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墨淮只是恰巧出现在了最合适的地方。
她要怪,只能怪重力。
温雪瑰叹了口气。
有他在的空间,总感觉连呼吸都不太顺畅。家里本应是能舒适放松的地方,可余光扫到他时,脊背便没来由地紧绷起来。
就像是,在本能地期待着什么一样。
不行。她警告自己,不能这么快就心软。
会客厅面积很大,每个功能区都规划得井井有条。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顺手连上游戏机。
显示屏很快亮起,亮丽的卡通人物跑跑跳跳,音响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快背景音。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过来。
“……”温雪瑰默默调成静音。
“看我家这妮子,都玩起来了。”
姜宁笑吟吟道:“哪有让客人一直站着的道理?墨淮,快过去坐。”
温雪瑰随便打开一个游戏,重重地按着手柄。
爸妈怎么都这样,明明也没见几面,一口一个墨淮,叫得这么亲热。
……她都没叫过。
不多时,身旁的沙发果然微微一塌。
她没转头,注意力却全往余光处涌。
郁墨淮倚靠在暖色的真皮沙发内,眸底映着屏幕上跳动的彩色光斑,轮廓是她所熟悉的温和。
一身冷清的白衣黑裤也被染上几分温度,不再似上次那般凛然。
“玩什么呢?”
他身体稍向她倾,温声道:“你喜欢这个游戏?”
这不过就是随便打开的一个跑图吃金币的游戏,温雪瑰连里面的角色都认不全。
她摇摇头:“不喜欢。”
见她不算太抵触,郁墨淮唇角稍杨,朝她离得更近了些。
“那,我陪你玩个你喜欢的?”
温雪瑰抿唇,也没吭声,手上却退出了当前的游戏,在一大串列表里来回翻找,点开另一个格斗游戏。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为确保万一,还不惜亲开尊口,多问了一句:“你玩过这个吗?”
“没有。”
郁墨淮薄淡笑意里带着些许自嘲。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公子哥,少年时期的第一要务是拼尽全力地活下去,玩游戏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事。
少时无暇,现在就更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了。
温雪瑰微翘的唇角将他的思绪拉回,也涤尽了他心头的淡淡阴翳。
好久没看见她笑了。
女孩今天穿得素净,长发披散,白裙及膝,有种不谙世事的青稚。
像一支恬淡的水仙花。
脸上不施粉黛,皮肤白得透明,盈盈的水眸间满是藏不住的生动心事。
虽说上次的浓妆也很好看,但还是这样更贴近她的性情。
郁墨淮压了压喉结。
冷质的嗓音稍哑,说话时,气息覆在她耳廓处薄薄的皮肤上,似一片盛夏的月光。
“我没玩过这个,玫玫教教我?”
才、才不教你呢。
温雪瑰强行保持理智,又拿出一只手柄,不轻不重地放他腿上,直接点开最简单的按键说明页面。
郁墨淮对照着屏幕跟手柄的方位,挨个记了一下位置,虽不算熟悉,倒也没花多久。
“你要用哪个角色?”
她选好自己最拿手的角色,见郁墨淮迟迟不决定,不由开口催促。
郁墨淮轻扯唇角:“我不熟悉,你给我选一个吧。”
温雪瑰才不跟他客气,立刻选了一个技能最弱的。
等进入战斗界面,郁墨淮尚在摸索视角和游戏节奏,温雪瑰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华丽地打掉他第一管血。
她这才扬眉吐气地轻笑一声。
见状,温辰玦走过来,很识趣地没坐沙发,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结果一看界面,他唇角抽搐了下,思前想后,还是说了句公道话。
“玫玫,你有点欺负人了。”
“我怎么啦?”温雪瑰目不斜视。
“你这个角色很明显克制郁……”
他顿了顿,不知道该叫郁墨淮什么好,改口道:“克制人家的角色。而且谁不知道希是这里面最弱的,血皮薄、机动差、绝招像刮痧……”
结果屏幕上闪过一片刀光剑影,温辰玦话音越来越低。
温雪瑰怔住了。
不知何时起,她的角色彻底落入对方的节奏里,无论她往哪里闪避,对方总是鬼魅般浮现在她背后,使出一串剑风凌厉的连击。
她分神往旁边看了一眼,见郁墨淮散漫地靠在沙发里,修长骨指随意按键,韵律游刃有余,似在弹奏琴谱。
他怎么学得这么快!
