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书敛了眸色,刚要开口。
突然,他身侧的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身鹅黄贵装的少女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萱忆公主站定在林砚书身侧,对沈乐薇温柔一笑:“沈小将军误会了,帝师是来送我回宫。”第4章
沈乐薇怔怔地看着他们。
宛如温水般柔软的公主与冷冽的林砚书站在一起,竟说不出的相配。
本该是林砚书妻子的沈乐薇,如今却好像是多余的人。
萱忆公主笑着说:“说起来,本宫和砚书的事情,还多亏沈将军成全。”
何来成全?
是林砚书不要她了……
沈乐薇不想再去想这些:“臣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先告退了。”
说完,她头也不抬径直离去。
纵然心伤,但她不能怯懦,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却不想刚进家门,随后而来的就是一道圣旨——
“沈离萧战死,丽阳关无人镇守,特封沈君仪为大将军,五日后率军出征。”
沈乐薇心一震,不敢相信。
一旁,三婶也红了眼:“君仪腿疾那么重,岂能上战场?!”
沈君仪却只是说:“除了我,沈家又还有谁呢?”
话至此,屋内一片静默。
沈乐薇盯着那抹明黄很久很久,才说:“还有我。”
“乐薇……”
沈君仪想说些什么,却被沈乐薇打断:“三叔,我姓沈,这本就是我该承担的!”
说完,她便拿过了圣旨,转身离去。
次日。
沈乐薇翻出许久不曾穿过的官袍,上了早朝。
朝堂上,不少官员见到她便开始议论纷纷,沈乐薇全当做没听见。
忽然,一道白色衣角从她视线一处飘然而过。
沈乐薇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唯一敢在宫内穿白衣的官员只有帝师林砚书。
没过一会儿,大太监高喊着“陛下驾到”。
沈乐薇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明黄身影,从官员中走出,跪在地上:“陛下,臣愿披甲,替三叔出征!”
此话一出,殿内霎时沉寂。
包括林砚书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
突然,一位文官打破了寂静:“胡闹!你一个女子,上战场有什么用?”
沈乐薇抬头看去:“我十四岁就上战场杀敌,统领了三次全胜之战,为何无用?!”
“那也不过是仗着你父亲与兄长的庇护,如今竟还敢拿出来炫耀?”
其他的官员也跟着反驳,却都被沈乐薇一一怼了回去。
文官们哑口无言,只能看向林砚书:“帝师,这事您怎么看?”
沈乐薇也看向他,期望林砚书能站在她这边,哪怕保持中立!
林砚书却说:“身为将领不是光会厮杀就够了,还需冷静的情绪和随机应变的统战能力。”
“这些,沈乐薇还不够格。”
“林砚书!”沈乐薇急切喊出声。
“够了。”皇帝冷声打断,“沈君仪出征一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便挥了挥衣袖离开了朝堂。
“退朝!”
随着大太监的喊声,满朝官员往外走去。
沈乐薇呆站在原地,直到林砚书越过身侧之际,她突然开口:“救下三叔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沈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砚书没有任何解释,大步扬长离去。
沈乐薇回头凝望着他挺阔的身影,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
不知道是怎么出的宫,她站在将军府门口,看着有些泛旧的牌匾,一步也迈不出。
她想要也以为自己护住亲人,却什么做不到。
最终,她转身离去,前往了上元寺。
以往只要家人出征,自己都会来此处祈祷。如今,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上元寺内,香火鼎盛。
走进佛堂,沈乐薇看着悲悯的鎏金佛像,心中的情绪一涌而出。
想到死归的兄长,边关的父亲,还有即将登上战场的三叔……
所有情绪纠缠在一起,让沈乐薇无措。
她跪在蒲团上,默问:“佛祖,如今我该怎么办?”
许是沈乐薇跪了太久,引起了一位老和尚的注意。
他走上前双手合十一拜:“施主心有疑惑,求签可解。”
顺着他的目光,沈乐薇看向蒲团前的签筒。
她伸手拿起,一边摇晃着签筒,一边在心里询问沈家所有出征之人是否能平安无事。
突然,一支从中跳出,掉在地上。
沈乐薇捡起一看,心猛地一跳。
只见上面写着:“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签字朱砂书写,血红一片,如此刺眼。
无尽的恐惧瞬间包裹了沈乐薇,她拿着竹签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慢慢握拳,最终签子被她生生握断。
天色将黑,沈乐薇才回到府邸。
刚进门,一个小小的身影踉踉跄跄跑出来,扑到沈乐薇的腿上。
“姑姑,爹爹怎么还不醒啊?我想让爹爹陪我玩。”软软的小孩仰起头天真的问道。
此话一出,沈乐薇通红的眼眶好似溢出悲伤,她弯腰抱起侄子沈元:“爹爹累了,往后……姑姑陪你。”
说完,便往里屋走去。
屋内,三叔沈君仪和沈母正说着什么。
见她进来,沈君仪开口询问:“乐薇,你可曾见过这个东西?”
