自由?什么是自由 。
从村主任家里出来,我一直思考这个问题。
我睚眦必报、强大冷漠,我可以轻易地操控别人的喜怒哀乐。
所以我是自由的吗。
如果我是自由的,那么为什么我此刻却不快乐呢?
我开始绕着这个不大的村子走动。
村东,被拐来的王婶正在家里大声说教:「你个女娃吃什么?给你哥哥吃,你迟早要给你哥哥换媳妇。」
村西,年纪一把的王老太,兴奋地对自己的儿子说:「妈给你攒好了钱,这钱你可以拿着买一个好生养的媳妇,最好是女大学生,那样生出来的孩子聪明。」
村南,一群男人正在屋子里七嘴八舌地讨论,下次该去哪儿拐女人,用什么方法比较容易,然后又开始谈论起怎么收拾自家不听话的女人。
村北,一群邋里邋遢的孩子,还光着屁股,就满口污言秽语,小萌身上的伤有不少都是这些小孩扔石头砸伤的。
回到家中,隔壁又响起吵闹声。
我仔细一听,原来是因为我在吵架。
不过,我现在没心思听他们说什么。
回到屋子里,看着躺在炕上奄奄一息的张宝子,想起自己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我不由笑出了声。
我自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操控他人,却不知道我们早已被这个丑陋世俗所操控。
摸了摸旁边被我吓得发抖的张宝子,我端来了最后一碗药,温柔地喂着他,安慰他:
「别怕,你马上要自由啦。」
张宝子死了,他死之后,村主任立马召开会议,按照我之前找他商量的方法。
谁在葬礼上出的力多,我就去谁家。
一听到这个消息,村里的男人都跑来帮忙。
每个人都争着抢着在我面前表现自己,一时火药味很浓重。
最后张宝子下葬那天,我在家里做了一顿非常丰盛的食物,犒劳他们。
餐桌上,众人不再像前几天那么针锋相对,反而气氛融洽。
一同说着荤话,用不善的眼光看我,对着我评头论足。
我把眼神看向一旁喝酒的村主任,村主任看了我一眼,龇着大黄牙一笑。
哦,我懂了。
我现在也相当于一个公共物品了。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走到村主任面前,笑意盈盈:「主任,进我的门需要给您交多少钱?」
村主任将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用贪婪的眼神看着我:
「英子,你是个听话的好女人,一次 20 块钱。」
说着他拉过我的手,语气高高在上地说,我比小萌贵了四倍,说我应该感谢他,让我变得这么有价值。
我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已经喝得摇摇晃晃的男人们。
将自己杯中的水泼到了村主任的脸上:「我确实应该感谢你,感谢你背弃了我们的约定,这样我才好对你们下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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