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退婚在天宫闹得沸沸扬扬,凤栖梧已经跟他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
天宫里看不惯我的小仙们,都等着看我什么时候滚出天宫。
天帝暗中传信给我,让我暂且忍耐,看看这个假冒凤凰神族的凤栖梧,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怕我受委屈,源源不断的赏赐送入我的府邸。
流光河畔,万千星子沉浮,如梦似幻。
我盘膝坐在天河边上,寂寥饮酒。
「功课做得一塌糊涂,没见你有半分难过。失去一门婚事而已,何至于此。」
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扭头扑进他的怀里,委屈道:「师父!我心里都这么苦了,你还惦记着功课的事情!你知道整个天宫都怎么说我吗?说我这只丑八怪雉鸡精,配不上长陵,更比不上那个凤栖梧。」
「你在乎他们说什么?」他轻抚着我的头发,问我。
我情绪低落道:「我只是不想被人非议罢了。」
长陵斩钉截铁地跟我退婚,我是消沉了一阵子。
可比起退婚,我内心更多的是彷徨跟寂寞。
长在天宫数千年,天帝宠爱我,长陵纵容我。
我一向把他们二人,当作至亲。
如今婚事退了,这天宫再不是我的家。
「那我便杀光那些非议你的人,捧你做天帝,让你日日享受无上荣光,可好?」他垂眸,冰凉的手点着我的眉心。
我对上他清冷冷的眼眸,心里豁然一惊,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我这师父,性格素来奇怪,不通七情六欲,不晓人情世故,偏偏法力高深无人能及。
当年要不是我机敏,认他做了师父,说不定我早死在了他手里。
「倒也不全是为了退婚的事情。」我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快要开梧桐圣山了,我怕担不起复兴凤凰神族的大任。」
自我父母死后,梧桐圣山封闭,仅存的数千族人陷入沉睡。
只有我,才能开圣山,入归墟。
天帝一直以为我这三千来无所事事,整日游手好闲。
他也并不督促我修炼,反而无比纵容我。
我一开始还觉得天帝是因为我们凤凰神族只剩下我一人,他不忍看我受苦。
后来我渐渐明了,他只怕是不愿意让我变得强大起来。
毕竟只有凤凰神族可以沟通沉睡在归墟里的上神。
天帝啊,坐拥四海八荒十万年,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怕早就不能容忍上神的存在。
只要我不去唤醒上神,天帝的位置便无人可以撼动。
「担不起,那便不去担。」师父望向天河水,一抬手,天河涌动,星光碎裂,他漠然道,「一族兴衰,好比浩瀚星海中的一粒沙尘,不足为道。」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凉薄。
他的眼是冷的,他的容颜是冷的,就连他的头发都是不沾染任何温度的银色。
我初见他时,他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鲜花盛开的春天里,却寂寞得像是昆仑山上万年不化的一捧雪。
「师父,那在你的眼里,你的心里,有什么是值得惦念的吗?」我忍不住问他。
他松开手,星沙滑落。
他负手而立,思忖了一下说道:「你。」
我傻了,下意识地问:「什么?」
他神态自然地说道:「你,值得我惦念。四海八荒万族兴衰,浩瀚星海沉沉浮浮,皆不如你的喜怒哀乐,更让我动心。」
但凡我有半个恋爱脑,都要被我师父这番话感动得投怀送抱了。
可我听了他这番话,只觉得想哭。
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是真的通过我的喜怒哀乐来感知这个世界的!
人有五感六识,尝得到苦辣酸甜,闻得到香臭,感觉得到冷暖。
体会得到痛苦,快乐,难过。
可我师父不能。
我回忆起那天下凡去喝小酒,顺道去梧桐圣山看看。
我师父就是从圣山走出来的。
他的容颜冷漠到了极点,一手捏在我的纤细的脖子上,我看到了他眼眸中灭世的疯狂。
我师父,没有心,他对这世间所有的生灵都不懂得怜悯。
他甚至不懂,生与死是什么。
为了保住一条小命,我只能把自己的本命凤凰火化作心脏,送入他的胸口。
从此以后,我欢喜,他便欢喜。我难过,他便难过。
我在凡间吃螺蛳粉,辣得我眼泪哗哗流。
他就坐在我对面,不染尘埃的面容上,有一双带着泪意的眼。
当时我一抬头,看见他那个样子,特别想……
额,不能想。
因为我想过以后,他问我:「阴阳交合而已,你何至于心慌成这样?」
我无语望天,跟他约法三章,让他不许窥探我的识海。
……
师父觉得我为了长陵伤心难过,耽误了功课。
他愣是把我困在天河两个月,逼得我修炼。
好不容易我才冲出他设置的法阵,一身狼狈地回了天宫。
没想到刚回去,就遇上了一桩大事。
凤栖梧,要开梧桐圣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