闻言,沈乐薇视线落到桌上那枚刻着鸾鸟的金属饰品上。
她记得,这是沈离萧出征前,林砚书送他的。
“这东西……怎么了?”
沈君仪神情凝重:“这是从离萧的铠甲里发现的,亦是敌国奸细的随身之物。”第5章
此话一出,沈乐薇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煞白。
沈君仪瞧见她的异样,肯定道:“乐薇,你是不是见过?!”
“我……”沈乐薇垂下眸掩住情绪,“我不太确定有没有看错……能把这个借我几天,让我想一想吗?”
沈君仪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头同意了。
沈乐薇拿过鸾鸟金饰,紧攥在手,锋利的棱角咯得掌心生疼。
等沈君仪和沈母各自回房后,她转身直接往府外出去。
帝师府内,安静无声。
沈乐薇推门而入,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突然,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按到了柜子上。
“沈乐薇?你来做什么?”
林砚书身上冒着水汽,好像刚沐浴结束,只披着件里衣,抬眼就能看到胸膛。
见到此景,沈乐薇瞬间红了脸,不敢看他:“我有事想问你……”
闻言,林砚书松开双手,转身理了理衣衫:“说。”
男人离去,身上的燥热也随之消散。
沈乐薇想起此行目的,试探问:“沈家军抓到了敌国奸细。”
林砚书毫无慌张之色:“此人可有鸾鸟金饰?”
沈乐薇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说出了这个重要信息:“你知道鸾鸟金饰?”
“我自然知道。”林砚书冷笑一声,“我曾将鸾鸟金饰给你兄长,提醒他小心,说不定这些奸细已藏入军中。”
他的解释,让沈乐薇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
是自己错想了,林砚书身为帝师,怎么可能会是敌国奸细!
出神之际,林砚书却突然叫了她一声:“沈乐薇!”
沈乐薇一颤,下意识看向他,就听他问:“你说有事要问,却说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情报,是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你在怀疑什么?!”
林砚书黑瞳深沉冰冷,激得她汗毛竖立。
“我……”沈乐薇慌了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砚书眼神微沉,话里满是告诫:“不该你管的事情最好别碰,免得害了沈家。”
“事关沈家,何来该不该?!”沈乐薇反问着,盯着他的眼一字字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才愧为沈家儿郎!”
说完,甩开他的手,径自离去。
天色黑寂,除却蛙鸣蝉声,只剩风吹过荒草的簌响。
沈乐薇坐在沈离萧的墓前,头轻靠着墓碑,就像小时候靠在他肩头一般。
“哥,我救不了你,留不住林砚书,也保不住三叔……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人回答。
那股静寂逼得沈乐薇鼻间酸涩:“哥,有时候我就在想,死的人是我该多好?”
若你在,嫂子和侄儿便还有一个完整的家。
若你在,三叔便不会被迫重回战场。
若你在,沈家便还是南国不可撼动的功臣府!
沈乐薇越想,眼眶越滚烫。
她闭上眼将泪藏进眼底,只有那声低语透露出脆弱:“哥,我想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跃入耳朵。
沈乐薇睁眼看去,就见三叔沈君仪坐着轮椅行来。
“三叔?您怎么来了?”
“睡不着,过来看看离萧。”沈君仪视线划过沈乐薇泛红的眼尾,叹了口气,“今日早朝之事我都听说了,君命不可违,你也看开些,别为难自己。”
沈乐薇垂眸不语,半晌才开口:“三叔,我想和您一起出征!”
沈君仪微微皱眉:“你胡说什么?你走了,沈家怎么办?”
“离萧的孩子还小,你祖母年纪也大了。三叔虽然不想你那么累,但你身为家中嫡女,如今离萧不在了,沈家的重担还是要靠你撑起来。”
道理沈乐薇都知道,可是想到寺里解的那支签,她心中惴惴难安。
沈君仪见她不语,叹了口气:“乐薇,三叔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如今我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家里。若你在,我在战场上也能安心些,你明白吗?”
话说到这儿,沈乐薇再不愿,也只能压下跟他一起出征的念头。
“我会守好沈家。我只希望您和父亲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