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皱了皱眉,伸手覆在我额头上。
顿时,宽厚温热的触感袭来,令我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偏过头...好死不死...他手掌蹭我鼻子上了。
这本来没什么。
问题是他蹭了一手的鼻涕。
路遥看着掌心晶莹剔透的小可爱,恍若自闭。
我这人有个毛病,一紧张就忍不住想笑,一笑,就绷不住了。
大鼻涕跟烟花似的炸开了。
路遥一言难尽地看着我,我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真的。
从拉屎到买姨妈巾到合奏演出到抢着啃鞋...短短几日发生的事情早就让我对他不再抱有任何少女心思。
什么矜持,什么娇羞,什么风花雪月小鹿乱撞...通通不存在。
我现在就是一条摆烂的咸鱼,摊牌了。
路遥眉宇渐缓,突然勾起一抹匪夷所思的笑。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他就单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手机,对着我“咔嚓”一声,留下了经典名画。
“...你怎么会带着手机?”我愣住。
“这有什么难的。”路遥语气一顿,狠狠瞪过来,威胁道:“不许外说,不然我就把这张照片贴表白墙上去!”
我脑海里莫名产生了一个想法。
在食堂偷拍我的人...会是路遥吗?
“喂,小朋友。”
路遥从桌上扯出一张抽纸,盖在我鼻子上,双手轻捏鼻翼,柔声道:“用力。”
画风突变,这倒让我有些难为情。
路遥笑了笑:“有人说过你很可爱吗?”
我傻呆呆地看他,摇头。
下一句他是不是就要说“现在有了?”
路遥点点头:“嗯,不意外。”
真晦气!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路遥胳膊脱臼,我中暑,俩人能得一天休息。
笑死。
休了,也好像没休。
因为要去食堂帮忙打杂。
在厨房后院里,路遥喂鸡,我喂猪。
说实话,我不服,但我不敢吭声。
他洋洋洒洒地往地上扔苞米康,时不时地喊两句:“咕咕咕,咕咕咕。”
傍山青葱,炊烟袅袅,路遥五官天生带冷感,神情又透着点儿吊儿郎当,不过现在看起来,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味。
似是察觉到我注视的目光,他瞥了一眼:“看什么?”
我不假思索:“看你跟母鸡好甜蜜啊。”
他扬了扬下巴,问道:“怎么不喂猪啊?跟它吵架了?”
就这样,斗嘴斗了一下午,我都饿了。
埋头扒拉饭的时候感到有人在看我,抬眸,是坐在斜对面的路遥。
他眼眸弯弯,亮晶晶的。
我老脸再次泛红。
可恶!
怎么总有人仗着美色为非作歹?
我好不容易按压下去的洪荒之力再次掀起波澜。
可一旦思绪受到波及,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瞬间打脸。
难道搞笑女的春天来了?
回到寝室,手机有条未读信息。
路遥:“有人说过你适合当吃播吗?”
我:“没有。”
路遥:“现在有了。”
我:“...打住,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在食堂偷拍过我?”
路遥:“有啊,还不少呢。”
紧接着,他发过来一堆不忍直视的丑照。
各种刁钻角度,每一张都像极了从《山海经》里走出来的妖魔鬼怪。
我无语凝噎,气得把手机扔到一边。
后来,这桩悬案终于破了。
摄影师是德育主任。
他把那张照片发在学校的宣传网页上,被人截图贴表白墙了。
我的春天,只在弹指一挥间。
我对爸妈向来报喜不报忧。
苦水都留给我哥。
他打小就疼我,不惜驱车两个小时以家里有急事需要私聊的名义,只为给我送嫂子亲手做的红烧猪蹄跟软炸里脊。
见面,我哥心疼道:“瑶瑶,几天没见你都瘦...咋胖了?”
这个疑问就转换得很有意思。
但我无暇顾及,抱着猪蹄子就啃起来。
吃得饱跟吃得好,是不一样的。
食堂里的红烧肉毕竟是大锅饭,和新东方毕业的嫂子不能相提并论。
我哥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走吧!哥带你离开!”
“...去哪啊?”
“回家!就说你有病,得歇息养几天!实在不行咱们先斩后奏!”
亲哥真刑啊,生活充满判头。
风卷残云后我满意地打了个饱嗝,说道:“哥,你妹妹没其他本事,但有个铁打盾造的胃!吃得了山珍海味,咽得下五谷粗粮,别担心了,没事儿哈。”
他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道:“德行。”
余光瞥见一落拓身影。
是路遥。
他站在门口,脸色极冷。
大概是被教官骂了吧。
我哥跟我一样大大咧咧,祖传的粗神经。
他以为路遥是教官,一个劲儿地夸小伙年轻长得帅。
路遥也真不客气,点头:“是比你年轻。”
临走前,我哥跟我说当兵的孩子就是实在。
落下的训练得补上。
别的同学已经欢天喜地去食堂了,我只能留下来练站军姿。
教官皱眉:“抬头挺胸!双眼目视前方!”
不巧,鄙人的前方,正是他。
我突然发现,抛开发型,抛开骨相,抛开肤色,单论五官,他很像我二舅妈。
一旦接受这个设定...
我把这辈子经历过的苦难都回想一遍,才忍住扬起的嘴角。
教官呵斥:“你五官抽什么羊癫疯!”
我抿了抿唇:“教官,您陪我训练辛苦了,我感动。”
“不许动!”
一直站到夕阳下山天色渐暗才结束,我腿都麻了,跟个蛤蟆似的颤颤巍巍地往寝室走。
我们住的地方在训练场东侧,左边是女寝,右边是男寝。中间有一条小路,直通后面的小树林。
刚来时,辅导员就像吓唬幼儿园小孩儿似的,说里面都是乱葬岗,不许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