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涴推开潮湿的木质大门,步伐沉重地踏了进去。
她像以前一样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奶奶,小瓷回来了。”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阵阵寒风,吹得她眼眶发红。
安涴走进堂屋,把怀里的雏菊花盆轻轻放在桌子上。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傅时川的电话。
她看了会儿,最后按下了挂断键。
可没过多久,手机又开始响起来。
如此反复了好几遍,安涴才按下接听键:“小叔。”
“你现在在哪儿?”傅时川语气中夹杂着担忧和急切。
安涴望着苏奶奶曾坐过的躺椅,鼻尖发酸:“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我问你你现在在哪儿?”
傅时川低吼道,声音也染上了分怒意。
泪水瞬时溢出安涴眼角,喉咙的哽塞压得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想再说一次“我不喜欢你”,可此时此刻,她觉得连呼吸都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当初我那么赶你走你都无动于衷,现在你倒学会不告而别了!”
听着傅时川的话,安涴心一紧,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主动逃避傅时川。
寂静街道中,一辆车飞速驶过。
车内的傅时川望着车前方,却丝毫不肯放过手机里那边人的回应。
他能听见安涴刻意压抑的低泣,而她的沉默又像冰锥,密密麻麻地扎透他的胸口。
傅时川收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告诉我你在哪儿,我马上去找你。”
“我……啊——!”
安涴突然凄厉地惨叫一声,紧接着苏父的声音传了出来。
“等了这么久,总算逮着你了!”
尖锐的刹车声过后,车停在路边。
傅时川紧锁的眸子颤了颤:“安涴,安涴!”
手机里传来安涴一句无力的“小叔”后被猛然挂断。
“死丫头,快点说,那两百万哪儿去了?”
苏父凶神恶煞地抓着安涴的头发,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生吞活剥。
安涴吃痛地闷哼几声,脸色骤白:“我……说了,我没有……”
“啪——!”
又是一个狠厉的巴掌扇在她脸上,打得她头晕目眩。
“又是打官司又是做手术,你会没钱?”苏父像丢垃圾一样把安涴扔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贴那么多钱给陈慧治病!”
说着,抄起一旁已经落灰的扫帚一下下抽打着瘫在地上的人。
“啊!”
皮开肉绽般的疼痛让安涴本能地翻滚闪躲,可苏父的凶狠就像雨点让她无法逃避。
恍惚间,傅时川的脸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救救我……
苏父似是还不解恨,开始上脚猛踹安涴的后背:“你跟你妈都是一样的贱骨头,反正你也不一定是我的种,打死你算了!”
听到这句话,安涴痛苦的神色一滞。
她紧咬着牙关,似是从心底迸发出了一股力量。
安涴强忍着身体的痛楚爬起身,不顾一切地撞向苏父:“不许你骂我妈!”
苏父没防备,踉跄着退后了几步。
见安涴要跑,他目光一狞,伸手将她抓了回来:“反了天了你,居然敢打老子!”
一拳一脚,安涴从最开始的挣扎到慢慢没有了力气。
她望着漆黑的房梁,泪水从充血的双眼缓缓滑落。
有那么一瞬,她真的希望苏父打死自己。
也许那样,她就可以看见妈妈和奶奶了,也不用再因为傅时川而伤心难过……
冷风刮过巷道,卷起一片寂寥。
从何思辰那里得知苏奶奶的住处后,傅时川立刻赶了过来。
可刚进大门,便听见里面传来苏父的骂声,以及那似曾相识的闷响。
他不敢耽搁,大步跨进堂屋。
眼前的一幕如同岩浆泼进傅时川的双眼,灼烧的剧痛却在全身蔓延。
安涴瘦弱的身躯躺在地上,半睁着的眼愣愣望着上方,整个人死气沉沉地如同一具尸体。
“住手!”
傅时川一把抓住苏父拿着扫帚的手,力道大的几乎要碾碎对方的骨头。
苏父龇牙咧嘴地哀嚎起来,见是他,面色一慌:“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然而傅时川已经没空理会他,他蹲下身,将安涴抱入怀内。
“安涴?安涴!”
他扶着安涴冰凉的脸,声音染上抹少有的哭腔。
见状,苏父立刻丢下扫帚,趁机离开。
听见傅时川的声音,安涴的眸光渐渐亮起:“小叔……”
明明已经遍体鳞伤,语气却又带着几分轻松的惊喜。
好像只要看见这个人,她就重新有了力量。
看着她苍白的模样,傅时川的心像是被无数刀子切割着,痛苦一寸一寸地吞噬着他所有的冷漠和沉稳。
“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他就要把人抱起来。
安涴眼底掠过丝慌乱,费力抓住桌腿:“不,我不去医院……”
“到现在你还要胡闹!”傅时川收紧了手臂,通红的眼中带着遮不住的无奈和怜惜。
安涴倔强地推开他,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没下死手,我没事……”
话落,鼻腔忽然涌上一股热意。
她恍惚低下头,鲜红的血一滴滴落进雏菊的土里……