有他操作,画面上的希也不再是公认的废柴角色,闲庭信步间,直接将她浮空浮到死。
大大的K.O.浮现在屏幕上,温辰玦挑眉,不偏不倚地赞了声:“漂亮。”
温雪瑰额头上暴起一根小小的青筋。
规则是三局两胜,第三局很快开始。温雪瑰这次铆足了劲,一上来就使出小连招,打他个出其不意。
结果郁墨淮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又变成那个不熟悉操作的新手,走位迷乱、浑身破绽,屡屡往她枪口上撞。
最终温雪瑰胜出,她操控的角色捧起奖杯,在屏幕上高高地跳起来。
郁墨淮放下手柄,一脸真挚地赞叹:“玫玫真厉害。”
你要不要放水放得这么明显!
温雪瑰不服气:“再来,这次你不许让我。”
两人又打了三局。在这个过程里,郁墨淮放水功力飞快上涨,失败也越来越像是惜败。
温雪瑰这才开心了点。
温辰玦当然很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人家乐得哄他妹妹高兴,他自然没有拆穿的道理。
几局打完,屏幕上列出以往的胜负表。用户名叫SJ的胜率最高,Chenjue和Meimei不相上下。
温辰玦笑着指了指其中一局:“记得这回吗?咱俩联合起来跟小璟打车轮战,还是一把都没赢。”
“记得!他真的好恐怖啊。”温雪瑰边剥坚果边点头,“他进娱乐圈前有一次和我说,不想做常规的职业,我当时还以为是打电竞。”
两人聊得热闹,郁墨淮无言地坐在一旁,耳边是这些温馨日常,眼里是长得看不见底的战斗记录。
寻常家里的兄弟姐妹,原来是这样的。
他低头看着这支陌生的手柄,黑色的,很干净。温雪瑰手里那只则是白色,边沿还贴着一朵小玫瑰。
他这是借用了谁的手柄?
正漫无边际地思索着这些,旁边的女孩忽然一动,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块核桃。剥得很整,连褐色的苦涩薄衣都被搓得干干净净,露出雪白的果仁。
温雪瑰倒不厚此薄彼,也往温辰玦手里塞了一把。
郁墨淮有意去看,见给他的那把,剥得零碎又草率,一看就是自己这块的边角料。
他不由唇角轻扯。
却见温辰玦居然有点受宠若惊:“亲手给我剥的?真稀罕。”
“嗯,”温雪瑰笑吟吟,“不客气。”
见温辰玦的目光朝自己这边扫,郁墨淮略微前倾身体,将光洁的核桃放在掌心里,让他看得更明显些。
温辰玦:……
郁墨淮佯装不觉地低垂眼帘,慢慢将核桃吃了,眉宇间是松散的惬意。
温辰玦:…………
他觉得并非错觉,妹妹这个未婚夫似乎对自己有点意见,进门那会对他就不冷不热,跟对温岩和姜宁的态度完全不一样,现在更是明显起来。
他浅浅笑了下,觉得真是好人没好报。
要不是自己去佛罗伦萨连夜接回妹妹,你郁墨淮现在能不能进温家的门还要两说。
他也不计较,伸出手去拿核桃钳子,想帮妹妹剥核桃。
结果手刚伸到一半,却有人捷足先登。
“玫玫喜欢吃核桃?”
郁墨淮骨指略一用力,便将坚硬外壳夹得粉碎,裸.露的小臂肌肉线条凌厉,口吻却极度清润温和:“以后我来给你剥。”
温雪瑰毫不客气, 把坚果盘朝他一推。
郁墨淮低低笑了声,将袖口挽得更往上些,又转了下指根处的戒指, 将容易沾灰的碎钻部分转进指缝里。
这戒指的设计者大概也没想过, 买得起这枚戒指的人, 还会做这么零碎的活。
“哔剥”的轻响有条不紊地响起来。郁墨淮下手稳,着力点也准, 每次都能将果壳完整地一分为二。
少顷, 干净的果仁便堆积成小山。
气氛安静却并不尴尬。温辰玦看一眼妹妹,她人靠在一旁看画册, 心思倒似在旁边的人身上。
女孩一会儿舒展眉眼,似是觉得极为赏心悦目。一会儿又皱皱眉头,像是想到了不高兴的事情, 忿忿地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